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擋路

程家家中本就養了戲班子,都是從江南來的,聽說元輔本人還偶爾會寫劇目,藝術水平相當的高,正值過年,程家每日都有戲酒,親戚朋友同僚們往來都看的津津有味。

今日程氏倒是沒心情看,雖然面上看起來和往常以往,但是她心裏已經是出離的憤怒了,妯娌這麽多年,她自問對小範氏也從未起過壞心,相處的也還算好,怎麽她會這般呢?就像妙娘所說,這些雖然都是她猜測,但人有動作了,肯定就不會輕易罷手。

她呷了一口茶,平複下心情。

又聽耳邊親家母羅氏正誇安廷,“安廷這孩子師從望山先生,聽晏哥兒說這孩子聰敏好學,既然在白鹿書院讀書,離京也近。平日多讓他姐夫帶着參加些文會也可。”

這是好事,程氏遂笑道:“我巴不得他多跟姑爺親近,姑爺才學人品難得,安廷早就是欽慕他姐夫已久了。”

羅氏含笑點頭,又悄悄同程氏道:“親家老爺政績又好,安撫流民赈濟緝盜之事做的極漂亮,我們老爺也很是欣賞呢。”

這就又是一喜了,程氏嫁了女兒之後,雖然有意,但是不好意思開口,顧清沅也是那個意思,還讓程氏一定不要讓妙娘為難,他反正在哪裏做官都可。但現在羅氏這般暗示,肯定是丈夫前途光明。

程氏喜不自勝:“這都要多虧親家了。”

“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對外人羅氏未必這樣已經算是明示中的暗示了,但顧家畢竟是程晏親家,羅氏現在對兒媳婦非常滿意,這馬上他們夫妻就要圓房,若能生下兒子,那妙娘就是家中的功臣,她和丈夫程添都有意照拂一下自家人。

當然,程添為人還是非常公正的,雖然照顧自己人,但也要看其能力,否則就是屍位素餐了,還好顧清沅雖然寒門出身,人也迂腐了些,卻還算是能吏,只是一直朝中無人,很難升遷。

坐在一旁的小範氏聽到羅氏和程氏相見歡,還影影綽綽的聽到了些話,心道,看來二伯就要升了。她爹範大學士在今年終于以年邁致仕,雖說皇上賞賜頗多,但人走茶涼,範大學士雖然門生故舊頗多,可範大學士自己也有兒子孫子,他們尚且照應不夠,又怎麽會照拂女婿。

丈夫顧清茂在工部處事這些年,依舊還是個主事,他對侍郎之位垂涎已久。

明明侄女嫁到程家是好事,顧清茂是想讓兄長在程添面前提攜一二,興許就成了,但顧清沅此人卻十分迂腐,并不幫答應弟弟。

顧清茂也不是沒有上門見程添的,程添倒也給面子的見了一面,但并沒有松口。

若非如此,小範氏也會出來替丈夫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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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看到這一幕還是有點生氣的,你顧清沅裝好人,那是因為你生了個好女兒,什麽都不用開口,人家就給你了,但你既然有這個資源,怎麽就不能幫幫自己的親弟弟呢?

小範氏自問也沒什麽對不起二哥二嫂的,當初妙娘那件事情,她們可都是一直從中幫忙,否則妙娘和程晏也不會那麽順利。

誰都知道程添現在任吏部尚書,官員任命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六娘子也随着嫡母在看戲,她和完全投入在看戲的五娘不同,嫡母的動态及身邊人的動态,她一直密切關注着。嫡母雖然看起來和往常一樣,但是她眼角往下,通常就是心情不太好,六娘子仿佛明白了什麽。

其實二伯母和嫡母妯娌之間還從未紅過臉,都是大家子出身,也不在一個鍋裏吃飯,當然就沒什麽嫌隙。甚至某種程度因為顧老太太的原因,她們二人關系還更親近。

但是現在卻不同了,二伯父自從七妹妹嫁給吏部尚書做兒媳婦後,前程大好,連堂弟安廷以後有姐夫提攜都會不一樣,但是自家父親因為岳父辭官,升遷艱難,這樣一來,有嫌隙也就正常了。

六娘敏銳的想,如果是這般的話,以自己父親的性子,連嫡出的長女都能毫不猶豫嫁到聶家去,更何況是她,有現成妙娘的例子放在前面,興許她也會成為父親盤符權貴的一顆棋子,想到這裏,六娘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戲聽完,程家又安排親戚們去次間吃席,晚上的菜色就更豐盛了,難得冬日還有不少清爽的菜色,同時也有昂貴的食材,做的一點都不暴殄天物。

妙娘不管多好吃的菜,都不會吃撐,最多添一筷子已經算多的了。

用完膳,客人們就要離開了,盡管妙娘很想留爹娘多住幾日,但她爹娘都是很有分寸的人,生怕給女兒添麻煩。

況且程氏還要為女兒去探探小範氏到底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此事若是不解決,她實在是無顏面對女兒。

