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不知道和你有什麽好聊的。”

林野眼皮都沒掀，手裏的手機還在叮叮咚咚地響，估計是氣急敗壞的廖天成。他站在那，像個沉默寡言的路燈。

“對不起。”

張鷟滿肚子的話梗在喉頭，最後竟弄了這麽個可笑的開場白。

林野聽到這話，極其涼薄地笑了。

“我只想被對得起。”他後退一步避開路燈刺眼的光，整個人都快融進茫茫夜色裏，“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錯了就是過了啊。”

“我那天看到你的時候挺驚訝的，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還是被命運捆綁在一起。”林野遭不住點了一支煙，狠狠地吸了一口，“就這樣吧，你有你的大好人生，就不要和我這個堕落混亂的同性戀糾纏不清了。”

“我原諒你。”他輕聲說道，和彈手上的煙灰一樣容易。

張鷟看林野那輕描淡寫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對方就是不想再多說，不想再多看自己一眼，這種棄若敝屣的态度讓張鷟又難過又火大，林野把煙頭丢在腳底踩滅的那個瞬間他忍不住撲上去。

張鷟吻上來的時候林野還在玩手機，他給顧平風發信息說自己馬上到，那個到還沒打完，突然就被張鷟扳着下巴啃了上來，他手一抖，那條信息就發出去了。

這個吻，稱不上是吻，只是情緒的一種發洩，煙熏霧缭，很疼，還有點血腥，總覺得張鷟嚼着他的舌頭要把他整個咬碎了吞下去。林野沒有躲，也沒掙紮，就是覺得有點悲哀。

他渴望了這麽久的張鷟，現在終于看他了，他們還接了吻，他和“初戀”顧平風都沒認真親過幾回呢，可林野一點開心不起來。他現在人生中第一位男朋友，可能再過五分鐘張鷟還沒親完的話顧平風一個電話就會打過來，此時此刻他們這樣，是不對的。

大冬天的，有點冷，張鷟把他整個人扣進懷裏，這個懷抱都是對方的味道，不再是記憶力清爽的暖洋洋的陽光香氣，他開始學會了噴香水——凜冽的雪松味，給這個冬天增添了一份顏色。林野的手無動于衷地垂下身，眼睛也沒閉，看着張鷟那雙和外表不符的濃重占有欲的眼睛，無言地嘆了一口氣。

張鷟最後離開的時候終于溫溫柔柔的啄了一下他，林野把嘴一抹，對着黑屏的手機看了看确定沒什麽太明顯的痕跡，轉身就想走，卻被張鷟拉住了。

“你去哪兒？”

“我要和平風吃飯。”林野看了一下手機，還有三分鐘。

張鷟一噎，他開始羨慕全天下取三個字名字的人，被林野銜在齒間，平平淡淡地生出一點暧昧的親密來，好像叫了千百遍。

“就你現在這個模樣，顧平風不會多想？”

“張鷟，”林野側過半張臉，灰蒙蒙的冬夜看不清他的表情，“你別逼我讨厭你。”

“你當然不會讨厭我了。”張鷟心裏疼得一縮，故作輕松道，“你喜歡我。”他看到林野惱怒地轉過身，露出一張幹淨白皙的臉，又輕聲篤定道，“你喜歡我。”

林野張了張口，卻什麽都說不出來，心髒疼的像被撕了張口子，風全灌了進來。他無法反駁，因為那是事實。但就因為這樣，他覺得很難堪，顧平風的電話打了進來，他深深地望了張鷟一眼，轉身離去。

這場狹路相逢，張鷟勝了，但是他看着林野離開的背影，攥緊了口袋裏手，被東西硌到他才想起來此行的目的。他喊道：“對不起林野，真的對不起，但你不要和顧平風在一起好嗎，他真的不值得你對他那麽好——”

“那你值得？”林野聞言好笑地轉過來，“你又算什麽？”

林野走後，張鷟在巷子裏坐了很久，不知道該怎麽收拾這整段垮掉的劇情，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是聽進去，問自己為什麽，他會解釋得清清楚楚，然後林野會意識到，然後遠離顧平風，然後和我...

和我什麽，憑什麽和我？

我把什麽都搞砸了。

張鷟拿出兜裏那沓揉皺的照片，用火機點燃燒了個徹底，照片上的顧平風被火舌吞噬，他惡狠狠地盯着鏡頭，面容扭曲，眼神陰鸷。

林野又走了幾分鐘才到達西湖小院，張鷟耽誤了他不少時間，已經是過了飯點了，所以餐廳裏人不是很多，顧平風坐在一個窗邊的位置上沖他招手，笑吟吟地說魚都熱了一回了，再不來就不好吃了。

他身邊有個高個兒女孩兒急沖沖的往外走，還撞到了林野，一句不好意思都沒有就沖出去了。林野也一直憋着火呢，本來想講兩句的卻被顧平風攔了下來：“好啦怎麽今天火氣這麽大？吃魚吃魚，我還點了小籠包，一會兒就來了。”

顧平風細致地撥了最嫩的魚肚給林野，滿滿的一勺淋在米飯上：“快吃吧，你不是很喜歡吃魚肚嗎？趁熱趁熱。”

林野總感覺有些不舒服，擡眸就看到剛那個女孩兒老看這邊，被林野發現之後就忙不疊地走了，他又納悶又窩火，見狀直接跟顧平風換了個碗。

“我什麽時候說過喜歡吃魚肚？”他自顧自地挑魚脊背，“我這個人嘴刁，魚肚容易腥，我不喜歡，你吃吧。”

這頓飯吃到最後不歡而散，這算是他和顧平風鬧得第一個矛盾，可後來期末了也一直沒機會見面和解，就在微信上不溫不火地發幾句別扭話就算和好，一轉眼寒假也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