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指婚
一向鎮定自若的藍天和,突然手把剎車讓後面緊跟着的藍天時差點兒撞在輪椅上。
“天和少爺!”藍天和的助理深深彎下了腰,已經看不清表情了。
“沒什麽。指婚是爸的主意,黃萍一直也沒有答應。她也是黃家的客人。去,好好招待着。”
助理走了,走廊裏只剩下藍天時和這個大哥了。
“指婚?是大哥要娶黃家的二姐?這,沒聽黃小犬提過,難道連黃小犬都不知道?”藍天時推起了輪椅,剛剛的話,既然聽到了,總不能裝作沒聽見,便有一搭無一搭的問上一句,也打破了兩個人之間沉默的猜忌。
“黃家的小少爺還不是跟你一個性子。什麽事兒,讓他知道了,全江城就該傳遍了。這只是爸一個人的主意。再說,黃萍,那是黃老爺子裏手心兒裏的寶貝。怎麽會舍得下嫁給個我一個殘疾。”
藍天和自虐的回答,加上一個苦笑,巧妙地回避了他自己的想法。
藍天時的骨子裏,已經不再是那個草包腦子藍小爺。他聽得懂,如果藍老爺子想讓藍家和黃家能夠成為親家,那不單單是鞏固了雙方事業上的合作,有黃家做後盾,更是奠定了藍天和今後在藍江集團的地位。
藍天時深明利害關系,他倒是很好奇,這大哥到底對黃家二姐是個什麽态度。
于是,他沒放棄的繼續奔着痛點又來一句:“大哥何必這麽說自己。那,大哥是怎麽想的?總是要娶親的吧。”
“不會的。”只有淡淡的三個字。
“什麽不會?”藍天時一下子沒聽懂。
“這輩子,我都不會娶妻生子的。”輪椅上的男人沒有回頭,語調平淡,但每一個字都咬地清晰。
藍天時的手上好像生了靜電,一下子松開了輪椅的把手。
這句話,太熟悉了。原來世界,他開玩笑問隊長怎麽不讨老婆的時候,隊長就是一模一樣的一句話:這輩子我都不會娶妻生子。
藍天時一時恍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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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爺。藍哥!”明明好吵的聲音,這時候打破了沉默,豁然讓人覺得如此親切。
“呃。黃小犬。”看見走廊對面跑過來的是一身光閃閃耀眼的銀色西裝,黃浩。
“你們家這群沒人性的竟然不給你接風,還餓着你。”黃小犬簡直就是只眼睛朝天張的大青蛙。嗓門大,還不看人。
他嘴裏那個沒人性的藍天和就在他眼前。
藍天時穿書後第一次希望地下有個洞,讓他現在就穿回去。
“黃少爺是剛放學,餓了吧。告訴江叔,多備一份今早訂的青梅雕花綠豆沙糕點心,送到我屋子裏去。”藍天和跟旁邊的人安排好了,一副哄着孩子的大哥口氣還真是好用,這就把這條一直叫着的小黃犬哄住了。
看見黃浩一個人上來的,藍天時這次識趣的沒問他二姐的事兒。
三個人走到樓梯口,藍天和停在了電梯前面:“天時,別跟黃少亂走,天立剛下葬,爸還沒醒。上了樓,直接到我房間來。”說完獨自進了電梯。
黃小犬不等電梯門關上就又扯開了嗓門:“哎,總算走了。你這個大哥,藍天和天天跟帶個面具似的,總是假惺惺的,一看就是總想壓你一頭。”
其實,在這個家裏,藍天和何止壓了他一頭。這句話,黃小犬還真又是句廢話。
這次老媽精心鋪路把他送回國,以為是踩着紅地毯上位的風光裏程。
可事實上,從回來之後,就是踩着鮮紅血路好不容易才保住條命。
現在,在家裏他連能随意支配的人都沒有。
想真正接手藍江集團,藍天和這一關是繞不過去的。
只身一人從零開始,這對藍天時來講并不陌生。在原世界的部隊裏,藍天時能被隊長提拔特訓,最終成為最優秀的卧底,就是因為他能随處穩穩紮根,快速發芽。
如今的環境,有吃有喝有得住,還有個黃小犬這樣的死黨跟着——雖然是個不帶腦子的死黨,已經是溫馨的開局了。
藍天時看了看旁邊一臉不願意的黃小犬,“不理他,上樓玩去。”
“你們藍家這樓裏,現在處處陰森森的,能有什麽好玩的?本來我把我們家廚子也拉來了,還是個拿了國際獎項的點心師,二姐愣是不讓他們進來。”
“黃小犬,你不是很擅長陪着小布丁玩麽!上回還跟我吹來着呢。”藍小爺的記憶裏,黃小犬家裏前兩年剛添了個小外甥,姐姐們都寵着他,自然大姐家的小家夥也喜歡這個小舅舅。
“藍哥,你是說我大姐家的小虎子?怎麽說黃小犬這張臉那也是人見人愛,沒辦法呀。”一被誇,黃小犬還真自己搓了搓鼻子,一副我就是帥得擋不住的臉,說話又不着邊際了。
黃小犬還得意着嘴上不停,正準備講他們大姐家的小虎子,“我靠,藍哥人呢?”
