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沉浸

等劇組收工天已經黑了,藍天時掏出車鑰匙時借着路燈注意到了江叔的藍色蘭博基尼還停在角落裏。

他倒也不在乎,打開車門正打算上車,“等等。”後面有人喊他。

“重新認識一下,我叫林晔。”林晔伸出了手來。

藍天時涼着這只手,“我知道你叫林晔,可是,已經收工了吧。我下班了。”

“林晔不是我的藝名,我的真名就是這個。你呢,別告訴我你跟李逵用的不是藝名?”

“沒什麽真不真的,周圍的人叫我藍小爺。”藍天時回頭瞥了眼這張一直眼裏含霜卻嘴角帶笑的臉,看不懂這是個什麽表情,便不打算多理他,伸手拉開了車門。

“藍小爺?”聲音又近了些,“藍小爺或許也并不急着回家吧。”

林晔的手搭在了車門上,藍天時的手只好停在了車把上。

“藍小爺的家裏,有等着你回去的人麽?”林晔揚了揚眼睛,濃密的睫毛剛好遮去了眉眼中的溫度。

藍天時依舊沒搭理他,但是想起藍家,還真是讓他有些窒息。

“看樣子,我猜對了。你不想回家。家裏沒有等你的人。既然也沒有你等的人,莫大的世界裏,我們都是兩個孤獨的人,不如晚上一起!嗯?”

藍天時回過頭,對上了丹鳳眼裏攪着雜色的雙瞳,他頓了頓神,正色道:“林晔,你聽清楚了,不管你是什麽帝,現在,藍小爺下班了,不想聽你在這背臺詞。不妨告訴你,我有等待的人,而且已經等了一輩子。”

沒等林晔反應過來,藍天時已經啪一聲關上了車門,蘭博基尼出色的瞬間啓動了。

藍天時其實回答地很認真,他的确有等着的人,也真的等了一輩子。

只是,他等了一輩子的隊長已經離開人世很久了,他以為有生之年再也見不到了——直到,走進書裏的世界,他發現了跟隊長實在是太像太像的人。

幾次的擦肩而過,都讓他想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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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發現另一個人的生活是平靜安寧的,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權利,夠不夠資格去打破這份平靜。

車開出去沒幾分鐘,藍天時摸了摸兜裏的一把小鑰匙,想起自己剛剛清楚告訴過林晔的話,“我有等待的人。”一個挑頭,車身調轉了方向。

江城初夏的夜,路面還是潮濕的,梅雨季要離去前,總會有幾場急雨。

短短十幾分鐘的驟雨就這麽好巧不巧的被藍天時趕上了。

他把車子随便停在了路邊,下了車便往樓下跑。

藍天時從外置樓梯冒雨跑了上去,卻看見屋子裏的燈已經熄了。

看看表,已經九點多了。

藍天時嘆了口氣,也許一個醫生,忙了一天累了,睡得早吧。

也許……藍天時後悔開始去想這個也許。

白葉舟,明明來來回回救過他好多次了,卻沒給他留下過一個聯系方式——除了最原始的地址。

白葉舟,如今是黃小犬嘴上的“姐夫”;豆子,如今是黃老爺子膝上的“黃豆”外孫。

而他藍小爺,只是白葉舟救起的成千上萬的患者當中的一個。

也許,他早被忘記了。

初夏的雨夜,雨來了就是急雨,雨下了就是篩豆子。

澆在藍天身上,很快就把他澆濕了,澆到了透心涼。

可是,他還是死撅着,兜裏的鑰匙攥在手裏,腳步卻挪不開。

砰!

咚咚,咚。

外置樓梯的鐵欄杆被誰從樓下碰撞過一樣,發出了低顫的聲音。

藍天時順着樓梯的空隙往下一看,消瘦的身影如此熟悉。

他縱身一躍,在急雨裏跳轉着下了樓,“白醫生!?”

“你,誰?”

白葉舟擡了擡頭,但眼睛被雨水沖刷的睜不開了,他嘴上随意問了句。

好一絲苦澀清冽的酒味,藍天時想起來了,第一次和這個庸醫見面時,就是這麽一股青澀的味道。

只不過這一次,這個庸醫已經腳下不穩了。看樣子是醉了。

“欠債的,來還債的。白醫生,先上來吧。”藍天時不等白葉舟反應,也不多問,脫下外套,把人往身後一背,輕松矯健地把外套往背上一披,三步并作兩步地奔到了白葉舟的門口。

掏出來在手心裏捂熱了的小鑰匙,這一次他動作麻利地打來了白葉舟的門。

這進門一看,都過去好幾天了,依舊是滿地狼狽的紙盒箱子。竟然還沒收拾。

藍天時這次熟悉了地形,把人往沙發上一放,在浴室旁邊的紙箱裏找了條幹浴巾。

等再回來,蹲在沙發前面,看着白葉舟嘴裏嘀哩咕嚕的一直說着什麽。

藍天時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一排小白牙,不懷好意的一聲呵呵之後,把大浴巾罩在了白葉舟的頭上。

兩只手隔着浴巾輕輕揉着白葉舟軟軟的頭發。

“笨蛋。”反複一直重複着這句,白葉舟的聲音低沉嘶啞,卻清楚多了。

“白醫生何必這麽诽謗自己?”

“說你呢。”

“哦?”藍天時幫他擦淨了臉上的水。

“你,身上,臉上,你自己,都是水。”

“哦。”藍天時借着白葉舟頭上的浴巾擦了把臉。

“白醫生,喝酒了?怎麽醫生還喝酒?”藍天時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他喝醉了那會兒,這庸醫是如何訓他的。

“醫生怎麽了。醫生也是人。不能喝酒麽。”

藍天時看了看被他擱在門口的白酒瓶子,裏面還剩下小半瓶酒。

他拎起酒瓶子看了看,“不能喝,還喝這麽烈的酒?我可不會催吐大法,我給你拿瓶水來。”

藍天時剛站起身,就被白葉舟細瘦卻有力的手一把拽住了手腕,一扯,把他拉了回去。

“我沒事兒,不渴。你,”白葉舟吐了口氣,接着說道,“你,再過來些。”

“我?我在這兒呢。”藍天時以為白葉舟是胃裏難受,又往前了一步,想替他捋一捋胸口。

卻不想剛剛離得近點兒,白葉舟的右手就捏住了藍小爺的下巴,拇指還在剛剛被咬傷的下唇上輕撫而過。

“你,今天,這個,是去拍戲了?這,又受傷了。”話語不連貫,但藍天時聽得懂。

藍天時沒有躲,他任憑白葉舟的手在他的唇邊輕揉。

他一直盯着白葉舟的臉,這張白裏透紅,紅裏透紫,明顯一副不勝酒力的面孔,此時紅的色彩斑斓的臉上卻是杏花滿園的含情脈脈的雙眸——太像了!這就是他的隊長。

不然世上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

“對不起……”藍天時對着白葉舟的眼睛,睫毛都不動一下的釘在了裏面。

“什麽?”不等白葉舟問出聲音來,藍天時擡起身子,對着白葉舟的嘴,輕輕貼了上去。

他只想蜻蜓點水的碰一下,只是感受一下就挪開的,可是他沒有,他挪不開了。

好像下午壁咚的劇本裏描述的那樣:眼前哪怕是驚天駭浪,哪怕是世界末日,此時的他能停歇在這一抹薄唇上,他便知足了。

不,他怎麽可能知足。

他寧願自己是無知無覺的喪屍,此時只願貪婪的吸吮着這溫熱柔滑的薄唇,讓自己沉浸,再沉浸……

戲,早已過了。

終于此時,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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