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恢複記憶的第二十一天
白橋不知道自己在落地窗前站了多久，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逐漸變得陰沉沉的，像是随時可能要下雨的樣子，連人工湖裏的青蛙叫得更熱鬧了。
終于過了沒多久，天空開始飄雨了，一陣涼風吹來，輕薄的窗簾迎風吹起，原本平靜的湖面被雨水打亂了，浮起一圈圈水紋。
白橋嘆了一口氣，然後将落地窗關上，又把窗簾拉了起來。
當他轉身的時候，正好看到宮紹卿從外面走進來，然後微笑着向他迎面走來。
“什麽時候醒的？”宮紹卿問白橋，眼裏布滿了柔情蜜意。
“剛醒沒多久。”白橋轉頭看了一眼被窗簾遮住的落地窗，“外面要下雨了。”
白橋看着窗簾，宮紹卿看着白橋。
“心情不好？”若是平時，白橋看到他的時候都會笑臉相迎，而今天，白橋的表現太過平靜了。
以宮紹卿對白橋的了解，自己這位愛人，只有在心情不好或者藏着心事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傷感的表情來。
白橋收回了視線，把目光轉移到宮紹卿身上。
他的唇瓣動了兩下，随後才說道：“大概吧，我不喜歡下雨天。”
為什麽不喜歡，白橋自己也說不上來。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麽？”宮紹卿隐隐約約能猜到，但就是不敢确定。
白橋看了宮紹卿幾秒，最後點點頭。
“剛剛唐阿姨打電話給我，跟我說唐新陽不在了，第三次自殺，沒有搶救回來。”白橋說話的聲音很輕，臉上沒有什麽表情，“我爸爸他現在應該在醫院了。”
果然跟他想的一樣，白橋因為唐新陽的死感到煩惱。
Advertisement
“所以你不想爸爸去幫唐新陽處理後事？”
“并沒有，爸爸他這麽做也是情理之中，我能理解，就是想不通，明明唐新陽已經在接受心理治療了，為什麽還會想不開。”白橋看着宮紹卿，然後慢慢地往宮紹卿身體靠近。
白橋不知道什麽原因，但宮紹卿心裏卻很清楚。
唐新陽的死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沒想到唐新陽這麽快就自殺了。
“你在為唐新陽難過麽？”宮紹卿不确定地問了一句。
白橋搖搖頭，然後隔着五個月的孕肚堪堪地摟着宮紹卿，“就是覺得生命太脆弱了，說沒就沒。”
他怎麽可能會為唐新陽難過，這個世界，他無論未誰難過，都不會為唐新陽而難過。
“我肚子餓了。”
“阿姨已經做好早餐了，你想在卧室吃還是在樓下客廳吃？”
“樓下吧，你先等我一下，我還沒洗臉刷牙。”
幾分鐘後，兩人來到了客廳。
吳阿姨見白橋下樓，便把放在竈臺上保溫的早餐端到了餐廳。
現在的白橋，一餐可以吃很多，但就是只長肚子不長肉。
唐新陽去世的消息很快就在圈子裏傳開來了，宮紹卿那幾個好友也在打電話詢問他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
一個早餐的時間，宮紹卿就一連接了好幾個電話。
白橋倒像是無事發生一樣，專心地吃着早餐，對于宮紹卿與莊雲輝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麽，表示一點都不關心。
到了中午，宮父宮母帶着各種營養品上門做客。
兩位長輩也聽說了唐新陽離開的事情，他們來的時候，白橋正好在午睡，只有宮紹卿在客廳裏招待他們。
“小白他沒事兒吧？”宮母有點擔心唐新陽的死會影響到白橋的心情和狀态。
“問題不大。”宮紹卿認真地回答他母親的問題，“今天早餐和午餐，比平時多吃了一碗。”
問題不大就說明有問題。
宮父想要吸煙，香煙剛拿出來，才想起來家裏還有個孕夫，于是他又把香煙收回了褲兜裏，繼而語重心長地誰宮紹卿說道：“不管有沒有問題，這幾天你要注意一點，你岳父那邊這個月都不能上門的，你們最好也不要去那邊了。”
唐新陽生前雖然坐了牢，身份雖然也被揭穿了，但是名字還在唐俊的戶口簿上，再加上唐新陽的後事是唐俊在打理的，所以按照S市的風俗習慣，若是家裏有辦白事的，一個月不能去別人家串門，孕婦和孩子最好也不要去奔喪。
宮紹卿點點頭，說：“這個我知道，你們也不要太擔心，橋橋我會照顧好的，而且他自己也懂，唐新陽對他做了這麽多事情，他總不可能因為唐新陽的死，而虐待自己吧。”
“要不默默就讓我們帶回去照顧幾天？”宮母提議道。
“不用了，這個時候還是讓默默留在我們身邊比較好。”如果這個時候把默默帶走，恐怕沒有事都要出事了。
就在今天早上吃完早餐的時候，白橋還有些遺憾自己沒能送默默去幼兒園，還在怪他為什麽沒把他叫醒。
雖然宮母還是有些擔心，但既然自己的兒子都這麽說了，她也不好在說什麽。
