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要和吸血鬼吵架
慈心福利院。
那是一片聯排的四層小樓，自從老院長滾蛋後，接任的院長是一個胖胖的中年女性，他們叫她珍姨，長得有點像某個喜劇女演員，但實際上非常嚴格，尤其在安全管理方面。珍姨來的時候安朗和韓緒已經十四五歲了，那時他們已經開始在外面打工賺錢，大多數時間都不在院內，而且幾乎每天都會晚歸，偶爾還企圖半夜翻牆出去，在這一點上他倆沒少挨訓，但安朗還是很喜歡她。
韓緒一直跟珍姨和小白他們保持着聯系，安朗來碰碰運氣。
“安朗？你怎麽來了？”在接到門衛打來的電話時珍姨以為自己幻聽了，頂着滿頭發卷趕到了接待處，“哦，孩子，果然是你！我怎麽感覺你又長個了？”珍姨朝他張開雙臂。
“珍姨。”安朗和她輕輕擁抱。
“為什麽這個時間回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珍姨擔憂的問道，又朝他身後看了一眼：“韓緒呢？那孩子怎麽沒和你一塊過來？”
“他……沒來過這裏嗎？”安朗問。
“沒有呀。怎麽，你們倆吵架了？”
“啊，沒有，只是一點小別扭，我以為他會回來哭鼻子。”安朗笑笑。
見他一派輕松，珍姨也放下心來：“如果是頭兩年還有可能，現在你們都大了啊……”
“珍姨，我可以進去看看嗎？”安朗問。
“當然可以！用不用我叫小白他們起來？上次用你給的錢給他們配了電腦，都特別高興，難得你來一趟，讓他們當面說聲謝謝也是應該的。”
“別！你答應過我要保密的，”安朗連忙拒絕，“珍姨，我只想一個人進去轉悠一會。”
珍姨猶豫了一下答應了：“那好吧。”
安朗又叮囑道：“我彙款的事，請繼續幫我保密好嗎？”
珍姨點點頭：“尊重你的意思。”
目送安朗進去後，珍姨雙手在胸前合十，喃喃道：“唉，多好的孩子啊。”
雖然珍姨說韓緒沒回來過，但安朗還是要進去看一看，他并不是不相信珍姨，他只是對韓緒太了解了，從小在這裏長大，怎麽可能不知曉幾個不驚動門衛而偷潛進來的方法呢？
像每個調皮的男孩一樣，安朗和韓緒也有獨屬于他們自己的秘密基地，趕上合适的季節，即使在那裏呆上幾天幾夜也不會被人發現。
時間已經接近午夜，整座建築物都靜悄悄的，安朗熟稔的沿着樓體一側的備用樓梯走上去，一直走到頂層。
在通向樓頂的鐵門旁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門，小門關的很嚴，安朗握着門把手轉了幾轉，打開一條縫隙，裏面漆黑一片。
“韓緒，你在裏面嗎？”安朗低聲問道。
他話音甫一響起，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雜物間立時發出窸窣的響動。
“唉，你果然在這。”安朗輕輕嘆了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這個閣樓雜物間就是他倆的秘密基地，這裏承載了很多他們的回憶。
适應了光線後，安朗看到韓緒抱着膝蓋縮在一堆軟墊子中，他吸吸鼻子，還好沒有酒味，看來他已經過了醉生夢死的階段了。
“你來幹什麽。”韓緒的聲音悶悶的。
“你能來，我為什麽不能。”安朗走過去，在他不遠處坐下來，韓緒忍了一會沒忍住，扔了個軟墊給他。
“……”安朗把墊子放在腰後靠着，“放心吧，珍姨不知道你在這，我說我只是來轉轉。”他随手摸了個文具盒擺弄起來，這裏并不髒亂，放置的也只是些換季用不上的被褥，捐助的冬衣，以及補了又補的園丁手套，每一件物品都顯示出過往生活的痕跡。
在這裏心會變得很平靜。
韓緒喜歡這裏，安朗也是，何況這還有一扇能看到月亮的窗子。
韓緒坐在那片月光下，看起來并不算頹唐，至少還洗過頭。
“你，不是不能接受男人嗎？”韓緒忽然問道，“是，我承認，Duck是比我帥……”
“是Dark。”安朗糾正他。
韓緒哀傷的捂住臉：“這種時候你還在意這種細節，看來你真的很愛他！”
“好吧，我不說話了。”安朗緊抿嘴唇。
韓緒又愛又恨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喜歡你對不對？”
安朗不敢随意接茬了。
韓緒又道：“其實我也不是非要你也喜歡我，我承受力也沒那麽差。”
“誰初戀就能成功了？”
“只是，只是……我一直以為你是個直的！”
“就像我愛吃肉，你愛吃素，我也不能非逼着你吃肉不是？結果，你特麽告訴我你其實也吃肉，只是不吃豬肉！”
神比喻——安朗捂住額頭，無奈道：“也許，我吃的是半素也有可能啊。”
“半素？”韓緒看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難道說——”
安朗的心狂跳起來，難道韓緒發現D不是人類了？
