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別管 我們分手,別再來纏着我
DJ曲目由激蕩變振奮, 自躁動轉舒緩,酒過三巡美人作陪,場子裏的人徹底放開。
拼酒的拼酒, 作樂的作樂。
最不缺的便是身邊圍滿美女的中年男士,和放縱到找不着北的醉鬼。
時溫還沒記起來那個感覺面熟的男人究竟是誰,他就先自己撞了上來。
與旁邊的男人換了個位置,壓下時溫右手邊的沙發。
不多時便舉着亮起的手機屏給她看。
時溫偏頭看男人的時候,DJ臺上一束移動的黃光恰好打在他臉上, 映出他埋沒在人群中無法令人記住的五官。
如果不是他沖她撩頭發笑的那一下,她根本想不到面前這男人是李陽。
好端端的非要把自己的頭又染成綠的,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迷之審美。
讓人認都認不出來。
備忘錄裏面的字不少, 蒼白的手機屏幕在昏昧暗淡的環境中格外刺眼, 時溫眯了眯眼才适應。
一字一句的看:
【挺厲害的,沒想到你能在賀承隽身邊呆這麽久,不過想來也是,像你這種長得好看又有錢的,給誰誰都不願意放手。但我其實挺想不通的, 和你一起來的這個男人比賀承隽好無數倍, 你為什麽非要跟賀承隽那種人渣在一起呢?】
隔着屏幕都能溢出來的酸味和貶低令時溫皺了眉,不爽的掏出手機來迅速給他敲回一行字:
【如果他是人渣,那你就是人渣不如的東西。】
李陽好像變了個人似的,當初在走廊裏只是拒絕他他就惱羞成怒要對她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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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她的話都能稱得上羞辱了, 他竟然看完還能笑得出來。
【哥們兒心疼你才和你說這些話, 別等被賀承隽玩了才知道後悔。在你面前老實的人在背後不一定玩的有多花,也就你這種傻乎乎的公主才能被他騙的到,要不是你長的好看又有錢,你覺得他憑什麽會主動對你好?】
時溫壓着不爽仔細品味李陽這段話的意思。
意思是:賀承隽在她面前老實是裝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玩的很花;而他李陽在她面前不像是個好人,但實際他背後很老實。
還有另一層意思:如果她長得醜又沒錢,賀承隽根本不會多與她有交集,他願意對她好純粹是因為有所圖。
要不是聽黑子說過李陽大費周章追到五中校花就是為了給賀承隽發小視頻惡心他;要不是經歷過賀承隽在KTV寧願自己挨打也不願意讓她出事兒的感動。
時溫說不定真要被他這踩一捧一的話挑起懷疑。
懶得再搭理他,時溫回以最後一句:
【我寧願被他玩,也不願意和你這種自以為是的人渣多說一句話,滾我遠點。】
李陽聳了聳肩,低頭看樣子還想再打字,卻不知道看到了什麽,抓着手機消失在人群中。
時溫後知後覺才感覺出不對勁。
那晚在燒烤攤上皮圈對李陽的反應是那樣義憤填膺,怎麽會和他一起來酒吧玩?
沒多想,時溫當下就問了皮圈。
半晌後,皮圈才将她的手機歸還,上面的字已然不是她輸入的那些:
【沒辦法,我和他住在一條街上低頭不見擡頭見,只要他不做那些惡心人的事兒,總歸是得給幾分面子的。
我們不像三哥有本事,三哥和黑子這一畢業,三中沒人能玩的過李陽,我們不說和他稱兄道弟,但至少也得保證接下來的一年不被他欺負。】
時溫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每個人都要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無論是社交還是辦事,出發點永遠基于能讓自己收獲到什麽。
大概是被賀承隽的一言一行潛移默化多了,時溫總認為人都該是真誠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哪怕不能坦誠的說出不喜歡,也至少不會虛僞的說喜歡。
可她忽略了這個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做到愛憎分明,大部分人都像皮圈這樣權衡利弊。
所以賀承隽才會顯得那樣彌足珍貴。
不知道是誰首先提議的要玩游戲,反正最後時溫和陸夜白也覺得光聽歌光喝酒沒什麽意思。
索性坐回沙發上,與他們一起搖骰子玩吹牛。
小地方到底落後,不如大地方玩的花。
時溫和陸夜白之前在江北酒吧裏混慣了,什麽沒見過,什麽沒碰過,不知不覺間都練出一手搖骰子的好本事。
別說不用看就能把點數猜個九成九,将五個骰子搖到壘成一摞都是小菜一碟。
前面十來局裏,倆人連骰子盒都沒看過一眼,也沒碰一滴酒。
只是運籌帷幄地笑看周圍的人,一杯杯往肚子裏灌,很快面紅耳赤,講話都帶大舌頭。
覺得這樣下去更沒什麽意思,時溫悄悄給陸夜白使了個眼色,陸夜白秒懂。
之後那十幾局裏,倆人便總會刻意裝随意的輸幾把助助興。
時溫加起來一共喝了兩杯純洋,除了感覺喉嚨有些幹澀,像含滿沙礫磨的疼以外,其他都還好。
但陸夜白還是按以前的習慣,在燈紅酒綠的間隙,喊服務生端杯加白糖的純牛奶過來,給她解酒。
因他們這桌豪擲千金,今日開場比平時早了兩三個鐘頭。
直到他們已經換着花樣玩過好幾輪後,其餘空着的卡座和散臺才稀稀拉拉被填滿。
時溫又跟他們玩了幾把後,意興缺缺地扔了骰子筒,倦懶地靠在黑皮沙發背上。
摁明的手機屏上清晰顯示着一個小時前,她給賀承隽發消息,問他什麽時候來。
賀承隽隔了許久才回複,說差不多還得一個鐘頭才能過來。
算算時間應該差不多了。
時溫摁滅手機捏在指尖中轉動,頻頻往入口處瞧,躁動不安的連身旁仍在玩骰子的陸夜白都注意到,身體後傾靠過來問她,到底在看什麽?