“既然小白還在休息，那我跟你爸就先回去了，一會兒我們還要去唐家一趟。”頓了一下，宮母又說：“雖然唐新陽做了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但現在人已經沒了，一切塵歸塵土歸土，那孩子也是我跟你爸從小看着長大的，于情于理我們都要去看一眼，你的話就不要去了，我怕你去的話，小白他會胡思亂想，你就在家好好照顧小白和默默，真有什麽事情的話，你也不藏着掩着。”
“這個我知道，你們盡管放心。”宮紹卿回答。
宮母點了點頭，又指着剛剛帶來的保健品說：“這些燕窩讓吳阿姨每天炖一盅給小白喝，吃完了再跟我說。”
宮紹卿應了一聲：“好。”
又寒暄了兩句，宮父宮母這才一同離開。
白橋這次午覺睡得不是很安穩。
他夢魇了，身體根本無法動彈，他感覺唐新陽好像就在卧室裏面，側着身體睡覺的他，看着唐新陽慢慢地往床邊走來。
白橋想要喊宮紹卿的名字，發現自己根本叫不出聲。
白橋使勁的掙紮着，可是一點效果都沒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動了一條手，可是很快的，情況又變成了剛才那樣。
明明是睡着的，但感覺還有意識，感覺現在所經歷的這些，都好像是真實發生似的。
白橋再一次掙紮，随後總算回到了現實中，但他依舊很困，，全身酸軟無力，像是随時會再次夢魇一樣。
想要從床上起來，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努力了幾分鐘後，白橋算是徹底清醒了，這才發現他竟然冒了一身冷汗。
白橋其實還沒睡夠，但是經歷了一場噩夢之後，他再也不敢睡了。
他想叫宮紹卿，可是嗓子又幹又啞，發不出聲音。
白橋是無神論者，可是因為剛才的夢太過真實，讓他有些懷疑，是不是唐新陽化成厲鬼來找他了。
就像電影裏拍出來的那樣，一個人帶着仇恨離開，就會化身為厲鬼□□。
一直到宮紹卿從卧室外面進來之後，白橋才回過神來。
宮紹卿看到白橋的狀态不是很好，心裏一緊，三步并作兩步走，很快就來到了床邊，在白橋旁邊坐下。
“怎麽回事兒，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宮紹卿問道。
看着宮紹卿，白橋下意識地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性感的喉頭滑動了兩下。
“我剛剛夢魇了，看到了唐新陽，夢裏我就躺在這張床上，眼睜睜地看着他朝我走來，可是我什麽都做不了，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白橋将自己剛才所經歷的事情跟宮紹卿說了一下，一只手伸過去，緊緊地拽着宮紹卿的衣服下擺。
“都是夢而已，這個夢魇，其實就是睡眠障礙，很多人都會出現這種情況，所以你不要想太多了。”
白橋點點頭，他知道自己不能想這麽多，但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可能是因為有宮紹卿在旁邊陪着，白橋的狀态也逐漸恢複了。
“你說我們要不要去看一下？”白橋問宮紹卿。
“不用去，就在家裏好好呆着，你肚子裏還有小豆子，去那種地方不太好。”宮紹卿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白橋的提議。
“嗯，其實我也不想去的。”
幾天之後，唐新陽火化了。
唐俊幫唐新陽買了一塊墓地，還是一個風水寶地，又請了道士做了一場法事超度唐新陽的亡靈。
但因為道士說了，唐新陽因為是橫死的，靈魂不願到另一個世界去，然後唐俊又給了道士一筆錢，最後成功地送走了唐新陽的亡靈，還說唐新陽下輩子一定能投胎投個好人家。
而白橋這邊。
這幾天他總會時不時的夢魇，奇怪的是，等法事做完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夢到唐新陽了。
宮紹卿也擔心白橋出事，連視頻會議都要拉着白橋在旁邊，白橋睡覺的時候，他更是不敢離開半步，只要白橋一有情況，他就直接把人叫醒。
直到一個月之後，白橋才讓宮紹卿帶着他和默默去了一趟唐家。
一個多月沒見到自己的父親，白橋感覺唐俊又老了幾歲。
到底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哪怕唐新陽不是唐俊的親生兒子，但二十多年的感情卻是難以割舍的。
“小橋，你們怎麽來了？”唐俊問白橋。
白橋愣了一秒，随即反問道：“爸爸問這句話，莫不是不想我來看您？”
聽自己兒子這麽說，唐俊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說道：“沒有，爸爸很高興你能來，只是家裏出了不好的事情，而且你的情況也特殊，不應該來這裏的。”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沒關系的。”說着，白橋又推了默默一下，“寶寶，去想唐爺爺一下。”
