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再忍忍

“嗯呢。”相雪露在迷蒙中無意識地哼唧着, 因為冰帕帶來的涼爽讓她忍不住舒适地發出聲音,睫毛顫了顫。

好不容易額頭上清涼了一些,短暫的滿足過後,卻是更大的空.虛。

她開始不滿地在床上輕微地扭動着, 甚至要掀開胸前的錦被, 獲取更多的涼意。

持續的高熱令她的腦子已經有些不太清醒了, 意識仿佛存在于另一個世界, 做出的事情也就不再顧忌那麽多。

“給我。”她近乎哀求地從喉間發出呢喃,宛若受到抛棄的可憐小貓咪,垂着眼角,眼淚汪汪地祈求着她無情的主人。

“皇嫂,藥還沒到,你再忍忍。”慕容曜微蹙了一下眉, 又極快地松開。

他朝床榻上的相雪露看去,見她面色潮.紅,微微地睜眼, 露出同樣濕潤的眼眶, 當真是, 可憐極了。

在他的印象中,便是從前她極致妩媚之時,也未這樣求過他,求他給她, 雖然這裏面的意思大相徑庭。

慕容曜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湊到了她的面前, 極近地,細致地看着她,觀察着她, 打量着她,似乎在探究她面容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每一絲細小的絨毛。

若他能看到自己此時的眼神,當知道有多麽的憐惜,以及一種執著般的迷戀。

如同她對涼意是渴求不夠的一樣,他對她,亦是如此,甚至更甚些,他雖然此時體溫正常,但是卻不比沙漠中的迷路人的渴求少。

她于他,不過是引鸩止渴,觸之便越陷越深的女兒香,無盡的貪戀與溫柔,紅塵萬丈。

或許他早該參透這一切,參透自己的心,在她嫁予他皇兄之前,便将她毫不留情地搶過來,強勢地宣告,她只能是他的。

從前那個矜貴冷冽,殺伐獨斷的太子慕容曜,或許也沒有想到,平生所有的猶豫與遲疑,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也不至于,如今,只能在她這般天真單純的時候,才能肆無忌憚地打量她。

他似乎是離相雪露太近了,令她微有所感,知曉眼前的人就是方才給予她涼爽的人,便以為他那裏還有更多。

胡亂地伸手亂揮,機緣巧合地抓到了他的手。

慕容曜的手如玉骨一般,修長好看,冰冰涼涼的,常年都比尋常人的體溫要低。

她碰觸到以後,便好像遇到了什麽珍寶一樣,死死地抓住,不肯再松開。

“頭痛……好熱……”她嘤嘤地低泣着,仿佛真是難受極了。

她将他的手拉下來,雖在病中,此時的氣力卻極大,毫不猶豫地,仿佛那只手是屬于她的一般。

相雪露将慕容曜的手拉到自己的枕邊,以面頰貼過去,貼得緊緊地,嗓子眼發出小貓般舒适地輕哼聲,不時地用臉蛋順着他的手心慢慢地蹭。

慕容曜垂眸看着她如此的情态,此時當真是無比的乖順,柔弱,仿佛只有他能依賴,他就是她世間唯一的依靠,大海上救命的木槳,只能随他一起浮浮沉沉,任他予取予求。

他愛極了她這樣的模樣,一度想讓她以後永遠都是這個樣子,都是此時這樣,只能乖覺呆在他身邊的。

但轉而又憶起,最初他喜歡上她時,她那時的模樣,如今仍舊鮮活地跳躍在他心中,令他每每想起,都心折不已,以至于方才的想法,很快又煙消雲散了。

相雪露覺得這塊冰塊真是舒服,帶走了她臉頰上多餘的熱量,讓她昏沉頭腦上的溫度降低了不少,她越發不舍得放開它,幹脆抱緊了貼着,就這麽暈暈乎乎地又睡了過去。

慕容曜這次沒有收回手,他幹脆就靠着床榻,坐了下來。

有了冰意的降溫,相雪露這才安穩了許多,但轉而沒過多久,又開始頭痛起來,直直地被痛醒,眼角都沁出淚花來。

她似是想尋找某種安慰,閉着眼僅憑意識地便伸手攥住他的袖子,往他懷裏拱。

用臉蛋貼上他衣袍上柔軟的布料,鼻端充斥淡淡好聞的龍涎香,最後,幹脆整個人靠在了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裏,滿足地眯上了眼睛。

被風寒折磨的小人兒似乎又重新找到了某種慰藉,乖順地在慕容曜懷裏趴了下來,複又安穩地沉眠下來。

他凝視了她半晌,才将另一只手,輕輕地覆在她的背上,順着她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地撫摸着。

懷裏的少女立馬發出了像小貓一樣舒适的哼唧聲。

她嗓音裏模糊地咕囔的什麽,他聽不清,只是微微笑了笑,将她頰側微亂的發絲一絲不茍地,耐心地整理好。

正如他對待她一樣,永遠都是這樣的不緊不慢,充滿耐心。高明的捕獵者并不急于一時的求成,而是謹慎而又深謀遠慮地設置好陷阱,一層層地将她引入最深處的圈套。

羊羔身上最鮮嫩的肉,總是要經過細致炙烤,才能在鮮香的同時不失了原汁原味。

“陛下,晉王妃的藥好了。”門外傳來宮人低聲的通報。

“拿進來吧。”慕容曜淡淡道。

宮人端着藥碗,目不斜視,腳步聲低不可聞,又穩又快地走到到床榻邊,将藥碗放在了旁側的紫檀方木杌上,爾後輕輕福身,複又原路退了出去。

全程中,她一直微低着頭,不發一言,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的景象,或是對帝王懷抱寡嫂之事并不覺驚異。

