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新入局者
“我是你的父親啊,愛麗絲。”這個突然出現的危險的男人這麽說着,語氣裏飽含着贊嘆與哀傷,像是有多麽遺憾他曾經缺席了愛麗絲的人生。
愛麗絲沒有說話,她像是在沉思着什麽,也像是在辨別他這句話的真假。
這個時候,一邊忽然傳來一道斷斷續續的聲音:“別……別聽他胡說,愛麗絲……”
“露西!”愛麗絲有些驚喜。
愛德華的視線也投了過去。他們見到露西微微擡起頭,露出一雙冷冽的眼睛:“這個人,絕不是因為你是他女兒就會對你有特殊對待的人。”
她喘了一下,怕被打斷,一刻不停地說:“他殺人不是為了什麽自我陶醉的崇高理由,純粹是為了除掉那些他自身難以忍受的‘污穢’,是的,他将一些人視作‘廢品’,當他們撞到自己身上時,覺得自身周圍的空間也被污染了,忍無可忍之下,就舉起了手中的屠刀。”
“難道這有什麽不對嗎?”愛德華故作不解道:“那些貪污的、受賄的、打罵幼兒的、出軌妓女的、沉迷毒品、搶劫、撞人、口吐污穢、心生嫉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低劣與惡濁,我真是想不到,為什麽會有這樣一類人與我同在一個世界?”
露西不理他,她對着愛麗絲道:“他現在對你這樣‘寬容’,是因為你在他心裏是純潔的,是沒有受過一絲污染的,一旦你成長了,變得與他理想中的形象有了一些不同,他就會将你歸類到那些要受到懲處的類別中去,而那個時候,因為你與他特殊的關系,他反而更加難以忍受你的存在。”
“他是一個偏執的利己者,絕不會容許自己身上有污點。”露西的狀态很糟糕,但她仍然堅持着把這些說完,她的語聲低沉,其中有着一種格外堅韌的力量。她偏着頭看愛麗絲,明明滅滅的眸光仿佛寄托了某種浩大的情感,如風一般,直直吹進愛麗絲的心裏:“可我希望你做自己,愛麗絲,走在自己的路上,別被旁邊的無幹人幹擾,要長成一個無所畏懼的大姑娘……”
愛德華收斂了笑,有一瞬間,他面上是沒有表情的,最後,他嘆道:“你果然是我帶走愛麗絲路上最大的阻礙。”
“我原本想要用更溫和一點的辦法,”他在地下室中走來走去:“更緩慢也更有把握,愛麗絲對你的感情太深厚,我必須要介入進去,成為你們家中的一員,成為她真正意義上的情感上的‘父親’,可惜,世事總是不如人所料……”
露西額上滴落一滴汗,面上露出諷刺譏嘲的笑。沒有人知道,她的心中是多麽後怕。
愛麗絲也皺起了眉。愛德華似乎沒有看出她的排斥,他微笑着對愛麗絲說道:“她或許說的很有道理,但她弄錯了一點,那就是——”
“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啊!”他面上的笑容加大,右手擡起,手中突然出現一簇焰火,那火的顏色是如此的熾烈,像是審判罪的地獄的火,像是古老溝壑中不息的焰,它舔舐着、燃燒着,被他所掌控着。
“我追求着更大的境界,在這一目标上,一些不同也不是不可以接納,”他溫和道:“我知道你的本性是純潔的,也是堅強的,只要你不偏移太大的方向,與我一起同行,又何嘗不可?”
他伸出手來:“愛麗絲,我才是和你同一個世界的人!”
“愛麗絲……”露西又想要說些什麽,但愛德華忽然轉過頭來,他呵斥一聲:“閉嘴!”
“你知道什麽?”他怒道:“你知道你要追查的那個死人做了什麽嗎?他都已經找到了你們的住址!追到了你們的房子前!如果不是愛麗絲警覺,你認為他會做出些什麽肮髒的事?”