韓緒試探着問道：“D是女扮男裝？”
安朗崩潰：“……你見過那麽man的妹子麽？”
韓緒再次絕望的塌下肩膀：“好吧，好吧，你還是喜歡他。”
長痛不如短痛，安朗閉緊嘴巴，就當默認了。
“但你永遠是我最重要的人，韓緒。”他用力拍了下韓緒的肩膀。
後者幽幽的看着他：“但不是我想成為的那個人。”
“我很抱歉。”
韓緒自嘲的笑了一下：“你沒有錯，你只是不喜歡我而已。”
“要抽嗎？”安朗從口袋裏摸出那半盒香煙。
韓緒看了一眼，讪笑：“你都被你發現了。”
“你一直放在那，也不換地，想發現不了都難。”安朗點燃一支煙，把打火機遞給韓緒，後者遲疑的說道：“被珍姨發現的話，會很慘吧？”
“沒事，”安朗把頭探出窗子，“走的時候扔小白他們屋門口。”
一支煙抽完，他問韓緒：“搬回來吧？”
韓緒吐着口中最後一絲煙霧，聞言挑了挑眉：“回去幹什麽？當電燈泡啊？”
“那你住哪？”
“不就是房子嗎？買不起還租不起嗎？我換個公寓就是了。”韓緒嗤笑。
“那押金和今年的租金我包了。”安朗道。
“嘿，別瞧不起人啊！你現在什麽情況我還不清楚？還沒我掙得多呢，你們這行出頭太難，錢要花在刀刃上，攢錢打玻尿酸吧。”說到這，又把他重新叼上嘴的煙拔掉了：“煙少抽一點，對皮膚不好。”
“你特麽埋汰誰呢！”安朗作勢要揍他。
韓緒拿起一個抱枕抵擋，兩人鬧作一團。
兩人在慈心福利院門口道別，韓緒終于恢複了狀态，臨走前一個勁的囑咐他要注意安全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乘三？我有那麽不靠譜麽？
安朗知道韓緒是個絮叨性子，但也不至于一句話強調三遍吧？問他到底啥意思，後者卻苦兮兮的叫他不要逼自己解釋更多。
真是怪哉！
和韓緒聊痛快後安朗的心情特別好，走在熟悉的路上，看着熟悉的景物，就連路邊歪扭的垃圾桶也變得順眼起來，月上中天，寬闊的街道安安靜靜，只有路燈見證他的意氣風發。
突然一襲黑影從身後湧了過來。
“啊啊啊啊——”
“您吓我一跳，主人。”黑影平靜的說道。
“你才吓死我了——”安朗驚魂未定的捂住胸口，要不是還有點偶像包袱，一句你媽【哔—】就脫口而出了。
“今晚的月光不錯，在散步嗎？主人。”
“啊，不是……”安朗這才注意到D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甚至有點發青，他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麽。
“忘跟你說了，我試鏡結束後臨時有點事……”
“就臨時逛了逛酒吧，極光，Kiss，地平線……”D按順序一個個數過來，那些酒吧名居然一字不差，“最後回福利院緬懷一下過往？”
“你跟蹤我？！”安朗驚怒道。
“用不着跟蹤，”D輕飄飄的說道：“您下午不到五點就出門了，将近午夜十二點還沒回，作為您的助理是否該稍微擔心一下？循着您的味道來到這裏，發現您的心情似乎還很不錯。”
不知是不是錯覺，安朗仿佛聽到磨牙的聲音，他縮了縮脖子，盛夏的夜晚，他無端感到一陣涼風。
“都說了是臨時有事了……等等，你有什麽可生氣的？”想到什麽，安朗的聲音大起來：“我說Dark，你好歹也是現代的吸血鬼了，好歹也該與時俱進一下吧？配個手機好不好？微信了解一下？連個手機都沒有，有事我怎麽通知你啊？你是能聞着味就知道這啊那的，我又不行。”
還循着味道找過來，你是狗啊？
“……”D被這番搶白搞到語塞，一時居然沒能還擊。
安朗見好就收，手忘褲兜裏一插，在前面搖搖晃晃的溜達着，邊走邊道：“所以，買個手機吧，這樣我聯絡你也方便，你喜歡什麽顏色的？哦不用問，一定是黑色，金屬炫黑……”
話沒說完他感到身體一輕，随即一陣風從臉旁掠過，他還沒反應過來呢，身體已被D抱住，然後，他就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在半空中。
“你你你——我我我——啊啊啊啊——”
D抱着他瞬間升到距離地面百米高的空中，就像所有少女憧憬的夢境一樣，被英俊的吸血鬼抱在懷中，身下是燈光閃爍的城市夜景，頭頂是繁星與皓月，但安朗一點也不覺得浪漫，等你真的突然脫離地心引力被人為拔高的一定高度時，應該只會大叫：“我錯了我錯了——啊啊——放我下去吧！！DDDDD——”
被呼喚的吸血鬼在安朗耳邊輕聲答道：“我喜歡紅色，鮮血一樣的紅色，主人。”
“我我我知道了！！紅色，紅色！快放我下去吧！！！你是在懲罰我嗎！我有點——恐高！！”
“懲罰？說什麽呢？只是這樣回去比較快。”D涼涼的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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