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給你家 這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房産

秋風清涼, 落葉翻飛,那次占蔔耗時将近一個鐘頭,細散雨絲重又黏在睫毛。

時溫不厭其煩的聽占星師在耳邊絮絮叨叨, 從各方面解說了一大堆。

對其他的印象都挺模糊,唯獨只記住兩句:

【你與你內心深愛之人是因誤會而分開,如果你仍然不願放下那段感情,不妨故地重游,去尋找那個不會讓自己後悔的答案。】

【你以為那個不愛你的人, 其實一直都在以他自己的方式默默愛着你,他可能不會輕易将愛說出口, 但他對你的愛是無人能比的。】

這也是為什麽她回江南那天, 從三中出來後內心萬分猶豫, 卻仍舊踱步回奶茶店門口看了看的原因。

其實還是抱有期待的,期待現實真如占蔔師所說那般,期待賀承隽也同樣放不下她。

期待,賀承隽也如她愛他那般,愛她。

占蔔的結果被現實印證, 時溫的心髒被許多種情緒填充、雜糅擠壓, 分不清究竟是懊悔更多,還是欣喜更多。

亦或者是慶幸最多。

慶幸還好她并沒有錯過他,一切都還來得及。

從梯子上小心爬下,時溫想不顧一切的告訴賀承隽, 她愛他, 無論以後再發生什麽,她都不會再輕易松開他的手。

卻恰逢守在梯子下方、正為她扶穩梯子的賀承隽将手機貼在耳邊,接起電話。

街道風景一晃而過,紅燈綠燈分別又重逢, 車流湧動人潮不息。

被賀承隽載着快馬加鞭趕回別墅的途中,時溫緊蹙眉頭,思緒亂成一片。

雙手狠狠揉亂烏黑秀發,小範圍內炸成雞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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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賀承隽接的那通電話是黑子打來的,黑子着急忙慌地通知賀承隽:

他走出小區門要去臺球廳的時候,看到一群身穿黑色西裝、臉帶墨鏡的男人站在時溫家門口。

個個兇神惡煞,敲栅欄門的力道像是下一秒就要破門而入。

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情。

喊他們趕緊回來。

時溫絞盡腦汁,根本想不通自己都已經下江南來了,還能出什麽如此興師動衆的大事。

她不在江北和陳悅争財産,朱玉兮就不會千裏迢迢找她麻煩。

陸夜白也不可能用這種方式找她。

直至時溫站在別墅門前,細讀黑衣人頭子手中那張,不久前在江北和陳岳簽下的股份轉讓協議書。

才幡然醒悟:

她被她的親生父親陳岳算計了。

陳岳或許是算準了她根本不會通讀這種字數密密麻麻、足足有七八頁專業術語的冗長協議。

所以故意在協議條款偏中後方加上一條:

甲方自願将名下所有從母親時沁身上繼承的遺産,一并歸還乙方。

甲方是時溫,乙方是陳岳。

時溫咬緊後槽牙狠狠閉上眼,盡全力不讓自己表現出憤怒亦或者是悲傷。

她不知道是該恨自己,明知道陳岳就惦記她身上那些屬于時沁的遺産,當初還那麽大意。

還是該可憐自己,要家沒家要愛沒愛就算了,還要遭受血肉至親的父親百般算計,就為了從她身上奪取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錢財房産。

自己犯的錯只能自己擔,時溫努力使聲音維持平靜,呼吸放緩。

冷聲淡氣說讓他們在外面等着,她自己進去收拾東西,立刻從這裏搬走就是。

用不着他們動手。

在外人面前死要面子,等僅剩她跟賀承隽在別墅大廳的那刻,時溫才沒忍住濕紅眼眶。

遇到這種事情,說不委屈是不可能的。

如果現在只有她一個人,以她這種不肯低頭的倔強性子,哪怕強忍着也肯定不準自己哭。

但現在有賀承隽陪着,有這個寵着她慣着她的人在,時溫瞬間就憋不住情緒,撲埋在賀承隽懷裏放聲大哭。

淚水似從壞掉的水龍頭裏噴湧而出,賀承隽胸前的衣衫很快便濕了個徹底,接連不斷的抽噎聽的人揪心極了。

時溫是真的很委屈。

她覺得上天從來都不肯善待她分毫。

哪怕她什麽都沒做錯過。

時溫用力抽了抽鼻子,一開口哭腔先行。

哽咽含糊着說,“賀承隽,嗚嗚嗚,我是真的…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賀承隽心疼的緊,低頭湊吻上她含淚的眼角。

