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張鷟看見在電影院等着他們的季逢,還有他身邊鞍前馬後狗腿的不行的陸灼,不免又一陣牙疼。
之前他們聊天的時候,陸灼提過一些他季老師的事。
季逢出生于一個書香門第,父母親都是教書育人的靈魂工程師,他耳濡目染地也就從事了教師這一職業。從小豆丁變成了小園丁。
平日最大的興趣愛好也就是泡泡書吧,看看電影。打小上的是重點學校,一直是學習委員,畢業了也是去的最好的單位,教的最好的班。碰上刺頭學生也是拿出了春風般的态度,總讓人覺得在他面前稍大聲一點都是無理取鬧。
——人際關系極好,行業口碑也極好。
這可苦了陸灼,他和季逢相比起來就是個鮮明反例。
回回策反大院裏的乖小孩們爬樹翹課,老師們一聽他的名字就頭疼,可看在他老子面子上又不得不忍着,人可是軍長,那市長來了都不一定賞臉見的。簡言之就是腦子聰明的過分,卻一肚子壞水兒,劣跡斑斑的纨绔一個。
可誰成想他偏生要去招惹季逢季老師呢。
人家努力學習是為了上好大學找好工作有好前景,陸灼可不是,他就是想追他老師。每次語文就故意考個及格線,季逢老找他談話,結果人老師不上當之後他就眼巴巴湊上去死纏爛打,哪兒都跟着,跟黏在季逢身上似的,好不要臉。
季逢選的這個電影,就是那種為了評獎拍的,內涵極其沉重色調也沉重,陸灼這可樂泡大的腦子根本不能理解,覺得還不如吃爆米花看喜劇,實在沒法子了就叫了張鷟和林野。四個人近乎包場,前排有幾個主演的真愛粉,加起來也不過八九個人。
這片叫《豔骨》,文藝片。主演是岑浪和虞虔,當紅的兩位小生,流量擔當,長得那的确沒得說。聽說還有影帝影後什麽的,導演和編劇又有什麽一言難盡的關系,這演職員表和內部角色關系的複雜程度無法言喻。
按理說就這倆主演就應該很賣座了,但故事實在太小衆,也不怎麽宣傳,粉絲們都權當演技沉澱,cp粉操操熱度,大家轉幾條微博就當看過了。
講的就是都市男女的權和欲,還打了點同性戀的擦邊球,男男女女男女都有,對金錢權利的扭曲渴望,所謂捆綁自由沽售愛情雲雲,在陸灼看來就是烏七八糟的一鍋亂炖,剖析人性揭露現實的片子他最讨厭了。
剖析了又如何,揭露了又怎樣,大家都在這惡臭的環境裏泡着,誰也跑不掉。
季逢看的津津有味,陸灼想去摸摸他的手,小老師卻溫聲道:“別鬧。”陸灼被他這麽一訓心癢癢的。季逢就是這麽一個人,軟軟的很溫柔,兇起來吧也不會罵髒話,就只會講道理,可又不能不聽,好像拒絕他忤逆他是件多不應該的事一樣,氣狠了就只會直勾勾盯着你,總覺得下一秒眼眶就要紅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陸灼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所以第一眼就有一種,栽了——各方面都栽了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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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告白的時候季逢不出意料的笑了,說他小小年紀到底有幾次是認真的幾次是玩的,知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啊,就說要栽自己身上了。
那時候的季逢還趕着去接女朋友,揚揚通話界面笑吟吟道:“陸少爺,我是直的,男的,還是你的老師,我現在要去接女朋友了,不知道您是否同意呢?”
他摸摸陸灼腦袋剛想走,卻聽到少爺說:“不管我以前有多少個,我從今往後都只想要你。”
年輕老師僵硬了一瞬哭笑不得地說:“現在的小朋友都這麽厲害嗎?”
陸灼清晰的記得,季逢有些臉紅。
就像此刻,他也有些臉紅。
電影院裏空氣憋悶,暖氣開得又足,季逢皮膚白,臉上就有一小片好看的紅暈。
陸灼看他那麽專注只好也把注意力轉回來,再看了看發小那邊,出奇的是張鷟和林野也看的很起勁,為了不拖文化人的後腿,陸少爺耐着性子看了起來。
影片的後半部分,影帝嚴一峪和影後馮青飾演的中年夫婦因為男方出軌離婚,女方淨身出戶養不起孩子,回到娘家被人指指點點所受非議最後抑郁形容枯槁;
虞虔所飾演的勞改犯和流量小花趙照飾演的脫衣舞娘原本過着還不錯的小日子,失了寵的舞娘懷的是金主的孩子,勞改犯願意接盤,可卻因舞娘難産大出血,卻看丈夫曾是勞改犯沒人願意施以援手,最後一屍兩命;
另外兩位小花演的百合情侶也因其中一方為了上位劈腿上司,另一方氣急之下非法監禁和虐待倒黴上司,被判刑蹲了號子,逃過一劫的那個被家裏安排閃婚生了孩子;
岑浪演的是個歌手,這倒是和他現實身份還挺貼近的,他的戀人就是個平淡無奇的剛剛畢業的大學生,gay吧認識的,後來當了他的經紀人,幾年之後卻因錢背叛了他,造謠炒作,一夜之間跌下神壇,再也無人問津。
四對情侶,全是怨侶。
陸灼覺得有點喘不過氣,這基調太壓抑了。片尾曲是一首大提琴曲,剪了很多之前片子裏的鏡頭:有無數的錢——砸在舞娘身上的百元大鈔;勞改犯賣血都賺不夠的醫藥費;躲回娘家後要數着硬幣買牛奶的單親媽媽;閃婚喜酒上笑吟吟收份子錢的新娘;用一手提箱的錢就可以買到的摧毀一個明星的謠言。
又夾雜着數不清的欲,各種各樣的吻,絕望的、濕熱的、激烈的、溫柔的、青澀的...
陸灼看了季逢一眼,輕鉗住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年輕又文靜的教師礙于場合只好受着,連嗚咽聲都不敢發。小朋友吻得很兇,好像下了很大決心,熱血沸騰得有些好笑。
林野也覺得看得很壓抑,偏過頭想喚他們的時候一直坐在陸灼身側的張鷟猛地擋上來,兩個人距離極近,睫毛擦着睫毛鼻尖抵着鼻尖,林野吓得不敢動,張鷟小聲道:“呃...呃他們氣氛正好,等一下?”
林野:“...”
他現在顧不上糾結陸少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這片子也能親上的問題,而是他和張鷟實在是太近了,哪怕燈光再暗他都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生怕被看出什麽來。張鷟盯着林野那顏色淺淡的嘴唇,覺得腦子亂亂的。片尾曲又到了一個極為煽情的小節,剪輯開始有了別的聲音,笑聲,哭聲,罵聲...可大廳裏卻鴉雀無聲,沒有人起身,頂燈也沒有亮。
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不由控制的越靠越近,林野不知為何也沒有躲,只要他一偏頭,就可以嘗到對方的唇瓣——
“啪嗒!”
保潔人員開了開關,燈光亮得無處遁形,他們幾個立即拉開了距離。
張鷟看了一眼林野,還有陸灼他們,陰着一張臉去了洗手間。
林野看着他的背影,眸光也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