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夜色深處(十六)

禮物?

易憐真聳了聳肩,沒覺出和上一個說法有多大差別。

比起來,他還是更好奇任無道會怎麽加工這一小團泛濫盈光。

“我沒辦法使用它,卻可以将它固定在其他東西上。”任無道沒有立刻變出什麽花樣,他左右環顧一圈,把泛濫盈光收了起來,“只不過這可能需要幾天時間,最好還是先找一個能休息的地方。”

為了對付忎誩時不打擾到周圍的百姓,他們特意選了一片寂無人煙的荒原。

用完靈爆彈之後,附近不僅沒有人煙,連活物都不見一只。

易憐真愣了愣:“找地方休息……你沒有那個了?”

之前任無道說往出拿房子就拿房子,乍一說要找地方,他還不太适應。

“到了我這個境界,并不需要什麽休息,我之前也從未想過會有這方面的需求。”任無道不太自在道,“所以相關的積攢并不多。”

“還有,”他抿下唇補充道,“我們買的食物也都在剛剛的房子裏,如果不找到地方,你明天可能沒東西吃。”

易憐真:“……”

看來任無道也不富裕嘛,才兩座房子就被時夜心掏空了——這人辟谷,平時掌天印裏還不帶吃的。

平時熬一晚上夜對易憐真并沒有什麽,第二天早上困兩個小時就緩過來了。

一頓不吃也沒什麽,餓兩個小時就餓過勁了。

但不吃也不睡,明天早上他就要變成個困餓交加的小可憐。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易憐真飛快地對任無道點了頭:“我們去找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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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客棧的房間裏。

易憐真叼着一個肉餡餅,邊吃邊看着任無道從掌天印中拿出一根黑色的手杖。

“這不是薛天定的東西嗎?”只過去了半個多月,他還記得這是上個世界反派的武器,“逸興劍?”

任無道嗯了一聲,拿起手杖的杖柄将它拔/出來,露出銀白色的劍刃。

“可這玩意不是只有薛天定才能用嗎?”易憐真吃着東西含糊道,“我記得它和慈恩鏡不一樣。”

慈恩鏡不認主,随便誰拿到手裏就能用;逸興劍卻不一樣,雖然威力極強見誰殺誰,但認過主的人才能驅使它。

這也是任無道沒将它留給秦英的原因——對方根本用不了。

任無道正端詳着逸興劍,擡頭看了易憐真一眼:“即使它不認主,你也用不了。所以它認不認主,對你而言并沒有什麽差別。”

易憐真不服氣地睜大眼睛,然後飛快地洩了氣:“倒也是。”

他是個書外的現代人,根本修不了仙,除了靈爆彈這種不需要法力就能用的靈器法寶,其他的他一概用不了。

“所以你就把它當一把劍,”任無道笑道,“一把堅不可摧的劍。”

逸興劍所至之處,除了慈恩鏡外一切物品皆不可擋。

在沒有慈恩鏡的世界裏,它便是一把永不會被折斷的劍。

像卡了bug一樣神奇。

易憐真頓時以全新的眼光看着它。

“可惜我不會劍法,”他對任無道說,“那泛濫盈光呢?”

給這把劍附魔嗎?

任無道沒有說話,他将那一小團泛濫盈光拿在手裏,不知做了什麽,房間內突然光芒大盛,耀眼的光芒占據了每一個空間。

等易憐真再恢複視力時,任無道已經從上面拉出了一根細細的光絲,開始像錯金一樣把光絲嵌在劍身上,慢慢形成複雜漂亮的紋路。

易憐真看了一會兒,看出了點兒名堂,任無道應該是在畫什麽符文,将泛濫盈光和逸興劍組合在一起。

這一畫就畫了三天。

三天後,任無道将一把黑色的劍遞給易憐真:“做好了,你拔劍試試。”

此時的逸興劍已不再是易憐真曾經見過的手杖模樣,而是真正地像一把劍。

它的劍鞘純黑修長,上面沒有任何裝飾與紋路。劍柄也是純黑,握在手裏冰涼堅硬。

“你還把劍鞘改了改嗎?”易憐真邊拔劍邊随口道,“比原來的好看多了……”

