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淵側泛漣漪(三)
小國的皇帝是沒有資格成為暴君的,但……卻能成為昏君,尤其是景漣的父皇,元尚的掌權人。
也許是自甘堕落,年紀越大,便越荒唐,早朝能不上便不上,整日裏在後宮縱享聲色,夜夜笙歌。
也造就了朝堂上混亂一片,烏煙瘴氣,景漣十四歲入朝,聯和了幾位算得上肱股的老臣借以溫家聲勢,以雷霆之勢料理了幾個蹦噠的最歡的大臣。
後宮和前朝,牽一發而動全身,太子這一招夠狠,抄家流放斬首者無數,刑場的鮮血滲入泥土,血腥味彌漫不去。
也因此,太子被不少後宮的娘娘給得罪了,尤其是二皇子的生母——瑜妃。
二皇子景慕比景漣只小了三個月,可惜太子殿下從小被送往他國,回國方才得知喪母三年。而這位二皇子可謂是活的順風順水,壓在頭頂的大皇子沒了,皇後有死了,瑜妃的算盤也打得啪啪響。
料理的大臣中蹦噠的最歡下場也最慘的就是這位瑜妃的哥哥,國舅爺!
然而被記恨上的景漣實際上……真不是主謀,他就算再厲害,就算皇後留下的資源再豐富,景漣也只是個少年,還是個被諸多打壓空無實權的太子殿下。
至于整理朝堂,自然是出自與太子一同上朝的……溫淵之手。
他的殿下太幹淨了,那雙手纖細漂亮,他一直小心翼翼護着的人……能多護一時,便多護一時把。
為此,溫淵可謂是把朝堂翻了個底朝天,包括皇帝那幾個兒子。
三皇子為人低調,生母勢弱,不足為據。
四皇子無心朝堂,只喜舞扇作畫,活脫脫的纨绔公子哥兒。
剩下的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個六歲一個五歲半,不在考慮範圍內。
是以,溫淵為他的殿下坐上那個位置邁出了第一步。
太子入朝三年,以溫家之名收攏朝臣,不過三年,朝堂竟已然兩派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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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是太子黨,而另一面……則是二殿下慕王一黨。
漆黑的密室內,四周都是石壁,這是溫家地下的密室。
世家有地牢或者密室都是很正常的事,一般都是用來藏東西或者關犯人,但是這間密室卻是溫淵主動要來的,并且誰都不能進來。
溫淵是溫氏下一任的家主,是被當做神一般敬仰的人,即便是元尚的皇帝都得給他三分薄面,縱然再忌憚,也不敢對溫家下手,溫氏族中就更沒有敢挑戰溫淵的人,何況……人家只是要一間密室?
就是想修一座生祠,皇帝都得給湊錢,修!必須修!
密室內只有一張白玉床,玉是從寒池底下挖出來的,名叫寒玉,十分直白。
至于為什麽要在密室擺這麽一張床,溫淵是個正常男人,又是個能每天在心愛之人面前轉悠的正常男人,正常男人就會有沖動!!
于是,這張床成了讓溫淵冷靜下來的最好途徑。
床邊有一個柱形石臺,石臺上卻擺放着一個精致的玉盒子,圓潤瑩白的玉質,分了兩層,外面那層镂空雕琢,十分精細,而裏面則是只有雕刻卻無镂空的玉盒,讓人看不清裏面的東西。
沒有半點光亮的地下密室,溫淵靜靜地盤坐在寒玉床上,忽然擡起手在輕觸了下唇,回想起今日在書房那個放肆的親吻,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了一抹堪稱柔和的笑。
他經常笑,冷笑,假笑,嗤笑,蔑笑,笑的張揚放肆,但這一刻,他黑暗中發自真心的笑不僅美到勾人心魄,更像是一汪流水注入江海後的平和。
他壓抑的、瘋狂的、甚至不可告人的愛,竟然得到了回應!
溫淵在黑暗中準确地摸到了那個玉盒子,輕輕扣一下機關,緩緩地開了盒子,動作莊重地仿佛在做什麽不得了的大事。
漆黑的環境下,開盒子的聲音格外清晰,而盒子裏,靜靜地躺着一個人偶。
人偶一身玄色長袍,從領口往下以華美的金線繡出卷雲紋,衣襟繡着大氣威武的五爪金龍,赫然便是皇帝的龍袍。人偶做的精致非凡,甚至連睫毛都挺翹清晰,眉宇清冷,沉靜內斂,赫然便是當朝太子——景漣。
人偶做的格外逼真精致,溫淵輕柔地将人偶取出,而人偶身後正粘着一個被折成三角形的黃色符紙,溫淵知道,那符紙中還裹着那人的發絲。
良久,溫淵輕輕地笑了一聲,将人偶放了回去,取出在盒子內的一根銀針,在食指上紮了一下,滴了一滴血在人偶的眉心。
血液觸及人偶的瞬間便仿佛被吸食般詭異地消失了!
接着,溫淵一根根刺破手指,又重複之前的動作,直至十根手指都被刺了個遍,整個過程安靜流暢,仿佛紮的不是他自己似的,動作沒有半點猶豫停頓,而臉色也随之白了個徹底。
這是他每晚必做的事,他的殿下很優秀,只可惜敵國的三年奪走了他健康的身子,更何況……
溫淵眼中閃過一絲疼惜與苦澀,呼出口氣,像是将心中的苦悶一同呼出去似的。
——他的殿下,清雅如塵,淡若靜水,從來都不适合那個位置啊。
溫淵将玉盒子捧在懷裏,垂着眼在黑暗中注視着盒子內的木偶,神情柔和,專注地像是在注視着本人一般。
良久,溫淵輕嘆了口氣,将木偶放了回去,起身按下機關,緩步走出了密室。
安靜典雅的書房,燃着燭火,仿若白晝。
坐在書案後的男人一身藏藍錦袍,玉冠束發,容貌竟與溫淵又三分相似,只是比起溫淵的媚氣,他的眉宇間卻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
咯吱一聲,溫淵推門而入,順手關了門,上前幾步,一撩衣袍雙膝一彎,朝着那人跪了下去。
這一跪是用了力氣的,實打實地跪了下去,溫淵垂着頭像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明明是認錯的姿态,可挺直的脊背昭示着他的倔強,他啞着嗓子喚了一聲:“父親。”
被溫淵稱作的父親的,自然便是溫氏的家主——溫漠黎。
溫漠黎低頭看着跪在下面的兒子,神色複雜,輕聲嘆道:“淵兒,陛下他……時日無多了……”
溫淵袖袍內的手驀地攥緊。
當年,他的父親曾用推演之術算元尚國運——帝星殒,國運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