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暗火
潮生默了默。
他和唐未對視, 兩個人眼底的情緒很濃。
其他人看出他們之間的暗火四濺,卻不明白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一時間都沒人說話。
而溫瀾似乎是被唐未洗腦太多次了, 也一言不發, 等着潮生的答案。
大概過了十幾秒,還是黎晚出來打圓場:“得了吧江潮生, 你就別瞞着了。”
有人問:“有情況啊?”
黎晚撩了把她那橘黃色的頭發,妩媚一笑:“他和我舍友談着呢。”
大家頓時默契的“啊”了一聲。
黎晚很快又說:“別激動別激動,他們現在在試談階段, 所以沒公開。”黎晚看了潮生一眼,“你不會怪我吧。”
潮生很快接話:“不會,但她會怪你。”
溫瀾就笑:“潮生,你怎麽連我都瞞着, 那人是誰啊, 漂不漂亮?”
“我有照片!”黎晚特激動,就像是掌握了一手八卦那樣, 問潮生,“能給他們看照片嗎?”
潮生淺笑:“我怕試用期沒過, 我倆分了, 你們看了反而白看。”
“江潮生, 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唐未笑,“哪怕只談一天,但是只要确定關系, 我就會公開。”
潮生看向他,兩個人眼裏的敵意并沒減少。
其實潮生只是編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黎晚能不能找到所謂的照片給他們看, 所以才那麽說, 但現在看來照片已經不是關鍵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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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想了想說:“愛是勇敢者的游戲,所以你和溫瀾,我很看好。”又轉臉對其他朋友笑侃說,“但我脾氣太爛了,你們也知道,人家不一定受得了我。”
黎晚腦子轉得快:“就是啊,其實我聽我舍友吐槽他好幾回了。”
大家很配合的笑起來。
潮生問:“你怎麽不告訴我?”
黎晚就說:“你也沒問啊。”
兩個人一唱一合,把戲做到底。
……
這頓飯吃的味同嚼蠟。
黎晚給他發來一條微信:【配合你演出的我,沒演視而不見。】
潮生回:【多謝,這頓我請了。】
黎晚過了一會兒才回:【我笑得臉都僵了,那就讓你補償一下吧,等會兒你付錢。】
潮生失笑,站起來準備去外面交錢。
剛走到前臺那,只見唐未也跟了出來。
潮生在這付錢,唐未就站旁邊一邊抽煙一邊等他。
等潮生交完錢,唐未站直了,擋住他的路。
潮生沒等唐未開口,就知道他想幹什麽,幹脆先一步說:“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是我很明确告訴你,我不喜歡溫瀾。”
說出這句話之後,潮生的眼皮開始狂跳。
唐未愣了愣,胸腔裏悶出一聲笑:“咱倆都把這事拿明面上說了,你還這樣就沒意思了。”
潮生忽然覺得唐未的表情很刺人。
他淡漠一笑,冷聲說:“唐未,你要是聰明人就該知道,就算我喜歡溫瀾,今天我既然不打算挑明,就說明,我以後也不打算挑明。你要是再作,就更沒意思了。”
唐未一頓,抽煙的動作停了,他把煙從嘴上拿掉,眯眼看向潮生。
潮生涼薄的掃他一眼,随後越過他,進了包廂。
沒一會唐未也進來了。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準備各回各家。
走出飯店,大家三三兩兩作伴離開,在門口告別了好一會兒,最後只剩下唐未溫瀾,還有潮生黎晚。
黎晚問:“你們仨怎麽走?”
每次提問,無論問的是什麽,潮生總是最後一個回答的,可這次他第一個開口,對黎晚淡淡說:“我送你。”
黎晚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是為了消除唐未的顧慮。
唐未自然也了然,笑說:“那我送溫瀾。”
溫瀾看了唐未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唐未很快追上去。
黎晚看着他們的背影,搖搖頭,說:“好了,我走了。”
潮生沉聲說:“我說了,送你。”
“溫瀾已經走了,你還演什麽?”黎晚問。
潮生沉沉看着她,想說“送你是因為你是我朋友”,但又無法抵賴他剛才開口确實是因為溫瀾的緣故,默了兩秒,說:“那你路上慢點。”
黎晚一怔,眉頭微蹙:“你還真是卸磨殺驢啊江潮生。”
潮生看着她。
她嗤了一嗤,笑:“陪你演一天戲,你演十秒鐘,撒個謊騙騙我都不行?”
“我……”
“我呸!”黎晚語氣不是很好,“下次再也不給你解圍了。”
“不是你說不要演的嗎……”潮生眉頭微蹙。
黎晚嘴唇張着,一副有話說不出的樣子:“所以你送我真是在演戲喽?”
潮生冷聲:“你不要鬧了,我送你。”
黎晚難以置信的看着他,眼裏有莫名其妙的怒氣在翻滾着:“我不需要,謝謝!”