一片絢麗璀璨的光海。

耀人而奪目的亮光充滿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不同于在時夜心手中的殺機,這是真正的、純粹美麗的光芒,不使人懼怕與退卻,讓靈魂都從深處震撼與贊嘆。

在這一時刻,身邊眼前的無盡光芒,便是人的畢生所有、今生所求。

幾秒後,光的潮汐從眼前退去,房間重回原先的模樣,卻比之前顯得暗淡不少。

易憐真呆呆怔怔地望着手中散發出柔和白光的銀色寶劍。

好大一會兒,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動作,他将劍稍微向上擡了擡,嘴裏無聲地說了兩個字,然後轉向任無道:“你這……”

“這劍,”他說,“也太牛逼了吧。”

任無道沒聽懂後面的形容詞,但聽出來了易憐真是在誇他。

“我也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他不禁露出個笑容,“沒有什麽攻擊力,但是關鍵時候對不知情的人也許能形成一些威懾。”

易憐真根本全沒聽見,他滿心滿腦袋都沉浸在興奮中。

?這是什麽?這是把光劍啊!

這也太帥了吧!

細密的光絲在符文的作用下已經完全融進了劍身,只見銀白寶劍之上奇麗的光華流轉不停,像星河一樣奪人心魄。劍刃處又額外有光亮加持,仿佛鑲嵌了無數熠熠生輝的寶石。

這……這檔次,這逼格。

絕對完爆什麽激光劍、原力劍、什麽奧特曼的光劍……易憐真的眼睛都是亮的。

只要有了這把劍,他今天就是擁有愛和正義的男人,哪天如果能穿回去,在學校操場溜一圈能被無數同學跟在後面,求着讓他們摸一下它。

易憐真欣賞了它一會兒,突然想起什麽,将它插回劍鞘,又拔/出來。

炫目的光海重新席卷而來。

“牛逼啊!”易憐真再度贊嘆道。

真心實意,毫不摻假。

小時候做過的夢終于變成現實,這穿書是真沒白穿。

拿着這把劍,他一個人能打一百個!

“……易憐真?”任無道一直沒得到回應,終于忍不住開口喊他。

他甚至懷疑易憐真連喊他都聽不見。

“怎麽了?”易憐真沒能從寶劍上挪開目光。

“你覺得它怎麽樣……”問到一半,任無道驟然發覺答案明顯,問了也是白問,索性改口道,“你成為了劍的新主人,可以給它改個新名字。”

若是還叫逸興劍,未免有些名不副實和晦氣了。

易憐真想了一會兒,還在興奮的大腦完全轉不動:“你讓我慢慢想想,它也太完美了——你是不知道我從小時候起就一直想要個這種東西,太帥了!”

說完,易憐真仗着自己不會受傷,上手去摸寶劍的劍刃。一舉一動都小心翼翼,生怕把它弄舊了似的。

任無道哭笑不得地搖頭,看着易憐真拿着新得來的寶劍各種操作,就差把它抱在懷裏睡覺了。

這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好哄一點兒。

不過是一把沒有攻擊力的劍,只是看着好看,偶爾能用來轉移別的人注意力和充充門面……任無道情不自禁地笑起來,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麽高興。

就像是被易憐真感染了,又像是因為他的喜悅而欣喜着。

不過他很喜歡這種感覺,他之前漫長的生命中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刻。

這時候,易憐真雙手持劍,把劍尖微微上挑,熱血又鄭重道:“名字我想好了,絕對符合它。”

“叫什麽?”任無道笑着給他捧場。

“驚魂,”易憐真說,“沒有人能不為拔劍時的光芒所震撼,就叫驚魂。”

“好。”任無道說。

第二天,易憐真帶着驚魂劍與新的一顆靈爆彈,跟随任無道來到城郊,打開了“門”。

剛進到新的世界,易憐真就差點被白茫茫的大雪迷了眼。

寒風呼嘯,雪花紛飛。這個世界是冬天,他和任無道在一個小城的巷子中冒雪而行。

旁邊的路人不像他們般輕松,一個個縮着身子,裹緊衣物步履匆匆。

“你得到了什麽啓示嗎?”任無道問,“要從什麽方向開始找?”