剛剛這藍天和還囑咐他別亂走,這,一轉身藍小爺人就沒了。
黃小犬一個人在樓梯口左右徘徊着正抓耳撓腮的工夫,就看見藍小爺抱着個他們家小虎子一樣大的小布丁回來了。
“我去,你兒子?藍哥別吓我呃!這趟回來,你都、都那個了?”一直嘴上不停的黃小犬,這次雙手在胸前左右交替着插肩抱着,一句話都說不清楚了。
“想什麽呢。不是我的。他叫豆子。”
“噢,豆子。難道,是那個藍天和?天天一本正經的,其實已經外面有人了?私生子?”黃小犬剛剛說道私生子,想起來藍小爺就是個私生子,趕緊捂着嘴,“呸呸,我說什麽呢。藍哥,你別多心。”
“你想什麽呢。他不是藍家的人。今天白醫生過來的時候,一起帶來的豆子。”藍天時把豆子架在脖子上,小家夥開心的不得了。
“白醫生?!對了,來的路上還聽說了呢。藍老爺子請來了江城名醫,唰一下子手術就大大成功了。”
“什麽唰一下,手術都大半天了。白醫生,白葉舟,你見過的。你還叫人家庸醫了來着。”
“我靠,想起來了,勒索了咱們一個億那個……剛剛回家挪這一個億,我還差點兒被大姐罵了,還是二姐幫我挪的什麽河口地契才瞞了過去。”黃小犬,自己拍了下腦袋,說道庸醫總算想起來了。
“行了。把豆子帶來,就是找你哄他玩兒的。”藍天時沒接觸過小布丁,除了反複把小豆子舉高,他真就沒別的招了。
“藍哥,你說要跟我上樓玩兒,就是跟這家夥玩?!”黃小犬的期待一下子涼了。
“怎麽?不行了?”
對黃小犬,激将法最好用。
他一個被寵着長大的小少爺,凡事兒就是不能讓人說個不行。
被藍小爺一激,黃小犬拿出來當替身演員的功夫,身上左右扭曲着,臉上緊鼻子夾眼睛,一下子就把小豆子逗樂了。
又是一張天生就是讨喜小孩子的娃娃圓臉,小豆子一伸手,還真就撲到了黃小犬的身上。
“豆子,你哥這身西裝是兔乖乖一樣白白的,你這麽踢,它得哭了……”小豆子很乖,跟黃小犬也不認生,小臉萌萌的,摟着脖子就貼上去了。
“看樣子,你還有兩下子。蘭姨剛剛還告訴我小豆子很認生,誰都不肯抱。”
被這麽一誇,黃小犬更來勁兒了。被藍天時哄着,三個人真老老實實去了藍天和的屋子。
藍天和的屋子不是個簡單的單間,打開門裏面也是套房。尤其他腿腳不方便,浴室衛生間配着客廳、客房、書房已經樣樣俱全了。
看三個人鬧的開心,藍天和自己先捏起了塊兒綠豆沙糕放進嘴裏吞了下去,“天時,在這屋子裏,沒人碰你們,東西都可以放心吃。”
藍天時轉過頭看了眼,大哥當着他的面兒把綠豆糕咽下去,莫不成就是想告訴他:這屋裏沒人下毒。
“大哥,這是跟白醫生一起來的豆子,他暫時跟我吧。”
“天時,你這是讓我去搶大娘帶來的人。算了,這個再說。你們先玩着吧。我先出去招待客人了。”說完只見藍天和抿了口茶,幫着漱了漱口,跟江叔從換衣間出來,又換了身筆挺的純黑燕尾服。
這算答應了吧。後面藍天時沒大在意,只聽見大哥安排着人給他們準備晚飯,給藍小爺找一套黑色葬服等都是雜事。
藍天時看黃小犬跟豆子玩的開心,他趁機溜了出去。
到了候診室旁邊的小客廳前面,看見白葉舟閉上了眼睛靠在沙發上休息。估計是累了,閉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睡着了的這張側臉,跟他曾經的隊長更像了。