“賀承隽說他等會兒就來,我怕他找不到臺。”
右手食指擡起,時溫指了指桌上新端上來的小食拼盤,讓陸夜白給她挑個聖女果來。
卻不想陸夜白長臂一伸,大刀闊斧地将整個拼盤都給她拿來,讓她自個兒端着吃。
時溫一邊往口中放聖女果,一邊急不可耐地偏頭探向入口處,時不時又低頭摁亮手機,看一眼到底幾點了。
直到手機屏上數字分秒更疊,又過了多半個鐘頭,時溫前傾身體将沒吃幾口的拼盤放回桌面上。
順手抽了幾張紙巾擦了擦手,想站起身來去趟衛生間。
一擡眼便看到不遠處那個,自己惦記了一整晚的男人。
但在下一秒,卻眉頭蹙緊,目光尖銳。
正朝她們這桌走來的賀承隽,懷中還摟着個女人。
借酒吧朦胧暧昧的彩光,時溫隔着一段距離仔細打量了那女人許久,一身露臍上衣超短裙。
濃妝豔抹的臉上挂着不合妝容的嬌羞。
讓人看的想吐。
怪不得,怪不得皮圈問她,為什麽不和三哥一起來。
原來不是問怎麽賀承隽沒來,而是問為什麽賀承隽來沒帶她。
賀承隽口中所謂的有事,就是這破事。
顯然,身旁不間斷用餘光注意着時溫動作的陸夜白也看到了。
扔了手裏的骰子筒,冷厲兇狠地站起身來,表情不善地緊鎖與她們只有幾步遠的賀承隽。
場子裏震耳欲聾的熱曲一首接一首,下一個大高·潮随漫天紛紛揚揚地紅紙和縱情噴灑的幹冰而來,所有人都根據音樂抖動,憑借酒精放縱。
唯獨時溫,好像再聽不見任何聲響。
只眯起妩媚的眼眸,惡狠狠地攫着面前那兩個人。
賀承隽似是先沖她揚了個笑,浪痞痞地勾着唇角,後又當着她和陸夜白的面兒,偏頭吻了下旁邊那女人的耳根。
女人頓時更嬌羞了,面頰緋紅的往賀承隽懷裏躲。
那一幕激的時溫紅了眼,當即不顧一切地掙脫開想拉住她的陸夜白,崩潰地沖他凄聲叫喊,“陸夜白,你別管。”
滿臉憤怒地踩着黑皮沙發,一路暢通無阻去到兩人對面,揚起手臂來便狠狠給了賀承隽一巴掌。
聲音被樂曲吞沒,疼痛于暗處隐匿,只有兩個當事人才知道,那個巴掌到底有多狠。
打的賀承隽俊臉直偏向右側,口腔中瞬間彌漫起血腥味兒,遲遲消不下去。
旁邊的女人也受了驚吓,懵懵然想往賀承隽身後躲,生怕下一秒就會連累到她。
但埋在忘乎所以的縱情享樂中根本不值一提,只有小範圍的人似有所感,停下手中的動作朝她們這邊看來。
賀承隽在紫燈綠光中維持偏頭的姿勢,用舌尖頂了頂火辣辣的臉頰,喉結滾動重重咽了口帶血的唾沫,提起唇角似是在放聲大笑。
胸膛一震一震的,唇邊的小梨渦清晰可見。
這是時溫第一次見賀承隽笑的如此開懷,平日裏哪怕遇到再高興的事情,他也只是淡淡的笑。
大部分時間裏都是面無表情的。
可不知道為什麽,時溫總覺得賀承隽這個笑容裏,好像滿載遺憾和難過。
可容不得她細想。
下一秒,賀承隽松開懷中的姑娘,節骨分明的有勁大手猛然鉗住時溫的後脖頸将她拉近。
軟唇無力抵抗,狠狠撞上賀承隽未收起的牙齒。
疼到時溫眼角依照本能溢出生理性的淚水,雙手抵在賀承隽碩大的胸肌上用力推拒。
但與他鉗在她脖頸上的力道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不顧面前女孩不情不願的掙紮,分開牙齒反複撕咬時溫的下唇,賀承隽口腔中的血與時溫下唇破裂的血混為一體。
彌漫融合在兩人口中,舌尖雙雙染上鐵鏽味。
時溫抵抗不了,只得氣急敗壞地回咬他,兩人你來我往,誰都不低頭,誰都不認輸。
不知過了多久,賀承隽的唇齒才離開時溫,貼附在她耳根處,揚聲喊出兩句話,音色磁性迷人卻刺的她耳朵疼。
他說:“時溫,我玩膩你了。”
“我們分手,以後別再來纏着我。”
怪不得電話那頭的人說他一定會喜歡,怪不得這段日子他都是早出晚歸,消息總隔很久才回。
怪不得他好幾天都沒碰過她,怪不得每天回來都滿臉疲憊,身上還有股異味。
