第38章 舊事重提(19)
候審室的燈光和嘈雜的氣氛無一不讓周勝頭暈腦脹, 但這不影響他內心一片開闊,空空蕩蕩。
女兒死後, 他和老婆就沒安穩地睡過一晚。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看見牆壁上的照片, 就會想起當時警察拿着照片找上他時候的情景。
人生就像陷入了黑暗,只有抓住兇手,為女兒報仇, 似乎才是唯一的出路。
現在兇手抓住了,自己也殺了人,下半生估計要在牢房裏度過。
他想, 或許自己身體不濟, 能早點離開,也能和女兒在地底下再團聚一回。
唯一對不起的, 就是那個叫李英梅的女孩,如果以後再地下見到了,那就再做牛做馬給她贖罪吧——
“周勝,周勝。”
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但他覺得好像總是隔了一層在耳朵邊什麽似的, 聲音朦朦胧胧聽不真切。
“先打電話給吳醫生!”他聽見有人這樣喊。
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 眼前一片刺眼的白, 腦袋輕輕一動就是一陣暈眩,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拿兩把小錘子不停敲打似的。
妻子邱霞原本趴在床邊,見他睜開眼睛立刻站起來, 聲音顫抖:“老周你醒了?別着急,我先去叫醫生。”
“你在這兒吧,我去叫。牆角坐着的警察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這......”周勝聲音還有些虛弱,“我這是怎麽了?”
邱霞擦了把眼淚:“沒什麽,醫生說你太累了,身體撐不住所以才昏倒。”她頓了一下,急不可耐地跟他分享剛聽到的好消息,“你知道嗎,趙義龍已經被蔣隊長他們抓回來了,就從機場直接押回來的,還有那個李建,孫吉,他們一個都逃不了!”
Advertisement
周勝聞言,忍不住長舒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那就好,那就好啊......”
半晌,他突然意識到什麽不對勁,強撐着坐起來靠在床頭,看向妻子,眼裏帶着疑惑:“對了,你怎麽能在這兒守着我?”
“是蔣隊長給我特別申請的,時間也沒有很長,半個小時以後我就得走了。”邱霞握着周勝的手,喃喃道,“女兒已經走了,你要是也跟着去,我一個人真不知道還怎麽從這牢獄裏撐下去。”
周勝苦笑:“咱們殺了人,不是死刑也得是無期,那還盼得着出來的那天啊。”
邱霞抿了抿唇,說:“老周你知道嗎,剛才蔣隊長對我說,其實那姑娘不是我們殺的。”
周勝搖搖頭:“當時咱們對人家女孩兒下了重手,心已經黑了,人是不是我們殺的又有什麽區別呢?”
醫生進來給周勝做了檢查,囑咐好好休息然後就出去了。
李華站在邱霞旁邊點了點自己的手表,中年女人點點頭,握着周勝的手站起來。
“老周,我先走了,你萬事別急,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知道嗎?”她說着,眼淚又流了下來。
周勝手背上還打着點滴,一邊“哎哎”答應着,一邊看着她被其他警察帶出病房。
“周勝。”李華站在他床邊說,“我們會控告你和邱霞故意傷害罪和妨礙司法公正罪,你好好休息,等着上庭吧。”
說完,他轉身就想離開。
“等一下!”周勝還是開口,“警察同志,剛才邱霞說人不是我們殺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華:“我們找到了兇手,他叫許傑。”
一小時前——
白蘿貝大汗淋漓地站起來,手裏的鏟子“咣”地一聲扔進箱子。
“找,找到了!”
她插着腰喘着粗氣,“娘的,這小子埋得還挺遠!”她朝走過來的老唐比了個大拇指,“唐老師您真厲害,我在這兒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您看兩眼就挖到了。”她湊過去小聲問,“老實說,您手腕上那個表是不是分金定穴用的?”
老唐抽抽嘴角——多好一孩子,怎麽在猴子堆裏呆了兩天就變成這樣了?
白蘿貝把瓶子遞給老唐:“這裏面全是土,還過了這麽多天,能取到證據嗎?”
老唐戴上手套接過瓶子掃了一遍,茶色的玻璃酒瓶,瓶身的商标被撕去,只留一個光禿禿的瓶子,裏面裝滿了泥土。
“不好說。”他圍着埋瓶子的地方轉了一圈,眼睛掃過每一個角落,突然蹲了下來,從口袋裏取出鑷子,夾起地上一片葉子,葉子下面有個東西——他轉頭看了白蘿貝一眼,白蘿貝看到他手裏的東西,突然笑了。
“許傑。”汪小山坐在男人對面,“公安局的招待所條件不錯吧?”
許傑看上去有點緊張:“還行,還行。”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美女,我什麽時候能回家?我都出來五六天了,我老婆她還不知道我在這兒呢。”
“你的家人我們已經通知過了,他們知道你在這兒。”她看着對面的男人,手上是他的資料。
許傑,男,三十七歲,在印刷廠工作五年,和現任妻子三年前結婚,沒有孩子。十九歲那年因為打架致人重傷曾進過監獄三年。
“你還知道想着老婆啊。”汪小山冷哼一聲,“殺人的時候想老婆了嗎?”