差點,她就被別人拿來對付自己的親女兒了。

就在此時,程晏過來了,他有心為妙娘撐場子,衣服重新換了一身,寶藍色的缂絲錦袍顯得他比以往更沉穩些,頭上的玉冠又襯的他膚色如玉,活脫脫一個美男子,別說是年輕姑娘了,就是婦道人家都忍不住愛其俊,更別提顧清沅顧清茂兄弟,都是讀書人,今日受程家招待,程晏一個人雖然含蓄的坐在上面,面上執晚輩禮,但是卻才學斐然,非常聰明,你和他在一起說話,就生出忍不住想投靠他的心思。

他這個亮相讓顧家衆人都非常滿意,妙娘知道他是給自己的面子,心裏甜滋滋的。

這一幕讓顧清茂也頗有些感慨,當初他嫁女兒到聶家就是想借勢,但女兒肚子不争氣,到現在聶家已經等不了了,婢妾先有了身孕,況且三娘過的也不大如意,他要聶家幫忙,人家也未必肯幫。

一路回程,小範氏把今日聽到的告訴顧清茂了:“二哥肯定是要升官了,他現在已經是三品了,興許還會升任一把手也未可知。不是京官,也會是一方大員。”

“你是親耳聽到的麽?”顧清茂問。

小範氏點頭:“怎麽不是,郎君,不如你再同二哥說說,此事他出面,讓程尚書助你一臂之力,難道你做了工部侍郎,對他難道沒好處麽?你也是自己人啊。”

“嗯,我等會兒再同二哥說一聲。”現在岳父辭官,他常年打點的那位被皇上訓斥,已經閉門不出,唯一只能走吏部尚書的門路了。

況且,他方才看到了,程晏是非常喜歡他那位侄女的,但程晏對他也有保留,今日他也不是沒有試探,可程晏并不搭話,這讓他非常失望,但程晏對顧清沅和安廷安玉卻截然不同,還是關系不夠硬。

若妙娘是她的女兒,怕程晏和程家對他的态度就不一樣了吧。

但總要再努力一次,顧清茂還是到家後,又找顧清沅說了一聲,本來顧清沅就不贊成顧清茂太過鑽營,尤其是今日顧清茂奉承程晏,有意提起自己的事情,程晏卻轉了話頭,他就看出端倪,程家不大願意再幫忙顧清茂。

況且,一路上程氏也同她說了小範氏的事情,“妙娘的猜測雖不十分準,我看也有七八分,三弟妹昨兒引的我想起此事,若是沒有妙娘察覺,恐怕我因為擔心女兒還會時常提起,到時候你說女兒真的孕期出什麽事情了,不都是我害的麽?”

“你多想了。”顧清沅雖然如此安慰妻子,但也認為妙娘分析的準确。

所以,在顧清茂再次讓顧清沅替他去程添那裏走動一二,替他謀職之後,顧清沅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三弟,其實我都是無顏以報程家對我的好,哪裏還幫的上你。若是你有其他的事情,我倒是能夠助你。”

就像以前那樣,他有一口甜餅子,如果弟弟很餓,他也會分給弟弟。

可這個甜餅不是他的,他無法做主。

顧清茂雖然表示理解,但是出門時臉色鐵青。

小範氏見狀不免道:“二哥這是又沒有答應?”

“他只管做他的清正之人罷了,他一貫如此,當年他科舉比我名次高,分明可以留在京中,走走門路就算了,他自己迂腐,非要娶他先生做媒的程氏,不惜去做親民官,在睢縣做縣令,差點死在當地,也要拿糧食出來赈濟災民,後來好容易在江南做知府,卻又不肯鑽營,只靠程家宗房,程家宗房一完蛋,他就被調到廣州,若非是生了個好女兒,哪裏會有如今。我只恨自己沒個好親家罷了。”顧清茂越說越是喟嘆。

小範氏卻道:“那也未必。”

“這如何說?”

“我聽程家的人說過,二嫂她們那一房多有生雙胎之兆,除了二嫂勉強生了雙胎存活,其餘的好一點的能活下一個孩子,母體尚能存活,差一點的就是去母留子。”

顧清茂聽出妻子的言下之意了,妙娘這般受寵,到時候真的難産而亡,程晏絕對要續娶,但是續娶人選妙娘是能說的上話的,為了孩子之計,肯定會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嫁過來照顧兒子。

可妙娘沒有親姊妹,但巧了,他不是還有個女兒待字閨中麽?

顧清茂和小範氏對視一場,不由得道:“我總盼着侄女好,但她若真的有什麽事情,那也是命了吧。”

“咱們也是為了她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小範氏很快道:“妙娘還有一個多月就及笄了,我必定送份厚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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