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故人

“駕!駕!”練紅霸策馬前行,馬蹄下盡是敵人的屍體,他的紅瞳散發着不正常的光亮,喘息也異常沉重。

所有的一切都離他而去了,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只在他腦海中留下了一個模糊的概念,他只知道阻擋他馬蹄前行的,全部都是敵人!

全部殺死!把阻擋他的全部殺死!充斥了世界的紅『色』要燃燒起來了!

【瘋子的孩子也是瘋子……】

【那家夥是皇族的恥辱!】

【好可怕……他殺人了!】

“哈……哈哈哈哈哈!”練紅霸知道自己在大笑,他揚起大太刀,赤瞳炫耀,紅龍加身,冬日沉重的雷鳴在他頭頂炸響,猶如天譴!

“只會逃跑的膽小鬼!給我!給我最棒的紅『色』啊!”年幼的武将揚刀策馬,戰馬落下的前蹄直接踏碎了一名溯行軍的頭骨,魂火霎時熄滅。這些悍不畏死的溯行軍們似乎終于知道了恐懼是何物,堅不可摧的隊伍開始潰敗,只要有一個零件崩壞,這條戰線就注定無法阻擋紅龍撕裂一切的沖刺!

更何況……他們面對的敵人遠遠不止練紅霸一人。

一隊溯行軍突兀的切入戰場,赤『色』靈力在他們身上翻滾,這種熱度直接令他們陷入完全的狂熱!什麽都沒有了,沒有敵人,沒有自己,只有喜悅的紅『色』在眼前燃燒,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向那個人劍鋒所指的地方蜂擁而去!

“看着我,跟随我!我即是你們的君主!我即是你們的方向!”練紅霸的聲音已經有些嘶啞,可是他的語調上揚得厲害,膨脹的自信從字裏行間流溢出來,近乎自負的地步。仿佛他生來就要踐踏這世界,這世界就該是他征伐的戰場!

世界屬于紅龍!世界屬于練紅霸!

就連遠離狂熱中心的鶴丸國永,也要強打精神,不讓自己被這片赤『色』浪『潮』所裹挾。眼前的戰場已經成為了一鍋沸水,折服于練紅霸人格魅力之下的溯行軍們悍不畏死,面對數倍于自己的兵力,也選擇狂熱的追随主将前行!

“紅霸大人!我等願為您獻上心髒!”

“鏟除敵人!此乃紅龍馳騁之地!”

“我的刀即是為您而生的啊!”

瘋了!一切都瘋了!

不同于鶴丸國永的震撼難言,短刀銀飾已經很習慣這一切,他看着處在浪『潮』中心的練紅霸,魂火微微閃動。

“你不阻止嗎?!”鶴丸國永幾乎是錯愕的看着短刀,“這樣燒下去,他會燃盡的!”

鶴丸國永不想看着這個孩子折斷在戰場上,他對練紅霸的記憶始終停留在對方像貓一樣碰碰禦守的時候。不合适的年紀,不合适的柔弱身體,鶴丸國永無法坐視這個孩子在這裏脫力而死。

“嘶嘶……”短刀發出氣音,他的自我意識保存不多,不像丙子椒林和七星劍一樣能夠開口說話,但是勉強之下,還能發出幾個零散的音節。

“我會……嘶……阻止……”

等到戰場上的敵人只剩零星數人,短刀動了,犄角上的白珍珠和藍琉璃反『射』出明亮的光,他輕而無聲的游動到練紅霸身邊。連續戰鬥之後,練紅霸的身體已經到達了某個極限,應對迅猛的攻擊尚好,像短刀這樣悄無聲息的偷襲就略顯遲鈍。在他尚未反應過來之前,短刀已經幹脆的把他劈暈過去。

紅光霎時消失,紅龍隐沒,主将落馬引起了溯行軍們的一陣『騷』動,短刀尖銳地向四周嘶鳴一聲,溯行軍們逐漸從狂熱的狀态中退出,看着滿地逐漸化為灰燼的屍體,難以想象自己竟然取得了如此戰果。

“這些都是……”

“是啊,這些都是。”鶴丸國永結果了最後幾個逃竄的溯行軍,緩緩走上前,輕輕一曬,“真是吓到我了,還以為你們都是不世出的武将呢,對面可是足足三倍的兵力。”

溯行軍默然無語,随即,對于練紅霸的崇敬之情空前高漲。

只要跟随這個人,他們就無懼一切戰場!