載着滿滿當當的愛意與安慰,沉聲承諾道,“時溫,你有。”

“我給你家。”

麗嘉

風聲清寂,鳥語花香,不明事理的玫瑰仍舊火豔豔的開。

無論有沒有人欣賞,它們都獨自浪漫,随意凋謝。

寬敞舒适的別墅大廳裏充斥靜谧,時不時被小聲抽噎打破,再重組。

捱過那陣發自肺腑的難受勁兒,時溫深知哭除了能發洩情緒外,解決不了任何事情,開始着手收理物品。

賀承隽三下五除二幫她整理好東西,拎抱一部分日用品先帶時溫走出別墅。

時溫分外疑惑,跟在賀承隽斜後方不停追問他為什麽不用行李箱,這樣徒手搬得搬到什麽時候去。

未料賀承隽僅領她走了沒幾步,腳尖方向一轉,繞進她家隔壁那棟別墅的院子裏,停在別墅門前。

還沒反應過來,心中的猜想還未成型,身旁被物品占滿雙手的賀承隽先為她印證,“開門,密碼是你生日。”

仰頭望向他的眸底是不敢相信,但賀承隽深深蘊含細碎笑意的眼尾鼓勵她,略擡下颚示意她趕緊去開門。

時溫頻眨眼睛,抖着指尖在密碼鎖上依次輸入0321,門鎖咔噠一聲,開了。

拉開別墅門,不被外人窺探的內裏,是與隔壁完全不同的裝修風格。

視線所及之處皆是奶白色極簡主義與侘寂美學的融合碰撞,大氣不失溫馨,簡約透着格調。

與隔壁相同的巨大锃亮的落地窗前,奶白色絨毛地毯上放有設計獨特的白色羔羊絨沙發。

無論是盤腿坐在地毯上,還是靠在沙發裏,都能輕而易舉地欣賞到窗外滿園盛放的紅色四季玫瑰。

露臺餐桌可容納十人有餘,旁邊的雙人秋千不僅有防蚊帳,更可以展平作為吊床使用。

是春夏在外享受陽光花香的不二之選。

原木色開放式吧臺後擺有一個通頂酒櫃,裏面零零散散擺了幾瓶紅酒和白酒,最下方存兩整箱啤酒。

細看便知,那幾瓶紅酒的年份久遠,有價無市。

但相同的是,瓶子外觀都很好看。

旋轉樓梯下方有一大一小兩個月秋燈,樓上的主卧中沒有放床,直接将正中間設計成榻榻米,上面是軟厚的白色席夢思。

與之相連的是隔壁一整個大型衣帽間,放衣服的、放包包的、放首飾的區域全被分隔開來,既能容納很多東西又不會亂到找不見。

時溫越瞧越覺得,這就是她夢想中家的模樣。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喜好裝飾,還有她愛的人陪伴。

無不滿意的回頭,沒有偏差的闖入跟在她身後的賀承隽的眼。

驟然想起,六年前賀承隽問她住沒住過樓房,她答沒有,還開玩笑讓他努努力,給她買個和隔壁一樣的別墅。

畫面一轉,又變成某天午後從床上醒來,她窩在賀承隽懷中,念叨将來有空一定要把那棟別墅重新裝修一下,全部改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要在落地窗前放地毯和沙發,方便她曬太陽。

