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再探荒宅
門緩緩地打開，屋裏渾濁的空氣被攪動，形成看不見的氣旋。大門迎面的主牆上是巨大的梯形架，上面擺滿祖先的牌位。供桌上的長明燈缭繞在青煙裏忽明忽暗，呼延覺羅家的列祖列宗都垂目看着下面恭謹矗立的子孫。
這座祠堂是現代化的家庭裏唯一保有古老靈魂的地方。
修将香插進香爐，擡起頭凝望着祖先的牌位。良久，才低下頭，伸手去祖父的牌位下摸出一樣東西。
大門再次關閉，重歸沉寂的昏暗裏傳來一聲隐約的嘆息，很快消失在渾濁的空氣裏。
修将懷裏的東西放在桌上，黑色的絲綢在水晶燈下閃爍着華麗的光澤。絲綢裏面是一只幾乎沒有裝飾花紋的紫金盒子，這種散發着異域氣息的貴金屬，産于羅剎國的稀有礦藏，百年前被制作成如今的模樣，不知怎麽流入呼延覺羅家。修把小盒子托在手裏，輕輕打開盒蓋，看見躺在裏面整整百年的天使。
她穿着聖潔的長裙，舒展巨大的羽翼，眯起眼睛微笑。渾身散發着金色的光芒，安詳地躺在黑絲絨裏。修小心翼翼地撚起金色的鏈子，小小的天使墜在鏈子下來回旋轉。
金天使，呼延覺羅家族守護法器。沉睡百年來第一次重現人間。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修的心沒來由地一沉。
“修，有件事……”夏天在電話另一頭似乎不好意思開口：“我小妹她現在還沒有回家，其實也不大要緊啦，她偶爾也會晚些回來，可是我老媽她……”
“我馬上去找！”修沒等夏天說完就挂掉電話。一種不祥慢慢在心底升起。
天空剛褪去最後一點白，夜幕像加奶的咖啡渾濁着黯淡下來。荒廢的舊樓千瘡百孔，孤零零地站在叢生的雜草裏無限凄涼。夏雪打亮手電，檢查四周确認和上次來時沒有變化，才鑽進她前一次在牆上開的洞裏。
自從在家裏被襲擊之後，她就猜測原因可能與這廢樓的秘密有關。黑影想要直接取她的性命，說明她并沒有利用價值，這樣一來殺人滅口的可能性最大。可為什麽要殺她滅口呢，難道說自己無意中發現了什麽秘密？
“看起來，應該和被我拿走的東西無關，”夏雪一邊自言自語地嘟囔着，一邊拽住拉環用力往上拉：“那就是這個地下室裏有秘密了。”
地封的鐵蓋被拉起來，四周騰起一陣灰塵。夏雪捂着口鼻蹲下，用手電照進洞口。依然是光線無法穿透的黑暗。想起上一次差點沉溺在畫像裏醒不過來，她掏出手機設定了一小時後的鬧鈴。
從洞口延伸向下的樓梯豎直陡峭，夏雪一手扶着牆慢慢向下走。手電光一寸一寸地掃過四周的牆壁，雖然心裏有百分之九十确定秘密是在下面古怪房間裏滿牆的壁畫，但還是不能放過任何可能性。走了很久才來到樓梯的盡頭。空間豁然開闊，眼前就是她上次親手關閉的大門。雄渾宏偉，夏雪要退後兩步，仰起頭才能看到頂端。手電光線被黑暗吸收，照不出大門全貌，只有眼前的一塊地方能看見雕刻的花紋。須發贲張的獅頭，廣口獠牙、面目猙獰。似乎只是普通的鎮宅獸首，沒有什麽特別。
夏雪用力一推，大門向兩邊緩緩地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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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穹頂被特殊材料裝飾成了星象圖，銀色的群星閃閃發光，幾乎照亮了整個房間。四壁上色彩瑰麗的巨大壁畫，在映入眼簾的瞬間就奪去了觀者所有的神思。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但夏雪還是像着了魔一樣，一步步走進這個巨大而詭異的房間。
四周靜的吓人，手電光線照在壁畫上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壁畫用了大量的紅色，顏料非常光亮豔麗，絲毫沒有受到歲月的侵染，在銀色和青色的光線交織下，牆壁仿佛在滲出鮮血。畫面一幅接一幅，似乎在講述一個古老的故事，夏雪舉着手電尋找着故事的開端。
前三幅畫的內容是戰争的場景。身穿铠甲、手拿武器的戰士在厮殺，這是一場實力相差懸殊的戰争，一方的人數具有壓倒性的優勢。戰況很慘烈，畫者使用了大量的紅色顏料，到處都是散落的頭顱和肢體。
這是哪場戰役？夏雪在心裏問自己。畫中士兵的铠甲很特別，她猜不出畫裏記敘的是什麽時期的事情。
第四幅畫裏有很多人圍着一個巨大的臺子叩拜，好像是一種祭祀儀式。祭臺上有根巨大的石柱上面似乎綁着什麽，但是太小看不清楚。看畫面上的人，他們應該是戰敗的一方。