他甩出幾張照片,上面是露西和愛麗絲在一起被偷拍的圖像,這顯然是他從那人的房子裏撈出來的。露西瞪着它們,像是看見了難以忍受的事。她的胸口悶了一團的氣,這讓她怎麽也說不出話來。
這個男人知曉自己在這一場博弈中的弱處,他對人心的攻勢向來是密密集集沒有疏漏的,他優雅地向着愛麗絲走來:“那個人是和你們住在同一社區的人,你不知道像他那樣的還有多少。與你比鄰而居的、與你在路上交集而過的、同你一起遛狗的、在超市中有過雜談的……你真的知道他們的另一張面孔嗎?”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你和我擁有一樣的力量,”他期盼道:“可以懲戒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為什麽要繼續留在這裏呢?同那些蠅營狗茍虛僞的人,同那些你一念間就可以除掉的人,同……”他看向露西,意味深長道:“這些會因為你的不同而受到傷害的人。”
愛麗絲看向露西,對方也在看着她,有歉意,有鼓勵,也有信任。
愛麗絲笑了起來,她對着愛德華,往後退出了一步。
這無疑就是最直接的回複了。看着對方微微眯起的眼,愛麗絲輕盈又堅定道:“無論你說了多少的道理,你都不應該傷害露西。”
“你慣于以傷害別人的方式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愛麗絲道:“久而久之,你就失去了其他表達上的能力,你看起來是那麽的強大而危險,但實際上,你相對于有些人而言,是退化了的。”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愛麗絲,她的思考能力已是超越了不知道多少成熟的大人,就算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因為她的年齡而看輕她,但仍為她的這番見解感到驚訝不已。露西臉上的表情也逐漸變得格外驕傲起來,她在為愛麗絲的獨立思考能力感到驕傲,并為此感到分外喜悅。
“以為他人好的理由做借口,擅自做出些離棄的舉動,”愛麗絲接着又道:“卻不知,他人後半生的痛苦皆是來源于你。這是我的一個哥哥給我講過的話,他告訴我,他最讨厭這種黏黏糊糊、不幹不脆、什麽都不講清楚的故事,明明有些事,只要一開始說開,然後一起去面對就好了。對方也是人,是和你有同等資格的人,她愛着你,并因為愛而變的剛強而偉大,且在過去的時間裏也證明了這一點,所以我,也該對她抱有回應般的信任才是。”
“那個時候的我不明白,”她說道:“而現在,我才算是有了些了解。”
“動手!”她大聲道。
一道黑色的影子從愛德華的身後向他襲去,一瞬間,本就陰暗的地下室變得尤為寒冷起來,愛德華的神色比這昏沉的燈光更要搖曳不定,他沒有轉身,手中的火卻分出一縷,朝着黑色的冰冷的影子燃燒而去。
而當此之時,一個幽藍色的圓形的通道突兀地出現在場中,一個提着皮箱,一身黑西裝的年輕人從裏面走了出來,他一邊走,一邊說:“早就該這樣了,聽這種人說這麽多幹什麽呢?”
愛德華咬牙道:“行動局的人!”
“是啊,”格林·桑博思,在酒吧裏給了愛麗絲名片的人平靜道:“小姑娘說了,她的露西姐姐很重要,不能因為一時的輕敵,就讓自己重要的人受傷,所以……”
“所以我讓修女姐姐一直跟在露西的身後,”跑到了一邊的愛麗絲道:“為了不驚動你,在她沒有受到很大傷害的時候,不能暴露出自己的存在,然後,就去給可能幫到自己的人打電話。”
“哈,”愛德華道:“傑斐特被拖住在亞利桑那州,我倒是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和行動局有了聯系?”
“準确來說是和我一個人喲,”格林小哥看着挺正經,但骨子裏還是有着一些幽默的細胞,他不無表現道:“我可是有着獨自行動權利的,所以在接到愛麗絲的電話後,也不需要什麽申請,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趕來……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吧!”
他說着,将手裏的皮箱往前一抛,皮箱的鎖扣自動打開,一道亮白的光從中急射而出,愛德華連連推開,像是知道這光是什麽,不敢讓自己輕易被攝住。
愛麗絲站在露西的身邊,她擡起頭,看着想要讓自己離開的露西,将懷裏的小熊往前一遞。小熊活了過來,它往上一跳,手中的刀鋒劃過,露西手上的鐵鏈就像豆腐一樣被切開,她摔落下來,極為驚奇地看着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
愛麗絲又找到一邊躺在地上的羅伊,在打了幾個耳光讓他醒過來後,三人準備一起退出這間地下室。他們避開一邊看不懂的打鬥,剛想要從上方出去,就見到一個漆黑制服的人影攔在了他們前面。
“此處不可通行。”他的聲音艱冷而凝澀。他的服裝也很有特點,有軍裝的意味,但更厚重,也更複雜。
“真知會!”另外一邊的格林突然高聲道:“你是真知會的人!”
愛德華不答,他此番的謀劃已然全數落空,更是因此暴露出自己與真知會的聯系,這讓他心情并不美麗。他的火焰好似無窮無盡,更是無物不燒,似是感覺到了他的怒火,變得更為激烈起來。
格林也不甘示弱,他從身邊抽出了兩把刀,這刀的刀身像是水晶一樣的透明,其上有蒼白的魂魄隐現,襯得他的臉也像是失卻了血色,他冷聲道:“真知會的惡徒,都該死!”
他攻擊了上去。
只是被打昏了一次,醒來時就發現世界變得奇幻莫測的羅伊暈暈乎乎地被拉着和露西她們一起走,他知道這個地方很危險,自己最該做的就是立即離開這裏,但等到有人阻攔住他們的時候,他還是一下子激靈靈地清醒過來。沒來得及反應,身體就擅自做出了決定,一揮手,将露西與愛麗絲保護在身後,他大聲喊道:“你們先走!我來攔住他!”
露西的面色有些古怪,愛麗絲眨眨眼,前面黑制服的人更是沒理會他,他只是看向愛麗絲,果不其然,她懷中的小熊也站起來看着他。
一道棕色的影子踩着羅伊的肩膀跳了過去,它提着刀,與黑制服人迅速打了起來,彼此間刀刀致命。
羅伊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他吞咽了下口水,支支吾吾道:“我、我是不是看錯了,那只、那只熊,就是……就是愛麗絲……”
“就是愛麗絲平日裏抱着的那只。”露西淡定地幫他把話補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