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犧牲
“其他人?”時灼不太能跟上他的思路,“誰?”
“卡爾。”這是莫森第三次提起他的隊友。
時灼下意識地愣住,随即認真回憶了片刻,确認記憶中沒有過這樣的事後,他有些奇怪地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莫森頓了一秒,冷不丁地開口道:“表面上是這樣。”
時灼還停留在剛才的話題裏,對他突然轉變的話鋒雲裏霧裏,“什麽表面上是?”
“你不是問我謝裏登和前妻的關系嗎?”對方又低聲重複了一遍,“他和前妻離婚後已經多年不來往。”
“不來往?”時灼神情微妙地挑起眉尖來,借着終端裏散發出的微小光亮,将拿在手裏的照片舉起給他看,“上校,你看我找到了什麽?”
莫森順着他的話音往照片上看,在看清照片上謝裏登的前妻與女兒,以及背面顯示為前不久的拍攝時間後,眉眼間逐漸染上了幾分冰冷意味。
“所以謝裏登和前妻一直都有聯系。”時灼最後出聲總結道。
“我會讓羅溫去查。”莫森說。
時灼轉身将照片放回抽屜裏,擡頭見他依舊站在書櫃前沒動,不由得有些好奇地湊上前去問:“上校,你在看什麽?”
莫森沒有開口回答,拿起夾在書中的便簽紙遞給他。
時灼在便簽紙上看到了“海濱”兩個字,這很難讓人不聯想到著名的羅那港口。他将關鍵詞輸入終端本地星網進行搜索,很快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上校,這是港口一家酒吧的名字。”
莫森已經從書櫃前走到書桌旁,聞言拿起擺在桌面上的日歷遞給他,“看這個月22號那天。”
時灼擡手将燈光打在日歷上,發覺那天提早被人做了重點标記。結合他們剛才發現的酒吧地點,最後的答案似乎已經不言而喻。
“不過上校,”重新将便簽夾入內頁,時灼合上書要插入書櫃裏,“你怎麽就能夠确定——”
看清書脊上M開頭的名字時,時灼的話音戛然而止。日歷上整個月份的日期裏,唯獨只有22號被人畫上标記,通常來說這樣重要的日子,要麽是為情要麽就是為錢,即便他們在22號當天跑了個空,或許也會其他的意外收獲。
兩人從書房裏出來以後,就原路返回離開了謝裏登家。莫森更是讓他順手捎上貴重物品,拿回去交給羅溫送去黑市倒賣。已經能夠想象得到謝裏登回來以後,發現家中意外遭賊時雷霆大怒的模樣,時灼甚至不嫌事大地翻亂了室內擺設。
這晚的事過去沒多久,時灼就聽說了謝裏登回家後勃然大怒,連夜将警長找來調查取證的事。只是沒有監控錄像與目擊證人,警局的人最後也只能粗略判斷,作案者為白天上門送貨的外來工人。
然而等他們錄入工人信息聯網搜尋時,對方卻好似人間蒸發般沒有再出現過,這樁破不了的入室盜竊案也就逐漸被人遺忘,而謝裏登為防後患又重新升級了監控系統。
時灼仍是重複每天吃睡遛狗的生活,同時等待這個月22號那天的到來。莫森很快就得到了更準确的時間,兩人在22號當天的傍晚,提前喬裝打扮好去了海濱,只等着和人約見面的謝裏登出現。
但是他們沒有等到前來赴約的謝裏登,兩人在面朝酒吧入口的吧臺旁坐了許久,進出酒吧的客人中始終不見謝裏登身影。眼見約好的時間段就要過去,莫森起身去聯系羅溫核對信息。
留時灼一人繼續坐在吧臺邊,正是心中覺得百無聊賴之際,餘光就掃到了門邊掀簾進來的年輕男人。那人臉上戴着遮掩面容的墨鏡,手中提着疑似裝有光腦的公文包,下半張臉擠在湧動的人群中看不真切。
海濱戴墨鏡和帽子的人很多,男人的年齡也與謝裏登完全對不上。讓時灼真正注意到他的,并非是他臉上的墨鏡和拎在手中的包,而是他那頭即便是混跡在人群中,也異常熟悉惹眼的紅褐色短發。
時灼來羅那城的這段時間裏,只見過一個人有這樣的發色。
察覺到或許将有轉機出現,時灼放下握在手中的那杯黑啤,一邊低頭用終端給莫森發信息,一邊壓下頭頂帽檐起身站起來,不動聲色地穿過人群跟上對方。