“不知道,”易憐真挫着手道,他不會被凍傷,卻也覺得有點冷,“先找個地方住下再說吧。”

尋常的春夏秋冬在凡人世界裏也很常見,除了極有特色的雪國,其他的很難和某本特定的小說對上。

任無道點了點頭,和易憐真一起繼續朝前走。

沒走多遠,他突然停下來,回頭向來的方向望去。

“怎麽了?”易憐真問,“那裏有什麽嗎?”

任無道沒有回答。

過了一會兒,他搖搖頭:“沒什麽,我看錯了,繼續走吧。”

易憐真心裏覺得奇怪,卻也沒多說什麽。

再往前,一個赤膊男人正在路邊打坐,雪花落在他身上,融化成一滴滴水珠,最後留下來在他身邊淌成一條小溪。

旁邊的行人卻沒有一個多看他一眼,仿佛對這樣的場景已經司空見慣。

任無道輕輕搖頭,對易憐真遞了個眼神:“只是個凡人。”

崇尚修士之力,用各種方法試圖修煉的人并不少見。

易憐真想了一會兒,不太确定道:“要不還是去問問?”

事出反常必有妖,說不定就問出來了呢。

任無道沒有再說什麽,他便走到赤膊男人的身邊,猶豫一下後開了口:“大哥,你好,請問您是在做什麽?”

“是在練什麽功法嗎?”他又道。

赤膊男人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他奇怪地看了易憐真一眼,好像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

“我當然是在練陰陽六合拳,”他傲然道,“陰陽交沖,雪暑共和,才能徹底領會其要義。”

“小兄弟,你難道沒有聽說過六合武館嗎?”他大聲說,“每年冬天都有至少八百弟子苦修陰陽六合拳,我這是第三年,已是其中佼佼者了!”

任無道皺了皺眉,沒聽出來什麽東西。

易憐真卻直接呆住了。

“你……”他磕絆了一下,“你聽說過徐白沙嗎?”

“徐白沙?”赤膊男人不再像剛才那般目中無人,他轉頭向易憐真,“他是萬岳武館的打手,你打聽他做什麽?”

“沒什麽,他是我的一個朋友,謝謝您了!”

易憐真說着,拉起任無道轉身就走。

兩個人快步到了另一條街,易憐真才猛地停下來。

“怎麽了?”任無道問,“有什麽不對嗎?”

“有,”易憐真的表情一片空白,“這個世界……”

他停下來,糾着五官想了一會兒,像是不太願意相信自己之後的話:“……這是個低魔世界。”

“低魔世界?”任無道反問。

“嗯,”易憐真道,“這個世界它……它可能和你遇到過的那些世界不一樣。”

高魔世界裏的高階修士下可翻手揚江海,上可輕身達雲端,有神有仙有魔有鬼,甚至死了都能活過來。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

但低魔世界裏,人們修煉的法術或者功法局限性要大得多,遠沒有前者神通廣大。

他們通常只會點在任無道看來不足為道的低級伎倆,有的連燒熱水都需要自己砍柴生火。

至于這個世界……“這裏的人不叫修士,”易憐真嚴肅道,“他們就是普通的凡人,練的是國術。”

“就是武術,什麽太極拳、少林棍、截拳道、鐵頭功之類的,大家開武館,練習國術,互相切磋。”

易憐真的表情一言難盡。

任無道本能地覺得有些不對,既然是這樣的世界,應該更好應對才是:“那啓示的結尾是什麽?”

易憐真閉上眼睛,不願面對慘痛的現實。

“是道。”他說。

任無道:“什麽?”

“道,”易憐真說,他用手在空中随便比劃了幾下,“你大概能懂嗎?”

“我們需要對付的不是人,是那種玄之又玄,衆妙之門的……”

“道。”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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