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江言笑是被凍醒的。
自打他築基以來,鮮少覺得這麽冷,更別說被活生生凍醒了。
眼皮重若千鈞,江言笑費了好大力氣才睜開眼。
頭很暈,視野是模糊的。江言笑茫然環顧四周,只見到一片黑與白。
……這又是哪兒?
等江言笑視力恢複,他終于發現自己似乎正身處一個巨大的洞穴之中。洞穴封閉,不見天日,四周是黝黑而濕潤的山壁,山壁上挂着幾顆碩大的夜明珠。
幽幽白光反射在冰面上,将本該一片黑暗的洞穴照得仿佛水晶宮,他發現自己正卧于一座冰臺之上,衣衫不整,形容狼狽。
江言笑:“……”
難道他被非禮了?
他剛冒出這個想法,一聲重重地機械音在腦海中響起。
系統:【嗤。】
江言笑驚喜道:【系統?!】
江言笑:【是你嗎?你回來啦?】
【嗯,】系統應了一聲,小聲嘀咕,【……到底是誰非禮誰。】
江言笑沉浸在系統歸來的喜悅中,壓根沒注意到系統後半句話:【你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怎麽都不知道?你還好嗎?能量還充足嗎?】
【……不勞費心,】系統涼涼道,【你先擔心你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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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言笑:?
他終于發覺不對,四處望了望,疑惑道:【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裏?】
系統:【恭喜你,你被關禁閉了。】
江言笑:【……】
他有點不信,于是跳下冰臺,沿洞穴邊緣走了一圈,試圖找找出口順便暖身。一圈後,江言笑回到冰臺,盤腿坐下。
【沒有出口,四周還下了禁制,這地方真的與世隔絕啊。】江言笑用手撐住下巴,喃喃道,【看來,我一定犯了什麽大錯。】
系統:【何止是大錯……簡直是欺師滅祖、大逆不道!】
江言笑:【……!】
江言笑:【說來聽聽!】
江言笑大腦一片空白——他只記得他采到了一種很鮮美的蘑菇,熬成湯喝下後睡了。
再後來發生過什麽,他全然記不清了!
系統看他這樣,心知他真的忘了個精光。
【好,我來告訴你。】系統道,【你誤食了一種叫溫柔鄉的毒蘑菇。溫柔鄉可致幻,令人行為失控。你食用後,幹了不少荒唐之事。】
【額……】江言笑有點緊張,【我幹了什麽?】
系統:【你非說天空在腳下,把一串紅當成一朵花。】
江言笑:【蛤?】
系統:【你闖入雪山秘境,對秘境中李玄清的雕像上下其手,還把衣服脫了,罩在雕像身上。】
江言笑:【……】
系統:【更荒唐的是,不知你聽見了什麽,開心到自尋死路,非要跳崖!是李玄清及時趕到,将你救下……你倒好,不僅不收手,還變本加厲,一會兒摟着李玄清說要送他星星,一會兒又單膝跪下,把一串紅送給他。】
系統隐去了江言笑欲親李玄清手背,最後一刻被李玄清躲開的事實——它覺得太羞恥了,壓根說不出口。
【你知道太微清尊都被你氣成什麽樣了嗎?】機械音拔高三度,【他被你氣得雙耳通紅,呼吸急促,幾乎要背過氣去。】
【這麽嚴重……】江言笑心中越來越慌,坐立不安,以至于壓根沒有注意到李玄清為何會被氣到耳朵紅。
系統繼續道:【後來你鬧騰累了,是李玄清将你抱回去,給你換上外袍。可你居然還不老實,胡言亂語,動手動腳,最後李玄清忍無可忍,把你關到這裏了。】
【……】江言笑雙手捂住臉,【我居然沒被師尊一劍捅死!】
系統:【是啊,你居然還活着。】
江言笑:【……】
系統:【我都做好你至少被逐出師門的準備了,沒想到太微清尊冷面慈心,到底是沒和你計較,只罰你三個月禁閉。】
江言笑眼前一黑:【……三個月?!】
【已經不錯了。】系統道,【你想想,你幹了這麽多荒唐事,太微清尊還會想見到你麽?】
也是,肯定眼不見心不煩。江言笑有點沮喪,好不容易拜師完成,浮生劍認主,和李玄清關系也慢慢好起來,他一作死,全都沒了!
這樣一來,絕密劍籍不知何時才能到手,絕招總不能完全靠自己領悟,需要李玄清指點吧。
他該怎麽面對李玄清呢?