紅發青年沒有在任何卡座停留,而是提着公文包穿過大堂往後走。進入過道以後客人明顯減少,時灼放慢腳步沒有跟得太緊,最後小心地停在了消防通道外的牆角後,聽前方腳步聲緩緩邁入光線昏暗的樓道裏。
青年進去以後在樓梯口坐了下來,提前等在通道裏的男人主動找他搭話,兩人對話間似乎核對了什麽暗號,随即才開門見山地進入正式話題。
這期間應那陌生男人的要求,紅發青年将墨鏡從臉上取了下來。時灼從牆邊無聲地投去窺探視線,果真看見了和唐唯長得一樣的側臉。
時灼謹慎地從牆邊撤回視線來,第一時間落在心頭的反應是,唐唯什麽時候也出獄了?但是很快,在回憶起監獄牆上那扇小窗時,他又毫無遲疑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那扇只在自己監牢中見過的小窗,顯然并非是為他開的特權,而是謝裏登給唐唯的特權。用出獄來形容他或許不合适,對方從一開始就不曾入過獄,唐唯是謝裏登的人。
想明白這中間的節點以後,正準備凝神去聽兩人對話內容,時灼就察覺到身後有旁人氣息逼近。繃緊神經回頭的那一秒,他垂在身側的手腕被人輕輕捏住了。
時灼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擡頭對上莫森那雙平靜的眼眸。他沉默不語地眨了眨眼睛,算作對莫森突然出現的回應。
後者松開了他的手腕,站在他身旁沒有動。
牆那邊的兩人正在确認裝貨時間,那批貨多半就是莫森要調查的東西。時灼對貨物的來源去向一概不知,聽完兩人的對話後也愈發好奇起來,這些人交接的到底是什麽走私物品。
但是裏面相關的話題沒有再繼續,唐唯忽然打啞謎般隐秘地轉過話鋒問:“上次的事解決得怎麽樣了?”
疑似芒斯特成員的男人粗聲接話道:“人已經抓到處理掉了,還少了一顆子彈。”
“子彈?”唐唯的語氣明顯變得不滿起來,“不是讓你們全部回收嗎?”
男人雖然面有不虞但還是忍了下來,“兄弟們搜遍整個港口,也沒有找到最後那顆子彈。”
空氣中安靜了兩秒,唐唯再度皺着眉頭開口:“聽說監控裏拍到了其他人?”
“只有半截背影。”男人回答。
“人找到了嗎?”唐唯接着轉移了話題重心。
“還沒有,背影信息太少系統掃描不出來。”男人那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六爺的意思是……”
那邊的人驟然壓低了聲音,似乎是想請唐唯幫忙找人。
“可以,”唐唯爽快地張口答應了他,從公文包裏拿出光腦打開,“你把監控錄像發給我。”
兩人在樓梯旁操作了片刻時間,躲在門外牆後的時灼很快就聽見,那邊傳來光腦合蓋收納的動靜,唐唯拎着公文包起身站了起來,“我會回去向監獄長說明,後續有消息再通知你。”
“行。”男人沉聲道。
意識到兩人已經談妥要出來,時灼連忙轉身跟上莫森往回走。偷偷跟過來的時候沒有留意,如今這個迫在眉睫的節骨眼上,他才發現這條走廊有很長一段路,都不見任何可以藏身的房間或岔路口。
牆角後已經響起唐唯沉緩的腳步聲,想要在短時間內走出那兩人的視線範圍外,已經是完全不可能辦到的事情。以時灼和莫森的能力來說,想要從兩人面前全身而退,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但打草驚蛇對他們來說并無益處。
情急之下他摘掉棒球帽截停莫森,雙手緊緊摟住男人脖頸将他擋在牆邊,擡高他的帽檐将自己的臉近距離地湊上去,停在距離他的嘴唇僅有幾公分的地方,用低到幾不可聞的氣音語速極快地道:“上校,可能需要你犧牲一下。”
說完以後,沒有給莫森任何選擇的機會,餘光瞟到牆角後方有人邁腳的那一刻,時灼摟緊莫森的脖子利落果決地吻了上去。
兩人的嘴唇輕輕撞在了一起,伴随唇上傳來的柔軟溫熱的觸感,陌生發燙的溫度流淌着滲入血管,燒得渾身血液都無聲地沸騰起來。
像是在寂靜之地野蠻生長的熱烈風聲,又像是潮濕荒野中肆意燃燒的明亮火種。
莫森面容冷淡地頓在原地沒有動,藏在帽檐下的黑眸卻驟然轉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