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好。”

阿蘿以為自己提出這樣的要求,作為成年人的蕭敬遠,總該問問為什麽。

可是他并沒有多問,輕易就這麽答應了。

阿蘿正想着應該多解釋下,誰知就聽到外面的腳步聲,随之而來的還有翠夏說話的聲響,阿蘿微急,正要囑咐蕭敬遠趕緊走,可是話還沒來得及說,再一回頭,蕭敬遠已經不見了。

當下不由得咂了咂舌,想着還可以這樣神出鬼沒?

這邊翠夏進來,卻是專過來送牛乳燕窩羹的,見阿蘿趴在窗戶那裏,便不由擰眉:“姑娘,窗戶邊上冷,仔細凍壞了。”

阿蘿忙應着,過來坐在榻邊的小鏽杌上,接過來牛乳燕窩羹吃了。

吃完了後,她借故有些困乏,把翠夏支使出去。

翠夏聽了,卻是疑惑道:“好好的這會子怎麽會困,莫不是有哪裏不好?恰今日太太請了王大夫過來,倒是不如一起讓王大夫看看?”

阿蘿納悶地問:“今日我娘是有什麽不好?還是例行診脈?”

翠夏搖頭:“只知道太太今日有些不适,至于有沒有妨礙,小的就不知道了。”

“王大夫走了嗎?”

“沒,魯嬷嬷正陪着呢。”

“好,那你先下去吧,姑娘我自己躺榻上歇一會兒就是了。”

一時翠夏出去了,阿蘿又跑到了窗戶前,看着外面籠子裏剩下的那只白鴿。

剛才她的話還沒說完呢,他就這麽跑了,現在是不是應該再把他召喚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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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蘿有些不好意思,又覺得還是得叫來吧?

她凝視着那小白鴿,小白鴿睜着豆大的黑眼睛也望着她。

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小白鴿也跟着眨了眨眼睛。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不管了,小白鴿啊,剛才你家兄弟已經出去給我送信了,你也得學習一下。”

說着,她又寫了個紙條,搓成細條,綁在了這只小白鴿腿上,然後把它放出了籠子。

“不知道這次管用嗎?”

“他會不會煩了啊?”

“其實我還是有點不信,他竟然這麽守信……”

阿蘿一邊嘟哝着,一邊拿了筆,胡亂在宣紙上寫着字。

正在這時候,她聽到窗外傳來一個平靜無波的聲音:“三姑娘,又怎麽了?”

阿蘿猛地回頭看過去,驚喜地發現,蕭敬遠又出現在窗外了!

“這麽快啊?”原來這白鴿飛得這麽快,蕭敬遠也跑得這麽快?

蕭敬遠面無表情地立在窗外,一手握着一只白鴿,淡淡地道:“三姑娘,我還沒回到家。”

半路上,就碰到了來送信的白鴿,沒辦法,只好折返了。

“這樣啊……”阿蘿滿臉慚愧。

“還有什麽事?”蕭敬遠沒表現出不耐煩,但是眼裏顯然也半分愉悅。

“其實,其實我就是想告訴你,我讓你查的事兒,你千萬別告訴別人啊!”

這個事兒可是關系到她娘的聲名,萬一傳出去,怕是不好。

蕭敬遠望着眼前這個小姑娘。

她趴在窗臺上,用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一眨地,期盼地望着他。

他半響無言。

“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啊……”阿蘿有點累了,幹脆兩只手一起托着下巴,這個動作使得她的小臉別擠成了一個粉潤的小桃子。

“我走了。”他卻轉身,将手裏拎着的兩只白鴿塞進了籠子裏,之後身影猶如風中的一片葉子,轉眼就消失在院子裏了。

親眼看着他離開的樣子,阿蘿不免再次咋舌。

她知道蕭家世代習武的,永瀚那種愛讀書不喜武的,自小也跟着學過一些把式,是以自然明白蕭家的這位少年将軍,功夫必然是不弱的。

可是再怎麽樣也沒想到,人還可以像鳥一樣這麽飛走。

“姑娘,太太那邊怕是不好!”才被打發走的翠夏急匆匆地跑來了。

“怎麽了?”阿蘿一個激靈,忙站起來。

“我剛才偷偷聽着魯嬷嬷和太太說了什麽,之後便抹了眼淚。”

“啊?”

阿蘿心裏一頓,猛然間便想起上輩子來了。

上輩子,她根本不知道母親曾經壞過身孕,想來是無聲無息地沒了,難道說這輩子還要重複上輩子的厄運嗎?

阿蘿傍晚時分,幾乎什麽都沒敢幹,就支着耳朵聽動靜了。

聽來聽去,她也沒聽到母親和魯嬷嬷再說過什麽關鍵,就在她打算放棄,幹脆過去問問母親的時候,卻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傳入了耳中。

“今天的還是別放了?”

“為什麽不放?”

“我瞧着今日正房裏請了大夫來,怕是已經有動靜了,若是這個時候被查出來,可就麻煩了。”

“還是放吧,一鼓作氣,趕明兒咱也好趕緊領賞。”

阿蘿一聽這聲音,頓時呆在那裏。

她并不認識說話的這兩個人,不過聽着倒像是一個老媽子并一個丫鬟。

那丫鬟聲音陌生,顯然也不是常在她跟前走動的。

她們是誰?

