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黑鶴

馬蹄踐踏着大地,無需過多注意,就本能一般的掌控着馬匹,練紅霸知道,這是因為他與堕落為溯行軍的水龍劍融合的緣故。

他們的融合是一場意外,重傷瀕死的溯行軍穿越世界,與痛失母親精神崩潰的皇子融合了,人類原本無法接受溯行軍的力量,但是練紅霸是皇子,縱然最後輪不上他,他也在儲君之列,占據帝國皇族的龍氣。

水龍與龍氣,水龍劍與練紅霸,兩對落魄者獲得了平等的融合。

他終于握住了力量,不是魔神,而是刀劍!

十二月的冷雨淅淅瀝瀝,雨幕限制了視線,銀飾升空,片刻之後,傳遞回前方的消息。

“分兵!前方山谷設伏!”

這些刀裝幻化出的士兵最大的優點就是令行禁止,練紅霸一聲令下,迅速分為兩隊,抄小路爬到山谷頂部,雨幕和枯枝的雙重掩蓋下,很快就宛如一片背景。

一片寂靜,頭頂上遮蓋枝葉,明明是平日裏最愛幹淨漂亮的人,這種時候卻表現出了驚人的忍耐力,部隊全部埋伏好之後,練紅霸慢慢閉上眼,短刀銀飾依偎在他身邊。

被溯行軍稱之為“靈力”的東西開始輻散,練紅霸并不是很懂什麽細致的運用,水龍劍的記憶中沒有這些東西,他只能自己『摸』索,哪怕磕磕絆絆,全都是因為這東西實在太好用了。

感知敵人,觀測歷史變動,預言進攻路線……他們從本丸出發來到的各個時間點,都是被絲線串起的珠子,珠子裏的人很難俯瞰全局,但是只要有靈力,他的視角就是沿着絲線的居高臨下!

“來了。”耐心等待了兩個多小時,冷雨已經浸透了衣服,練紅霸緩緩睜開眼,他的靈力觸角探知了嘈雜的聲音。

“銀飾,我的後背就交給你。”

短刀嘶啞的鳴叫一聲,很快,一騎二十幾人的隊伍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範圍內。

二十幾人,還是吃得下的。

估算好敵我人數差距,弓兵們按兵不動,然後在隊伍半數已經沖進山谷的時候,霎時間箭如雨下!

“殺!!!”對練紅霸而言,身為主将一馬當先才是常态,要沖在所有部下之前,要殺死最多的敵人,只有這樣,才能鑄就主将的威嚴,就算現在聽令于他的只是一群刀裝幻化的兵卒。

他的初戰,一定要轟轟烈烈,漂漂亮亮才行!

輕步兵随着主将一同沖鋒,輕甲在陡峭的地形處尤為有效,那一行二十多騎的溯行軍被猛烈的沖鋒分為兩截,大雨模糊了他們的視線,就連敵方有多少人也看不清。

【不愧是紅炎殿下,聽說在山谷裏借助地利,全殲了反抗的叛軍!】

【欸?騙人的吧?那可是五倍于己身的兵力!】

【從中間切斷,在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逐一擊破,取得這樣的戰果也不意外。】

切斷,然後擊破!

曾經聽聞的兄長的成名戰役在練紅霸腦中鮮亮閃爍,水龍劍的謀略和戰場應變能力讓這個作戰成為可能,銀飾轉向另一邊的敵人,紅發的孩子深深吸進一口氣,赤紅『色』的火一樣的光影開始在他身側沸騰。

“出來吧,我的紅龍!”

比他身體還高許多的長刀上淌下鮮血,瞬息之間,又化為黑『色』煙霧消湮。紅發的孩子将頭抵在長刀刀柄上,閉眼休憩了一會兒,才緩緩壓下心中焦躁翻湧的情緒。

練紅霸渴望血,渴望紅『色』,就像他的母親一般。

【瘋子……又有人死了!】

【瘋子的孩子當然也是瘋子!你看他的眼神……喂!看過來了啊!】

說的沒錯,他已經瘋了。

戰場的硝煙彌漫在鼻尖,是嗅起來稍微有些灼痛的味道,練紅霸卻很喜歡,這些氣味裏,包含着溯行軍瀕死之時所爆發出的“紅”,讓他熱血沸騰,忍不住去制造更多更多!

現在卻不是可以任『性』的時候,按照丙子椒林的布局,解決了這一小隊後續的援兵之後,練紅霸需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海邊,在那裏與大部隊會合,然後一同對抗天平之甍瓦解部隊的主力。

對于初次領兵的人來說,這一次小小的伏擊戰已經足夠作為歷練了,丙子椒林恐怕也是這麽覺得。

但是……

長刀從地面上拔出,刀鋒抵着溯行軍的喉嚨,短刀銀飾攀在練紅霸肩膀上,向着溯行軍發出尖銳的威脅『性』的嘶鳴。

“你所說的,都是真話?”練紅霸問道。

溯行軍先前已經被刀鋒所傷,奄奄一息,浪士笠滾在一邊,他勉強動了動頭。

“我已經快死了,沒有欺騙你的必要……”

練紅霸『露』出了諷刺的笑,他是個極漂亮的孩子,眉眼豔麗如火焰,哪怕是這樣負面的表情,仍然有一種理所當然的驕矜意味。

“誰知道你不是臨死想拖一個?”