白橋所說的想，其實就是親一下。
默默乖巧懂事，聽到自己爸爸這麽說，連忙邁開小短腿兒往唐俊那兒跑去，然後爬上唐俊的腿，“爺爺，寶寶想你。”
說完，默默在唐俊兩邊臉頰吧唧了一下，在上面流下了兩道口水印。
唐俊跟默默互動了一下，然後抱着默默對白橋說道：“小橋，很抱歉這個月忽略了你，爸爸在這裏跟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了。”
“沒關系，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他總不可能去跟一個已經離開人世的人計較這麽多，人活一輩子，是争不過死人的，“您也不要想這麽多，不是還有我陪在你身邊麽，除了我，還有默默，以及我肚子裏的小豆子和阿姨，我們都是您的親人。”
聽到白橋的話，唐俊頓時潸然淚下。
默默不知道自己的爺爺為什麽要哭，還好奇地問了一句。
唐俊說了一句電視裏常用的臺詞，被沙子迷了眼睛。
晚上，白橋一家人留在唐家吃飯，回家之前，唐俊又把宮紹卿帶到書房談了一會兒話。
客廳裏，白橋帶着默默，旁邊還坐着唐夫人，三個人在看着默默喜歡看的動畫片。
氣氛一度有些尴尬，最後還是唐夫人先開口打破了客廳的沉默。
“小橋，雖然我在你面前沒什麽說話的立場，但是有些話我還是想跟你說一下。”唐夫人是江南人，說話的語氣很軟，吳侬軟語的。
白橋笑了笑，“阿姨，又什麽話你就直說好了。”
“其實我就是想說，以後能不能常回來看看你父親，人一上了年紀，就想要自己的孩子陪在身邊，我們唐家人丁本來就不多，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麽多事情，導致這個家變得更冷清了，這個月，你父親他經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裏，阿姨送進去的飯菜也一口沒吃，若不是公司由我看着，估計早就倒閉了。”
白橋側頭看了一眼正在認真看動畫片的默默。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悠悠開口說道：“父親他對唐新陽還是有感情的，這段時間你照顧他，也辛苦了。有時間的話我就過來陪他，不過也要就着紹卿的時間。”白橋勾唇一笑：“你也知道，現在紹卿為了照顧我，把工作都搬到家裏來了，他為了我做到這個份上，我也不好去打擾他的工作不是？”
“這個我知道，你有時間就過來陪他吧，沒有時間的話，也只能這樣了。”唐夫人自然明白，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我父親他前段時間才做過手術，你也不要慣着他，實在管不動了，你就給我打個電話吧，我來勸勸他。”白橋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否聽他的話，但他想試試看。
倒抽了一口氣之後，唐夫人試探性地問了白橋一個問題：“你父親為唐新陽做到這個份上，你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唐新陽的替代品？”
唐夫人的這個問題讓白橋的眼眸變得深邃起來，他的臉上噙着一抹若有似無地笑容，過了半晌，才說道：“我就是我，誰都替代不了，所以我不認為我是唐新陽的替代品，唐新陽生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從我這兒搶走的，若說替代品的話，唐新陽才是我的替代品，他替代我當了我父親二十多年的兒子。”
白橋這話說得很有底氣。
聽了白橋的回答，唐夫人輕笑了一聲：“剛剛那個問題是我随便問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一句玩笑話而已，我怎麽可能放在心上。”
白橋說完這句話，客廳的氣氛再次變得沉默起來，除了電視機裏發出來的聲音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聲音了。
大概過了十分鐘左右，唐俊和宮紹卿才從樓上下來。
看到宮紹卿的時候，白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問道：“事情都談完了麽？”
宮紹卿點點頭：“都說完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先回去吧。”
白橋早就想回去了，聽到宮紹卿這麽說，他便叫了一聲坐在旁邊的默默：“寶寶，別看了，我們先回家吧。”
“爸爸，看完這集嘛，還有一點點。”默默顯然還不想離開的，對他而言動畫片的吸引力比回家的吸引力更大。