是為了祈求神明幫助他們贏得戰争嗎？
第五幅畫裏祭臺上的石柱被放大，上面綁着的是……竟然是……
夏雪驚訝之餘，胃裏一陣翻騰。石柱上綁着一條巨大的肉蟲，沒有爪、沒有鱗、沒有角，蚯蚓一般的大肉蛄蠕，只有兩只巨大的圓眼正怨毒地盯着她。下面祭拜的人群小如蟻蛭，如果這壁畫表現的是真實比例，那麽這條巨大的肉蟲，難道是……
蝶！上古傳說中龍的一種。這怎麽可能，這種東西怎麽可能真的存在？
“小姑娘！”
突如其來的聲音并不大，但在這靜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荒宅地下室，卻猶如驚雷炸響！夏雪吓得一哆嗦，手電筒差點扔在地上。
順着聲音的方向，手電光照出一個黑影立在門口。夏雪心裏罵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看來這條小命是要交待在這了！
“還記得我吧？”黑影依舊語态溫和。
“您哪位啊？”夏雪沒好氣地說。
黑影沒理她，直接進入正題：“我有三個問題問你，如果你答對的話，或許還能活着從這裏出去。”
夏雪聽了好氣又好笑，這個怪物到底有沒有談條件的誠意：“什麽叫‘或許’？”
“第一個問題，”黑影不和她廢話：“你是麻瓜嗎？”
“是。”夏雪答得幹脆。
“第二個問題，你見過《頖宮異志錄》嗎？”
夏雪心說，原來這個就是談條件的籌碼。“頖宮異志錄之巨門”就是她上次在這裏拿走的東西，裏面記載了許多上古的奇淫巧術，也是因為在裏面看到‘通感’之術，才讓她僥幸逃過上一劫。但她拿到的不是完本，只有“巨門”一部。
“見過。”
“如何證明？”
夏雪想了想，将“通感”一篇背了出來：“通感奇巧，憑可渡法，靈犀有應，同神同形。”
黑影似乎很滿意，接着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願意把它交出來嗎？”
“願意！”夏雪斬釘截鐵地回答。
黑影有些意外，沒想到她會這麽痛快地答應，他走近夏雪：“好孩子，那就拿出來吧！”
“怎麽可能随身帶着”夏雪苦笑了一下：“我把它藏在一個地方，我帶你去找。”
黑影聽到這話沉默了片刻：“說謊！你已經把它交給了灸亣镸荖舞。”
靠！夏雪真的要罵街了：“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麽還要問我要？”
“我以為你敢再到這裏來，至少會帶着它以備萬一。”黑影頓了一下，接着說：“沒想到你連唯一能保命的籌碼都沒帶在身邊就莽撞地跑來這裏，看來你不是想死就是不想活！”
夏雪嗤笑一聲：“還挺幽默！既然我今天死定了，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的主子是誰，他到底為什麽要殺我吧？總要讓我死個瞑目！”
黑影愣住了，他沒想到夏雪會提到那個人。
“呵，不用驚訝，這很容易想到！”夏雪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在心裏盤算着出路：“你第一次到夏家殺我時絕不是為了《頖宮異志錄》。那時你或者說你們，根本不知道它在我手裏。你只是奉命來殺一個叫夏蘭荇德雪的麻瓜，但你沒想到我竟然會用異能反擊，那個時候你很疑惑，不知道是不是接到的指令出了差錯，所以你不敢貿然行動，只好先撤走了。”
夏雪裝作若無其事地在房間內環視，希望能找到逃命的辦法：“你回去複命，你的主子聽了你的描述猜測我是使用了‘通感’借法，并推斷那本異志錄在我手上，于是你這一次的任務是先拿到那本書再殺掉我！”
黑影冷笑了一聲：“不對，是拿不到書也要殺掉你！”四周殺氣驟起，黑影猛地擡起手：“受死吧！”
夏雪一閉眼，心道這次死定了！
黑影擡起的手停在半空，安靜的房間裏突然響起輕快的樂聲。聲音輕柔、明快，但再美妙的音樂在此時此刻也足以驚吓到所有神經！夏雪猛地睜開眼睛，想起是自己設定的鬧鈴。趁着這個空檔，她迅速退到房間最裏面。
黑影罵了一句，不耐道：“負隅頑抗無濟于事，你還是乖乖受死吧！也不必覺得不甘心，這是你自找的。以你的聰明應該早猜到這個房間裏有你不能知道的秘密，明知如此你還是一個人跑來窺探。你今天的下場就是你自以為是的結果！”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男聲從黑影背後傳來：“就算她自以為是，也輪不到你來教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