原來是背着她偷腥。
那一霎那,時溫眼眶猩紅,眼尾紅的似是能滴出血淚來。
這是時溫有生以來,第三次為別人紅了眼眶。
第一次是外公去世,第二次是母親去世。
這是第三次。
被曲采謾罵污蔑是殺人犯的女兒時,她沒紅眼眶;被陳岳不信任罵不識好歹時,她沒紅眼眶;被朱姓母女倆針對使絆子時,她也沒紅眼眶。
卻在賀承隽以這種不鹹不淡的态度對她說分手的時候,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時溫以最大的力氣咬住自己的下唇,努力不讓眼淚掉出,奮力掙脫開賀承隽的禁锢後撤一步。
接着使出她最大的勁來,揚起手又給了賀承隽一巴掌。
這次比上次的力道還要重,震的時溫整條手臂都在發酸。
麻麻脹脹的,讓她更想哭了。
回怼李陽的話是那樣的輕松又勝券在握,實際真到發生的時候才知道,根本沒有那麽簡單。
潇灑利落地轉身回到黑皮沙發上,煩躁不堪地拎起自己的包,攥緊一旁盡力克制着想動手的路夜白的手腕。
在周圍一衆好奇看戲的目光中離開了酒吧。
再沒看賀承隽一眼。
夜幕深壓漆黑連片,黑雲籠罩之下,沒人看的見星星。
時溫拉着陸夜白一句話都未說,出了重吧大門,展臂攔住那輛剛下完人的出租車,嗓音暗啞地報了別墅的地址。
陸夜白也難得靜默着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充當個不會說話的活人布偶,陪她一同回到別墅。
踢掉鞋子沒開大燈,時溫死氣沉沉地抱腿陷進客廳的沙發裏,眼神渙散的瞧着不遠處聽見聲響便拖着兩條殘廢後腿,正慢慢向她爬來的時眷。
有那麽一個瞬間,時溫十分難過的在想:她對于賀承隽來說,是不是也只是個因為一時興起而撿來養養的小動物。
高興了覺得新鮮了就逗逗玩玩,不高興了覺得膩味了就扔掉換新。
可動物都有感情,人又怎麽會沒有。
他怎麽能說變心就變心。
時溫這次難得沒有俯下身子去抱時眷,只是将自己的身子蜷到最緊,弓着背埋着頭,獨自消化難過。
陸夜白輕手輕腳地坐在另一側,靠在沙發椅背上瞬也不瞬地牢牢攫着時溫,卻沒說任何安慰的話語。
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越是安慰時溫就越會讓她難過。
寂靜空曠的別墅裏徒留時鐘細微不可聞的走針聲,不知過了多久,沙發上将自己蜷成一團的女生才又有了動靜。
時溫将麻痹的雙腿慢慢伸展,忍着那股帶有輕微刺疼的感覺,和頸椎處的困疼出了聲:
“陸夜白,我答應去巴黎。”
一旦松口,之後的事情全都可以順理成章。
時溫多一秒都不想再繼續呆在江南這個令她傷心的地方,索性連這邊的東西都懶得帶走,僅将不明世事的時眷寄養到還沒關門的寵物店。
時溫強忍着難過沒回頭去看時眷,同陸夜白訂了最近一班的飛機,瞞着所有人飛回江北。
在VIP候機廳裏望向白熾燈思緒放空許久,時溫還是決定将這個已經用了五六年的微信號注銷掉。
順帶手機卡都拔掉,扔進垃圾桶裏。
她再也不要知曉關于這裏的一分一毫。
時溫在江北酒店裏住了多久,陸夜白就陪了她多久,她拿着陸夜白的手機給陳岳打電話,說她同意出國留學。
但條件是,必須要去巴黎美術學院。
不知朱玉兮是不是聽見她答應要去異國他鄉的消息屬實太興奮,激動的都忘記在這事兒上算計時溫。
快馬加鞭催着陳岳,讓他将她所有需要的手續都辦齊全,火速送時溫去了巴黎。
等到時溫坐在飛往巴黎的頭等艙中,見到旁邊正與空姐笑的一臉燦爛的陸夜白,才知道。
原來,他是要陪着她一起去巴黎留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