江言笑摸摸下巴:【看來,只能另尋機會了。】
只要還能見到李玄清,他就有信心讓李玄清原諒他——一哭二鬧三上吊行不通,裝乖賣慘搖尾巴他總是會的!
到時候再告訴師尊自己這段時間不僅深刻反省還努力修煉,哭訴自己對他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再給他做飯哄他開心,他就不信李玄清還狠得下心!
石屋中,李玄清盤腿在石床上坐忘。
他已經坐忘了整整三天三夜,眉心冰棱紋還是沒有恢複正常。
此時此刻,原本應是冰藍色的紋路隐隐透出紅光,李玄清眉頭輕蹙,胸口起伏,急促的呼吸混在冬夜的風裏,身上竟出了一層薄汗。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他閉上眼,看見的不是一片寧靜的雪原,而是江言笑的臉。
是他或嗔或笑,癡癡呓語,是他跳崖也要摘來的星星,單膝跪下送出的一串紅。
擁抱的溫暖久久不散,越是沉澱越是炙熱,化作一灘融化的鐵水。李玄清想到他抱江言笑回來時,江言笑賴在他懷裏不肯下來,一邊笑,一邊扯他的白衣,摸他的臉……鐵水咕咚咕咚沸騰起來,灼地他喉頭一甜。
李玄清咽下這口血,倏地睜開雙目。
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滿目血絲,眉心冰棱紋徹底變成赤色。
——這是心魔産生的征兆!
李玄清又發呆了許久,江言笑的音容笑貌還是揮之不去。他幹脆推門走出去,迎着風雪,眺望遠方。
此時約是寅時末。天空霁藍,雪原銀灰,呼嘯的狂風卷起雪霧,模糊了天地萬物。
李玄清忽然覺得,連天空的顏色都異常紮眼。
他很快收回目光,眼睛只盯着雪地,漫無目的地走。
不知不覺,繞到後方破敗的石屋。李玄清腳步一頓——平日簡陋卻熱鬧的廚房空空蕩蕩,異常冷清,沒有一絲煙火氣——一如這十數年它原本的模樣。
這間屋子是李玄清師父留下的。李玄清天生寒體,出生差點夭折,是他的師父路過,将他帶回上真境,他才撿回了一條命。
那時,師父怕他餓死,專門造了一間石屋,親自下廚喂他吃的。這是多年以來上真境唯一的煙火,雖然雲浮山沒有食材,師父廚藝極差,但小小的李玄清還是吃的很開心,并永遠記住了那獨特的味道。
後來師父被魔族設計、重傷身隕,他就再也沒有踏進這裏一步了。
如今,他收了一個徒弟——這間被遺忘的石屋居然重新燃起了竈火。
李玄清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倘若他是踽踽獨行的風雪夜行人,江言笑的存在,就像一盞油燈、一碗熱湯,遠遠望着,令人不由加快腳步,待到近處,捧着碗喝下一碗湯,整個人都溫暖起來。
可他總覺得哪裏不對。
李玄清皺了皺眉——當時他只感覺再這樣下去要出事,幹脆将還在胡鬧的江言笑一掌劈暈,鎖到他時常修行打坐的冰洞裏。
他知道自己産生的心魔與江言笑有關,可不确定究竟是怎樣的因果。
——不如把他關起來。
李玄清算了一下時間,溫柔鄉作用已過,江言笑差不多該醒了。他在雪原上徘徊片刻,最終還是慢慢地朝着東邊走,來到關押江言笑的洞穴之外。
他還沒邁入,一道聲音突然劃破寂靜。
“師尊,我錯了,我真的知錯了!”那少年的聲音透過石壁傳來,仿佛隔得很近,又仿佛很遠,“我不該趁你不在吃獨食,誤食溫柔鄉,以至于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錯!!”
“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師尊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還請師尊給我一個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機會!”江言笑聲嘶力竭道,“我真的不能沒有您,一想到您不肯見我,我就徹夜難眠、心如刀絞!”
李玄清:“……”
他愣在原地,手指漸漸收緊,握成拳。
随即,眉心冰棱紋紅光一閃,李玄清面色一白,伸手撐住冰池邊緣。
冰洞內。
江言笑胡亂喊了一會兒,感覺嗓子有點冒煙,暫時閉嘴休息。
【這樣可以麽?】他揉揉喉嚨,【我的道歉是不是很誠懇,很能打動人?】
【……】系統道,【我覺得有點假。】
江言笑:【是麽?我只是練習一下。臺詞還要改的。】
【我建議你說話還是正常點,剛才那種語氣,額……有些惡心。】系統耿直道,【我聽了都想打人,何況太微清尊。】
【是麽?】江言笑想了想,【那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