說完話,黎晚擡腳離開,頭也不回。
潮生想了想,沒有追上去。
他把視線又移到溫瀾和唐未身上。
溫瀾老老實實走着路,唐未偏要勾手把她攬懷裏,溫瀾側身躲他,他耍無賴把她身子擰過來,對唇親了一口。
溫瀾先是微怔,随後用力擦了擦嘴唇,擦完唐未還是親,比前一次親的還猛烈。溫瀾被他放開之後,朝他小腿狠狠踢了一腳,又轉身快步走開。
唐未笑着跟上去,說了些什麽,溫瀾又擡手打他,卻是帶着嬌嗔意味了。
果然。
唐未和溫瀾雖然鬧矛盾,但兩個人的感情沒出現問題,分手是分不了的,左右不過是愛恨糾纏之後,兩個人又擰到一起,更加離不開彼此。
潮生收回目光,不想了,他不想把自己原本已經漸漸平靜的心再勾得起波瀾。
他從另一條路回家。
回到家之後,他給海生補課。
海生高一了,半年沒見個子竄的比他還高——原本潮生一八五的個子比唐未還高上兩厘米,結果海生直接一八八了。
可海生是光長個子,沒長肉,整個人瘦的穿衣服都沒型。成績到高中之後也不算太好,他中考考了四榜,交了幾千塊錢借讀費才進的重點高中。
潮生給他補課,明顯感覺到他的心思不在學習上。
補習了一會,他幹脆停下,正色問道:“你以後有想幹的事兒嗎?”
海生說:“沒有。”
“既然沒有,能先把學上出來嗎。”潮生嚴厲問。
海生就問:“如果我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兒,哪怕不上學,你也不會攔着我?”
“不可能。”潮生說,“無論你有沒有想做的事,必須上學。”
“呵。”海生輕嗤,“那你還問什麽。”
潮生頓了頓,告訴他:“海生,我不會拿咱媽那些話教育你,你也不要覺得爸走了之後,自己就要背負什麽責任,就算有,也是我背。”
“但是你必須上學,因為大學對一個人的人生很重要,哪怕你覺得不重要,也是得了大學文憑之後,再說重不重要。如果你努力考到自己喜歡的大學之後,覺得不合适想退學,那我沒有二話,你的人生,我不能幹涉。”
潮生言盡于此。
海生想了想,才說:“行,我上,先這麽上着,以後再說。”
潮生想說什麽,正巧有人敲門,他頓了頓,去開門。
曲芳阿姨做了炸丸子,溫瀾端了一碗送過來。
潮生看着她,問:“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溫瀾笑笑:“我和唐未聊完了,這回是真的沒事了,所以就回家了。”
從飯店離開之後,溫瀾正兒八經和唐未聊了聊最近兩個人的矛盾。
唐未心裏很清楚他們之間的結是什麽,但他渾渾噩噩慣了,家裏也有幾個閑錢,所以不怎麽求上進。
他知道溫瀾很會念書,又不是那種願意依附男人的女人,他欣賞她的自強自立,可是他不知道她是否接納他的閑散。
當學歷差異存在的時候,當她身邊優秀的男人越來越多的時候,他開始亂想,想讓溫瀾給自己安全感,但他忘了,安全感只能自己給自己。
他給溫瀾保證,以後不會再拿江潮生說事,并且也不會瞎吃醋了。
這句話是真心實意的,只是裏面有一半哄的成分。
溫瀾心裏明白。
但她也知道,唐未這個人很少對誰低頭,他能一次次對她服軟,說明他在意她。
她是真的很喜歡他,之前的暗戀讓她很苦,簡直低到塵埃裏,後來得到了這份愛,她只會更加珍惜。
吵架吵到這個地步,基本到瓶頸了,既然唐未給她下過保證,她也就不再繼續和他置氣了。
“再喜歡也耐不住消耗,我們說好了,以後盡量不為小事生氣。”溫瀾對潮生笑了笑。
潮生讓她進屋,自己到廚房拿了筐子過來倒丸子:“好好的吧,我看好你們。”
溫瀾始終溫和的笑着:“嗯,我們會的。”
潮生倒丸子的手一頓,兩顆丸子滾了出來。
溫瀾俯身去拾,在手上吹了吹,往自己嘴裏丢了一顆,又給潮生一顆。
潮生接過來吃進肚子裏。
溫瀾問:“對了,你什麽情況啊?有女朋友也不告訴我。”
潮生冷不丁想起這事,覺得頭大,就說:“沒有确定的事,我不願意說。”
溫瀾想了想,點頭說:“那要是确定了,要告訴我啊。”
潮生艱難扯出一個笑:“絕對第一個告訴你。”
溫瀾撇撇嘴:“我看第一個知道的絕對是黎晚,你倆現在關系可是越來越好了。”她嘆氣,“連我都要被比下去了。”
潮生一愣,看了一眼溫瀾,只見她低眉順眼笑着,話裏雖然嗔怪,但眼底卻很澄澈。
他回過味來,知道她說這句話并沒有吃味兒的成分。
他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很清晰:“咱們是親人,和任何人都不一樣。”
溫瀾微頓,揚了個露齒笑:“嗯!”