要在吧臺後面放酒櫃,裏面擺滿她喜歡喝的酒。

要在主卧旁邊打通一個超大的衣帽間,這樣就不怕她的衣物太多沒地方放。

還要買個巨大的月球燈,放在樓梯口,這樣就不用開大燈了。

最重要的是,還要挑地方擺壁爐,最好在落地窗附近,這樣冬天就能窩在地毯上看書。

……

原來賀承隽打探她住沒住過樓房,是因為那時乞讨巷的改造通知已經拟好,他知道自己會被分到樓房。

但害怕她沒住過、不習慣樓房,所以用自己那麽多年辛苦攢下的存款,付了這棟別墅的首付。

又用後來乞讨巷改造後分到的錢,付清了所有尾款。

只因為她喜歡。

麗嘉

“給,你的。”不知賀承隽忽然從哪裏變出個大紅色的房産證,言笑晏晏地遞給她。

時溫僵着手臂接過,打開大紅本才發現,戶主欄上只寫了一個名字。

是她的。

這是,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房産。

登記時間是六年前的六月,是還沒出事的前幾天。

也就意味着,哪怕後來他們分了手,她已經跟陸夜白出了國。

哪怕他不知道自己将會在裏面呆多久,出來後能不能再找到她,找到她後她會不會已經和別人結了婚。

賀承隽仍然為她買下,并保留着這棟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別墅。

後來從監獄裏出來,寧願委屈自己睡在臺球廳,也不住這裏。

就等着她回來,親手送給她。

腦袋裏正混亂一片,理性感□□雜拉扯,誰也不想落下風,誰也不願被忽視。

還沒理清個一二三,握在手中的手機卻突然響起聲音,提醒她有新消息。

時溫頭腦發懵的以為是陳岳,來向她炫耀勝利的喜悅。

卻沒想到是好幾天沒再互通信息的陸夜白。

陸夜白沒有任何鋪墊,給她發來一條近兩分鐘的長語音,無法提前猜測內容。

時溫本想摁滅手機等之後閑下來再聽,卻因指尖顫抖不小心觸碰到語音條,開始外放那條語音。

寂靜清冷的別墅裏陡然響起陸夜白有些低沉,似是喝醉,又似是沒睡醒的聲音。

他說,祖宗,對不起,我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該瞞着您。

【之前在江南,我出去找賀承隽說了……】

時間回溯到六年前,陸夜白剛來江南的那天晚上,賀承隽出去扔垃圾,一轉身就看到身後悄無聲息跟出來的陸夜白。

陸夜白不容拒絕的說,談談。

賀承隽不用腦子想,都知道要談些什麽。

無非是陸夜白用趾高氣昂的樣子、用不屑至極的語氣對他說,他配不上時溫,讓他有點自知之明。

但沒有。

陸夜白打開煙盒遞給他根煙,又在點燃自己口中那根軟中華後,把火也遞給他。

一口深抽了近四分之一,待呼出口中全部的白霧,才不把賀承隽放在眼裏的問,“你覺得你能給她什麽?”

說實話,賀承隽寧願陸夜白如他所想那般,明嘲暗諷他配不上時溫,讓他有自知之明就滾遠點。

也不想聽陸夜白語氣淡薄,問他能給時溫什麽。

這問題太現實,也太紮心了。

稍有不慎就血肉模糊。

“看起來她面上表現的什麽都無所謂,實際上她心裏頭計較的緊,放着江北滔天的榮華富貴不要,非要躲來江南。”

“你以為她是真的甘願這輩子就蜷在江南,和你過這種普通人的生活嗎?”

煙霧缭繞緊緊圍繞陸夜白,好似為他的話語都染上空靈。

是那樣的不真實,卻又戳心。

“她在江北過的是什麽日子?前腳剛從奢飾品店出來,後腳就邁入高檔餐廳,飯後還要去聽場音樂會,或者去酒吧揮金如土。”

“社交聚會不斷,朋友吹捧環繞。可是在這呢?你見她出過幾回門?”

陸夜白皮笑肉不笑的陳述事實:

“她是不如那些拜金女追求名利看重物質,可她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個差?這些你給得起嗎?談戀愛都住她的別墅裏,真要結婚,別說房車,彩禮你能給多少?”

“如果你是真的愛她,就該知道怎麽做才是為了她好,而不是自私的用所謂的‘有情飲水飽’困住自己,還不放過她。”

說完也不等賀承隽回答,又或者說,他根本不需要賀承隽的回答。

陸夜白滅了煙,轉身回別墅。

徒留賀承隽一人,被黑暗簇擁,指尖星火未燃。

時溫聽完那說長不長的語音才知道,原來那晚陸夜白根本不是單純的出去抽煙。

而是去找賀承隽。

可賀承隽只字未提,僅僅用行動證明。

哪怕他擁有的、能給她的不多,哪怕扛着所有人都評判他配不上她、他高攀她的惡言。

他也會把他所擁有的東西和愛全都給她,而不是一言不合就放棄她。

如果說六年前她再見到賀承隽的時候,對那份占蔔結果仍存有一絲懷疑。

那現在,她是真的完全信了。

賀承隽從來沒有對她說過‘我愛你’。

卻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

沉默而又深沉的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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