“紅霸大人怎樣了?方才的落馬……”

短刀“嘶嘶”幾聲,鶴丸國永抱着反正也聽不懂的心理,直接按照自己的方式解釋。

“沒什麽,只不過是體力透支,休息一晚就好。”為了不讓這些溯行軍生出什麽異心,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們的靈力可不是白來的。”

溯行軍們果然相信了,他們都是練紅霸在中途收攏的散兵游勇,幾場小戰役打下來,已經有了基本的凝聚力。聽到主将需要休息,連忙尋覓了适宜地點安營紮寨,短刀沒法抱起練紅霸,只能由鶴丸國永代勞。

黑衣的付喪神一句話也不多說,直接抱起那具小小的身體,短刀在一旁虎視眈眈的看着他。

鶴丸國永似乎嗅到了清淡的紅椿香氣,他本來目不斜視,此時卻忍不住低下頭,小孩子豔麗的紅發柔軟的盤繞在他臂彎裏,從衣領到袖口,沒有一處不妥帖整齊,就算因為之前的戰鬥淩『亂』些許,也絲毫無損這身裝束的美感。

這并不是這個國家的服飾,交領錯落,衣袖也稍顯寬大,赤紅袖擺上鳳鳥紋振翅而飛,猶如飛翔在彤雲之中。單從衣着來看,這個孩子被養得很好,起碼在物質上是并不短缺的。

也是,這麽漂亮的孩子,就應該錦衣玉食的供養着。

“他醒了就會好嗎?”鶴丸國永問道,得到短刀一個點頭。

“那麽我們就休息到淩晨時分,這裏離海邊已經很近了,逗留一會兒正好方便後面的糧草辎重趕上。天平之甍瓦解部隊的外圍防禦部隊也已經被我們打垮,黎明時分出發,我們直接切入正面戰場。”

短刀的魂火閃爍着莫名其妙,明明已經拿了資源,這個暗堕的付喪神應該掉頭離開,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直接遣散部隊一路跟了過來,就連得到的資源也大大方方的放在他們這裏暫作保管。

很奇怪,非常奇怪。

短刀銀飾暗暗提高了警惕,休整過程中全程纏繞在練紅霸手臂上,虎視眈眈的盯着鶴丸國永。

鶴丸國永簡直哭笑不得,他移開目光,撥了撥篝火,靜等長夜過去。

練紅霸在黎明時分準時睜眼,他翻了個身,銀飾被他『迷』『迷』糊糊的壓在身子底下,小幅度的掙紮起來。

“你怎麽在這裏啊……”練紅霸帶着點起床氣抓住短刀的腦袋,把他從身子底下拔-出來,“好硬,硌到我了。”

銀飾自知理虧,乖乖的閉上嘴。

“醒了?”鶴丸國永轉過目光,“時間正好,再不醒的話我就要叫你了。”

“建議你不要嘗試。”練紅霸撓撓頭發坐起來,他攥着自己的長發看了看發梢,以指為梳草草的豎立了兩下,好在發質順滑,沒有遇到多少阻礙就梳得通順了,重新紮起一個高馬尾。

“快點打完,我要回去洗澡換衣服。”

之前的癫狂狀态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練紅霸沒有提,鶴丸國永也沒有提。兩人翻身上馬,帶領麾下的溯行軍一同奔赴戰場。

交戰估計已經開始,四處散落着零散的地方溯行軍,不過天平之甍瓦解部隊最主要的外圍防禦已經被他們擊破,剩下的不過一些雜魚。練紅霸完全沒有暴走的需要,他壓着煩躁清理外圍兵線,一直到将近正午時分,才遙遙看見遠方的海岸線,在那附近,兩方人馬戰成一團。

“情況不太妙。”鶴丸國永望着那邊的戰場,甩去刀鋒上的殘血,“溯行軍比預想的要多,他們被圍……住了……”

不同尋常的停頓讓練紅霸看了他一眼,鶴丸國永裝作不知道,毫無芥蒂的笑道:“我就不向前去了,在後方給你壓陣。”

這不像他。練紅霸雖然沒有與鶴丸國永相處太多時間,卻知道他并非膽小怯懦之人,現在突然說要待在後方,其中必定有隐情。

“随你。”練紅霸懶洋洋的應了一聲,紅龍再次離體騰空,赤『色』光焰席卷四野。

“不過……你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練紅霸一勒缰繩,戰馬通曉人意的揚蹄狂奔。鶴丸國永留在原地,十二月的冷雨再次淅淅瀝瀝從陰沉的天幕上落下。

也許,他是個膽小鬼也說不定。鶴丸國永自嘲的笑了笑,他低頭,看着身上黑『色』的鬥篷,不知浸潤了多少鮮血卻顏『色』如初,只不過變得沉重了些許。

“這樣可不像鶴啊……”他喃喃低語,又看了一眼遠處的戰場。

那裏不僅有兇名遠揚的修羅,還有他曾經的戰友。他們也曾在本丸裏喝酒賞月,也曾在戰場上并肩前行,鶴丸國永本以為自己就算再次與故人相見,也能笑着打招呼,開玩笑的說換了新衣服之後,清洗也不用那麽頻繁。

然而事到臨頭,他卻怯懦了。隔着戰場茫茫的大雨,他什麽也看不清,有些情景卻閉着眼睛就能想象——

與政宗相似的黑眼罩,纏身兇猛的俱利伽羅龍,在這樣的大雨中,在這樣的強敵面前,他們一定是背靠背守望互助,就像先前他還潔白時一樣。

“來得是誰我也不怕,本該是這樣……”

“可是來的是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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