……
打發完溫瀾,潮生把自己關在屋裏。
他腦子裏好像塞滿了事,又好像空空的,什麽內容都沒有。
就這麽幹坐着看着外面的木瓜樹枝,和枝丫上蹲着的麻雀,發呆了一會兒。
最後是一段手機鈴聲把他思緒扯回來。
來電的是黎晉東,潮生清了清嗓子才接起來,聊了沒幾句,黎晉東喊他到家裏吃個飯,聊聊天。
黎晉東一直很欣賞潮生,而潮生也很尊敬黎晉東。
面對這個邀請,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第二天下午五點多的時候,他拎了兩壇王冬梅自己釀的米酒,到黎晚家裏去。
他到家的時候,黎晉東和陳柔正在廚房忙活,說是要一起做一頓飯,等會讓潮生評一下誰的菜做得好。又讓潮生趕快去後院找黎晚玩,別在這邊杵着。
于是潮生到後院去見黎晚。
黎晚坐在草坪上,正在擺弄什麽。
潮生走過去,離她還有兩米遠的時候,她聽到了動靜,轉臉過來,看了他一眼,又轉回去。
“這什麽?”潮生看到她手裏的東西。
“孔明燈。”黎晚說,“我剛做的。”
潮生走近,看到孔明燈的樣子,外面是用宣紙糊的,紙上面寫了行書——萬事如意。
“這字是誰寫的。”潮生問。
黎晚把孔明燈拎起來,盯着字看:“李微印他媽,很可能也是我未來婆婆,我誇她一句書法好,就給我拿了二十多張字。”
潮生點了點頭:“你坐地上不冷嗎?”
黎晚只穿了一件毛衣,今天有風,毛衣最不頂風。
“還好。”黎晚說,“我打算把這玩意放了,你和我一起嗎?”
潮生想了想:“行。”
黎晚笑笑,站起來把孔明燈放在潮生手裏,然後從褲子前兜掏出一個塑料打火機。
孔明燈下面的托盤上放着一截香薰,潮生笑:“這能飛起來?”
黎晚沮喪的嘆了口氣,好像她從剛才就一直是沮喪的:“煩死了,我在這搞了一下午,天都黑了,結果毀在了沒有蠟燭上。”
“這個不是用浸了酒精的棉花就可以嗎?”
“我上哪找酒精和棉花去?”
“……”潮生想了想,“吃完飯,帶你去海邊放,路上買。”
黎晚怔了怔,然後很遲緩的仰臉看他。
她小巧的臉只有巴掌大,五官精致的堆在臉上,光是那雙眼睛,貓眼一樣,眼尾微微上挑,妩媚又天真,惹得人移不開眼。
潮生被她盯得有點不自在,問:“怎麽了?”
黎晚擰眉:“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江老師成熱心市民了?”
潮生淡淡掃她一眼:“不放拉到。”
“放!”黎晚跳着舉手,就像幼兒園搶着回答問題的小朋友,把手舉得高高的,“老娘辛辛苦苦做一下午,不放豈不是白做了?”
潮生勾唇一笑,笑不及眼底:“嗯。”
“晚晚,江老師,吃飯了。”保姆在喊。
于是他們到餐廳吃飯。
黎晉東和陳柔做了一桌正宗的西餐,烤牛排,鵝肝排,烤披薩,翡翠肉湯……
在他們期待的眼神裏,黎晚和潮生分別選了一道自己最喜歡的菜。
黎晚選鵝肝,潮生也是。
結果陳柔贏了,黎晉東哭笑不得,說是輸給陳柔一款愛馬仕的包。
潮生看着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的樣子,不由想到江大衛還沒去世之前,王冬梅做紅燒肉,江大為和他和海生三個人總是拿着筷子眼巴巴等着吃,搶晚了根本吃不到。
江大衛絲毫不讓他和海生,最後總是要王冬梅拿筷子打他的手,他才悻悻放下筷子,用眼神給王冬梅撒嬌。
想到這潮生的眼神就不自覺溫柔下來。
黎晚看到他的樣子,明白他在想什麽,很快扯開話題:“爸媽,我和我江老師出去放孔明燈,能開車出去嗎。”
黎晚高考後僅用半個月就拿下了駕照。
“路上注意安全。”
潮生沒想到黎晉東和陳柔會同意。
黎晚說:“放心吧。”
潮生沉穩的說:“我等會兒把她再送回來。”
“……”
陳柔又叮囑了兩句,他們就一起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