室內重新又只有他們二人。

慕容曜捏起勺子,用它在藥湯上來回攪動,直到那藥碗上蒸騰氤氲的熱氣少了不少以後,他才舀起一勺,輕輕地置在唇邊吹了吹,将之靠近相雪露的唇角。

“皇嫂,張口。”他的聲音很是溫和,對她這種病中之人,更是收斂起來平日裏所有的鋒芒。

相雪露卻不知又是犯了什麽別扭,如何也不肯張嘴了。

不但如此,還在他又喚她的時候,翻身将臉朝下,徹底地埋在了他的懷裏。

将頭朝下紮下,無論如何也不肯出來,拉也拉不動。

慕容曜伸手向她額間探去,發現還是熱燙不已,顯然,沒有湯藥,很難降下溫來。

他對着她的後腦勺,耐心地再度喚了一句:“皇嫂,該喝藥了。”

“不喝藥,你的病又怎能好。”

他等待了片刻,見她還是毫無所動,只得輕輕地嘆了一聲。

面對不聽話的病人,總是有很多方法。

***

慕容曜将她整個人翻轉過來,不再理會她亂扯亂動的那嘤咛般的聲音。

幽黑的墨瞳盯着藥碗看了片刻,緩緩拿起湯勺,舀了一口,喝到口中。

爾後俯下身子,将輕薄的唇貼到她的唇上,輕輕地輾轉了一下,慢慢地将溫熱的藥湯度入她的口中。

她似有些不滿意這樣被迫喝入藥湯,用舌頭朝外面抵了抵,做着輕微卻又無用的抵抗。

卻恰好碰到了他薄涼的唇,引得他微微一頓。

慕容曜纖長的睫毛動了動,爾後他毫不留情地抵開她的牙口,用指尖捏住她的下巴,微一用力,藥湯就自她的口腔乃至于喉間一路流淌了下去。

只見她纖長脆弱的脖頸伴随吞咽的動作,微微一動,越發顯得其上跳動的脈搏明顯起來。

他用大手撫上她的脖頸,包握上去,幾乎可以握住她三分之二以上的頸項,感受着她的血管在自己的手心裏跳動,一種莫名的愉悅湧上心頭。

他又給她度過去第二口,第三口藥,直到湯碗既盡,她才終于安分下來。

慕容曜看着她沉睡中的安靜面容,病中的她越發顯得柔弱。

他希望她盡快好的同時,也越發想将這朵嬌嫩不禁雨打的花骨朵兒,完全變成他自己的。

***

相雪露醒來的時候,大腦裏還是迷蒙一片,一時間是一片空白,全然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麽。

直到片刻過後,意識緩緩回籠,才想起,她是因為先前身體不适,才躺在了床榻上,又讓人幫忙叫來了太醫。

她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額頭,雖然仍有些發熱,但并不是很燙了,想來病亦不是很嚴重了。

但她側首望向室內的時候,卻不期然地看到了一個人。

“陛下,您……您怎麽會在這裏?”她很是驚訝。

慕容曜緩緩地站起來身,從遠處的靠椅邊上走了過來。

他站在離相雪露床榻邊上不近不遠的地方,微微低頭:“聽聞皇嫂染了風寒,高熱不退。”

“思及昨夜朕帶皇嫂上了攬月臺,恐怕就是那時候害皇嫂着了涼。”

“朕實在是良心不安,今日聽聞皇嫂病情,就立即趕來過來。”

“皇嫂一日病勢不減,朕一日無心朝政。”他的眸中似凝着極致的擔憂,連常年不變的眉梢間都帶上了一股憂色。

“本上次一事就虧欠了皇嫂,還未彌補,便又對皇嫂不起。朕聞古人以親嘗湯藥,侍奉枕前作為償恩以及孝悌之道的典範。”

“朕雖不及古聖人,卻唯願守在皇嫂床前,待皇嫂安好。”

“不必,咳咳。”相雪露差點一口水嗆出來,“此事與陛下無關,是臣婦自己體質柔弱,又未多加注意,才致了如此後果。”

“有宮人照顧,臣婦無事的。”

“皇嫂又在說笑了。”慕容曜幽幽地說,“方才宮人要喂皇嫂喝藥,皇嫂卻無論如何也不願張口,後來還是朕捏住了皇嫂的下巴,才将藥湯喂了進去。”

“皇嫂如此令人不省心,朕怎能放心将您交給宮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面上聽起來像是輕微的責備,但細察似又感覺到話裏藏着一股淡淡的寵溺。

相雪露一瞬間僵硬,她用手摸上自己的下巴,似乎在尋找他殘留在上面的痕跡和觸覺。

她甚是赧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嗫嚅着道:“那便麻煩陛下了,還望不耽誤陛下處理國事。”

慕容曜微笑道:“自不耽誤。”

後來,相雪露才明白了什麽叫不耽誤的意思,他竟然叫人搬來了一張紫檀嵌楠木心的長案,放置在她的房間裏,還讓內侍将今日的奏折拿了過來,不緊不慢地在那裏批閱着。

她本想視而不見,閉上眼睛,繼續休養,卻無法忽視耳側傳來的,他翻動奏折的輕微紙張聲,以及朱筆落下時,洇墨入紙的聲音。

這讓她即使閉上了眼睛,也覺得他離她如此之近,仿佛就在她的耳側,身旁,處處彰顯着強烈存在感。

後來,好像是有臣子尋他而來,他這才走出了寝宮,站在門外與人低聲交談着。

似乎是在談西北戰線的問題。

她第一次恨自己的聽覺如此的靈敏,以至于明明隔了一道牆,她竟然還能覺得他的聲音清冽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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