細長的眼線,高挺的鼻翼,哪怕是微微抖動着的睫毛……
隔着一層玻璃,注意到空調冷風直吹着,白葉舟脫了手術服,只有一件白襯衫半開着領口。
他很想直接走進去,幫他披上條毛巾被。
可是,他不能。他怕吵醒了他。
他怕一旦進去了,他就會得寸進尺,會迫不及待地扒開他的襯衫去看看那條傷疤。
他輕輕打開門,把空調調成了靜音。關上了燈。腳步沒有往前挪一下,又重新把門關上了。
他不敢再看了。他閉上了眼睛。
可是還不夠,他覺得眼睛比不上了,只好轉過身依着牆靠着,剛站了一會兒,又離開了牆。因為隔着牆,他能夠聽見白葉舟勻稱的呼吸聲。
這聲音,太久遠又太熟悉了。
藍天時不記得站了多久。
時間一晃,外面已經黑透了。
等再回到大哥的屋裏,黃小犬已經把開心豆子給哄睡了。
“看這家夥睡得多香。”黃小犬把豆子放在了軟軟的床上,站起了身。
“二姐喊我,說我爸也過來看藍叔了。藍哥,正好一起過去。”黃小犬拍了拍已經皺皺巴巴的襯衫,套上了扔在一邊的西裝外套。
總算能看看藍老爺子了。藍天時換好衣服,多少對這個初次謀面的老爸還是有幾分好奇。準備好了,便跟黃小犬一黑一白的往藍老大的病房走去。
敲了敲開着的房門,屋子裏沒了醫生護士,圍坐一圈的人也不少。
床邊是黃家黃海集團的黃老大,人如其名——黃大海,挺着個肚裏能乘船的海量啤酒肚。
黃老大身邊亭亭玉立的黃萍一雙眼睛低垂着一看就是個溫柔的大家姑娘,不知怎麽着,一塵不染的白色連衣裙上一張臉,映的緋紅。
黃小犬先進去了,“爸。藍叔。”
“小浩,你這什麽時候能懂事兒。先過來問候你藍叔。你藍叔今天的手術成功啦。盡管身上都是老配件兒了,還是自己的好啊。多虧了白醫生,連起搏器都不用按,恢複了,比你爸都健康。”坐在床邊的黃大海,不愧是黃小犬的爹,一張嘴,好像就停不下來了。
“小兒子。都是不省心的。”床上的藍宏圖,這會兒醒了,聲音弱些,但底氣不弱。一張嘴,黃少藍少一起罵了。
“天時。過來看看爸。爸,今天的白醫生還是天時拉來的。”旁邊的大哥沖着藍小爺擺了擺手,意思讓他過去。
藍天時剛往前邁了一步,就看見藍老爺子擡起的手臂,看不出來是攔着他,還是招呼他。
“別過來了。”旁邊的江璨換了身黑袍子,往中間一站,剛好擋在了藍天時前面。藍小爺才不吃眼前虧,倔脾氣一上來幹脆退到了門口。
“罷了。老黃,你剛剛說到哪兒了?”床上的聲音舒緩下來。
“剛剛咱們說道萍兒的婚事兒了。咱們都老了,天立也剛走,咱們就別給年輕人硬推了。”
“老狐貍啊,你呀,就是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你不就是看上了今天年輕的小大夫了麽。想召個乘龍快婿擱在身邊給你看病。我們家天和雖然身子……”
輪椅轉到了病床的前面,天和的聲音淡淡的,卻也坦然執着。
“爸,您別說了。我一直拿萍兒當妹妹看的。其實,我另有喜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