“白啓默，我數到三聲，你再不起來回去的話，以後就不要看動畫片了。”嚴厲地說完這句話之後，白橋還沒開始數數，默默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白橋對默默的表現還算滿意，這才對唐俊和唐夫人說：“爸爸，阿姨，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繼而把視線轉移到唐俊身上，又特別囑咐唐俊說：“爸，您身體本來就不好，以後要按時吃飯，我們才剛剛相認，不要給我的人生留下任何遺憾。”
“知道了，以後不會了。”即便被晚輩教育了一通，唐俊也沒有生氣。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關心他，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會生孩子的氣。
“爸，阿姨，那我就先帶橋橋和默默回家了，您照顧好自己，等有時間我們再來陪你聊天。”
唐俊點點頭：“我送你們出去，一會兒開車慢點兒，到家了記得打電話報平安。”
“會的。”
宮紹卿他們住的地方離唐家有一段距離，開車差不多要四十分鐘才能到。
好在他們回去的時候錯開了上下班高峰期，所以路上不是很堵，只有一段去市中心的路堵了十來分鐘。
白橋看着窗外的夜景，彌紅燈高照，散發出絢爛的色彩。
這麽美好的人世間，怎麽會有人想不通自殺呢。
“紹卿，剛剛你跟爸爸他在書房都聊了什麽？”白橋好奇地問道。
“他讓我好好照顧你，還問我能不能入股唐氏。”
“入股唐氏？他是怎麽想的？”
“嗯，他怕你進到唐氏上班之後，會被人欺負，所以想讓我保護你。”
白橋聽不出宮紹卿這話的真假，畢竟宮紹卿是宮氏的董事長，照理說他父親應該防着宮紹卿才對，怎麽會讓宮紹卿加入唐氏，成為唐氏的一份子呢？
白橋又問：“那你答應了麽？”
“你想我答應麽？”宮紹卿看了一眼白橋，反問道。
在白橋思考的時候，宮紹卿又說：“我說我要回去跟你商量，商量好了再做打算，當然，如果你不想我成為唐氏的一份子，等回去之後我可以馬上答複爸爸，拒絕他。”
“你會不會一邊保護我，然後一邊把唐氏收入囊中？”白橋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有點傻，但還是這麽問了。
宮紹卿好笑地問：“那你覺得我會這麽做麽？”
白橋搖搖頭：“應該不會。”
“我當然不會這麽做，因為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這麽做了，你會離開我，跟你相比起來，財富根本不算什麽。”因為白橋就是他這一生的財富。
“爸爸他會跟你說這些，說明他很信任你，又或者說，他知道我沒辦法勝任唐氏董事長一職，害怕自己打下的江上被人搶走，所以在他還沒退休之前，想幫我找個靠山。”白橋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爸爸的确這麽說的，還有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宮氏和唐氏所涉及的商業領域不同，只有小部分的産業會有些交集，所以這也是為什麽我們宮唐兩家會成為世交，而且這麽多年還沒分散的原因。”因為領域不同，不會為了搶占市場而大打出手，反而還能互惠互利，所以這也是唐俊信任他的原因。
當然，如果他真的入股唐氏，在入股之前他會簽訂一份協議，就是不參與唐氏名下所有産業，每年的分紅都轉給白橋，但如果股東會議上，如果白橋與其他股東有分歧，他會站在白橋這邊，永遠支持白橋。
說白了，如果他進入唐氏，其實就是幫白橋白打工。
白橋給不了宮紹卿主意，便說道：“其實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來做就行了，你也知道我不是塊做生意的料，語氣唐氏最後變成別人的，那還不如把他讓給你。”
聽了白橋的話，宮紹卿騰出一只手揉了揉白橋地頭發，然後溫柔地說道：“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唐氏永遠都不會改名字。”
他會成為白橋最堅強的後盾，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将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他就不會讓白橋風吹雨淋。
宮紹卿發現，他真的很愛坐在自己旁邊的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的還要愛。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份，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