許傑一愣:“什麽殺人?你說什麽呢,我怎麽可能殺人?我是發現屍體的人,我到那兒的時候那個女的已經沒氣兒了!”
汪小山拿起一個透明的證物袋:“這個瓶子,是我們從案發現場周圍的地裏挖出來的,眼熟嗎?”
許傑:“這不就是一般的啤酒瓶嗎?”
“你倒是不害怕。”汪小山放下袋子,“也對,當時你帶着棉線手套,甚至啤酒瓶子也沒開,最後又在土裏埋了這麽多天,什麽都沒留下也挺正常。我們只在瓶子裏檢驗出了李英梅的DNA,但沒有你的。”
對面男人聞言,眼裏閃過一絲慶幸。
“不過......”她又拿起另一個袋子,“我們在周圍的一片樹葉下面發現了一個瓶蓋,在這個瓶蓋上,我們不僅驗出了李英梅的DNA,還驗出另一個人的。”她頓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淩厲,語調聽上去悠哉,但實際卻字字冰霜,“你猜,這個DNA是誰的呢?”
“我其實一直想不通最後一件兇器是什麽,原來是個啤酒瓶。”開完報告會,吳曼若有所思。
“那位趙副區長連夜辭職,妨礙司法公正罪估計沒得跑,許傑我們會正式起訴他故意殺人罪,還有李建。”李華嘆了口氣,“只是可惜,趙義龍和孫吉都才十五歲,法官輕判肯定是少不了。”
“沒辦法。”汪小山伸了個懶腰,“誰讓您國有未成年人渣保護法呢。”
“說什麽呢!”井翔毫不客氣地打了她後腦勺一下,“讓人聽見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了?”
汪小山撇撇嘴。
她的視線投向辦公室,穿過半掩的門,能看到裏面男人正認真看着手裏的報告。
“咚咚。”汪小山敲了敲門。
“進來。”蔣東川頭也不擡。
“那個......”汪小山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剛才戒毒所的人打電話過來,說楊貴似乎情況不太好,你要不要過去看卡?”
蔣東川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好,我知道了。”汪小山點點頭就要出去,剛轉身,身後就傳來男人的聲音。
“等我整理完報告,你和我一起。”
汪小山嘴角微微上揚:“好,我知道了。”
在去戒毒所的路上汪小山已經想過電話裏說的“情況不好”是有多不好,但當她見到被彈力繩捆在床上不斷掙紮的那個骨瘦如柴的人的時候,真的有點震驚。
準确來說那已經不能稱作人了,說是披着一層人皮的骷髅更合适。
“蔣隊長。”
一個女人站在蔣東川身後,輕輕叫了他一聲。
汪小山回頭,看見身後那個似曾相識的女人——哦對,是那個那天在那家日本料理店,惹得蔣東川大發雷霆的服務員。
她手裏拿了兩個水杯,眼神落在病床上的楊貴身上,帶着心痛和悲涼。
原來她就是那個“曉紅”。
蔣東川看着床上的楊貴:“怎麽會這樣?”
夏曉紅看上去很平靜:“他吸了這麽多年,也不是一時半會說戒就能戒的。再加上之前身子都快糟蹋壞了,現在戒起來,也比其他人難得多。”她笑了笑,“不過好在這裏的大夫都說他意志夠堅定,就是底子太差。”
汪小山開口安慰道:“戒毒是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不要着急。”
夏曉紅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小心地開口問:“蔣隊長,小英現在......”
“她現在不叫小英。”蔣東川生硬地打斷了她。。
夏曉紅讪讪地點了點頭:“對,對。小......”
“小靜。”汪小山不敢看身邊男人的表情,對夏曉紅說,“她現在叫小靜,安靜的靜。”
夏曉紅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說:“小靜現在跟着蔣隊長您也好,她不該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姑姑姑父。您放心,等過段時間貴哥的情況好一些,我就帶着他去晉城。那裏有他一個叔叔,我們去那邊也能互相照應着。”
蔣東川垂眸沉默幾秒,半晌,他開口道:“如果需要錢,可以打電話給我。”
夏曉紅一愣,随即紅了眼眶:“謝謝蔣隊長,我們......還有點積蓄,謝謝,謝謝。”
感謝的不是他的錢,而是他的原諒。
回去的路上,汪小山總算是覺得這件天壓抑的心情稍微散了一些。
“誰告訴你小靜的‘靜’是安靜的‘靜’?”從上車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的男人突然開口。
汪小山“啊”了一聲,然後轉頭問:“那是哪個‘靜’?”
“幹淨的‘淨’,她的全名叫蔣清淨。”蔣東川平視前方,側臉線條立體,鼻梁高挺,像個英俊的雕像,“我希望她這輩子都清清白白,幹幹淨淨。”
作者有話要說: 此文周五入V,大概是從25章左右開始,入V當天三更,所以今天更新完,明天和後天可能就不更新了(如果效率高可能還會更一章),大家可以靜待開V,會有期待的感情進展和新的案子的出現,謝謝大家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