溯行軍稍微失了一會兒神,他只不過是歷史大『潮』中一條微小的雜魚,既無偉大的功績,也無顯赫的身家,是聽命于主人活着的工具,然而這一刻,他終于懂得了,為什麽那些貴族會刻意豢養那些漂亮的孩子。

因為太過美麗,幾乎像一種罪過。

“我……崇信佛……”

“經由大唐從天竺來的經文……應該在這片土地上開放……”

他的手在袖子裏『摸』了『摸』,什麽都沒『摸』到,昏黃的天空上烏鴉掠過,溯行軍就這麽喘息着看着厄運飛去,喃喃的念了一句“菩提薩”。魂火終于熄滅,他很快就和其他死去的溯行軍一樣,化為一捧灰燼。

練紅霸靜靜的看着他死去,花了點時間在四周找了找,找出一串腐朽的念珠一樣的東西,不知道經歷了多少歲月,幾乎一碰就碎。

他把念珠放在了那堆灰上。

偶爾也會遇到有意思的家夥。

鶴丸國永同樣在急行軍,嚴格意義上來說,他已經不再是付喪神鶴丸國永,信念的遺失讓他暗堕成了與敵人相似的東西,這種情況絕不是個例,同樣發生在諸多時之政-府管轄下的本丸內。

揮劍逐漸變成了一件令人麻木的事情,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戰,時之政-府冰冷的命令一個個下達,他們一個個領受。過程并不是全都順利的,偶爾會有受傷甚至碎刀的情況,受傷的付喪神還能回去,在政-府據點裏接受巫女的治療,被破壞的……就真的回不去了。

盡是些能夠預料的事,無聊透頂,所以鶴丸國永在心死去之前逃出來了。

現在也不壞,他仍然在揮劍,身上的束縛卻少了不少,可以肆無忌憚的關注令人感興趣的東西。

比如,那些溯行軍畏懼難言的“修羅”。

已經可以預見,那些家夥必将活躍在海邊的中心戰場上,像他這樣游走于外圍,很難遇上那些“修羅”……

鶴丸國永『摸』『摸』下巴,在潇潇的冬雨裏,開始認真考慮帶着人馬前往中心戰場的可能,敵薙刀如果知道他這個膽大妄為的想法,估計會氣的直接跳腳。

還沒等他思考出什麽結果,地面傳來細微的震顫,他乘騎的戰馬不安的打了個響鼻。鶴丸國永眯着眼向遠方眺望,他的偵查能力不如脅差們好,隔着一公裏看去,白茫茫一片,什麽都看不清。

鶴丸:……

不過他并沒有困擾多久,蒙蒙雨霧之中,突然閃現一點亮光,鶴丸國永當即舉刀,一刀擋下短刀飛來流星一般的攻擊!刀劍摩擦之間點點火星迸濺,短刀眼眶中燃着幽綠的魂火,不過他的樣子倒是與鶴丸國永見過的有些不同,特別是那對犄角上鑲嵌的藍琉璃和白珍珠,依稀可見這把刀堕落之前的美麗容姿。

這樣的力道鶴丸國永本來可以抵擋,然而他眼角又窺見一道寒光,短刀口中銜着的本體被阻擋,竟然一個甩尾,尾巴上的另一柄短刀驟然刺向鶴丸國永!

雙本體!

“喂喂,還真是吓到我了啊……”鶴丸國永險些從馬背上滾落,好在及時用刀鞘作為緩沖,勉強格擋。等身形穩定,太刀的打擊優勢顯出端倪,他揮刀『逼』退短刀,稍微正經的看着對方。

這柄短刀好像與尋常短刀不太一樣,刀身雖有弧度,卻沒有那麽明顯,更近似唐式。

短刀向他嘶鳴一聲,作勢欲沖,鶴丸國永凝神戒備,斜刺裏一把極大的直刃刀突襲而來,瞬間掃倒三個溯行軍,氣勢不減的向他沖來!

“銀飾!”紅發的孩子高聲一喚,異乎尋常的默契就讓短刀瞬間領會了他的意思,鶴丸國永手上的壓力增大,付喪神泛金的眼眸微微一眯,同時手上用力甩開短刀,戰馬吃痛擡起前蹄,迫得短刀不得不躲避。付喪神的動作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借着馬身的傾斜,一刀擋開練紅霸的攻擊,自己也如同鶴一般翩跹落在地上。

好強!練紅霸被力道震退一步,手腕幾乎麻木,四周的溯行軍開始圍攏,背景音是戰馬噠噠噠跑遠的聲音。

“轟隆”一聲雷鳴炸響,練紅霸與黑衣的付喪神對峙,不遠處弓兵已經拉開弓弦躍躍待發,誰也沒有讨到便宜。

“咦?”鶴丸國永發出一聲疑『惑』的單音,“你是……『政府』的巫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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