阿蘿支着耳朵,再次細聽,只可惜她們不再說話了,她只能聽到燒開水後發出的咕嘟咕嘟聲響。

她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擰眉仔細地想了想,漸漸地明白過來。

這兩個人,應該是在竈房裏幫傭的吧?

因為老祖宗特意吩咐在二房裏做了一個單獨的小竈房,是以二房自然需要人手,大太太便從廚房撥了幾個人過來。

想到這裏的時候,阿蘿手腳漸漸地泛涼。

她努力地回想着往日大太太的眉眼,其實要說起來,也是個和顏悅色的,平日處理家中事也頗為公允。

甚至于就她印象中,後來母親去世了,她還對自己頗為憐惜,時常說自己命苦,她這做大嬸嬸的要好好照料着自己。

雖不算慈母,可實在也是頗具大家太太的風範。

沒想到,背後竟可能做出這等事來?

翠夏就見自家姑娘小小年紀,背着個小手,蹙着細白的小眉頭,在那裏踱來踱去,再想起剛剛姑娘一直呆呆地立在那裏,也不出言,也不看人,仿佛傻了似的模樣,一時也有些怕了。

“太太那邊,若是有什麽不好,姑娘總該過去問一問,這才不寒了太太的心。”翠夏想了想,這麽勸道。

“不。”阿蘿仰起臉來,小眼神頗為堅定:“你先出去吧,讓我靜靜。”

“啊?”

“出去吧。”阿蘿擡手,什麽都不想多說,只示意翠夏出去。

翠夏滿臉的無法理解,不過當人丫鬟的,她也不好說什麽,欲言又止地出去了。

待到翠夏出去,阿蘿趕緊拿出筆來寫了一個字條,又來到了窗邊,打開窗子,用手将那白鴿籠子拽過來,之後将字條綁在了白鴿上。

“拜托了,一切都拜托你了,這次一定要把蕭七叔請來!”

她兩手合十,對着白鴿拜了拜,之後放飛了白鴿。

“這次他是不是還沒到家呢?”

“即使他到家了,會不會一生氣,幹脆不來了?”

狼來了的故事她是知道的,該不會他這次再不信了吧?

就在這種忐忑中,外面天已經黑了,雪也下起來了,蕭敬遠還沒來,恰晚膳時候到了,阿蘿只好随着過去用膳。

今日恰好是學中半休的日子,又趕上下雪,葉青川下學早,先去問候了老祖宗,便過來向母親請安,正好一家三口一起用了晚膳。

葉青川是十分疼愛自己這妹妹的,溫煦地笑着,問起她今日在家做了什麽。

阿蘿一邊和哥哥說話,一邊卻是望着哥哥的臉。

哥哥生得隽秀颀長,雖是個男子,卻依然有母親的風姿,這樣的男兒,原應該該是燕京城裏女兒家心之所往,只可惜,毀就毀在那一雙眼睛上。

“阿蘿在看什麽?”雖看不到,葉青川卻感覺到了妹妹的目光。

“沒什麽,就是好久不見哥哥,實在想得慌!”阿蘿連忙低下頭用膳,嘴上笑着這麽說。

用膳過後,哥哥葉青川陪着自己和母親又說了一會子話,講了在學裏的種種進益,之後看雪越發大了,這才離開。

哥哥離開後,阿蘿原本想着從母親嘴裏探探話兒,可是看着母親一臉虛弱的疲憊之态,并不想和自己多說的樣子,也就只好罷了。

恰這時,見魯嬷嬷端了藥碗過來,是要伺候母親吃藥。

她想起了之前聽到的話語,不免焦急,當下一個趔趄,恰恰好撞到了魯嬷嬷身上,藥汁便灑了一地。

魯嬷嬷看着這熬了許久的熱騰騰藥汁灑了,不免有些無奈:“姑娘,你也忒地莽撞了。”

反倒是寧氏,只是淡淡地道:“沒什麽,阿蘿也不是故意的,這藥,吃了和不吃,還不是一樣,不吃也罷。”

阿蘿點點頭:“還是少吃藥的好,這藥好苦,聞着就哭,我的小弟弟小妹妹肯定不喜歡的!阿蘿也最讨厭吃藥了!”

魯嬷嬷聽着阿蘿的童言童語,嘆息一聲,也就沒再說什麽。

阿蘿尋了個理由,偷偷溜出來,眼瞅着一個小丫鬟收拾走了藥渣碗渣,連忙把翠夏拉來了,附耳吩咐了一番。

片刻後,翠夏不負所托,果然用個帕子包着個碗片兒,裏面零星殘餘着一點湯藥。

“好,你先出去吧。”

翠夏不解地望着姑娘,越發疑惑,總覺得姑娘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但是也說不上哪裏不同,只能聽令出去了。

阿蘿小心翼翼地将那點藥渣放在桌上,自己先用鼻子聞了聞,自然是聞不出個所以然。

她嘆了口氣,焦急地望向窗外,盼着出現蕭敬遠的影子。

顯然那些人在藥裏下的是于母親懷胎不利的藥,只是那藥并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見效,是文火滿來,一點點地讓母親肚子裏的孩子流下來。

如今母親身子已經不适,再吃下去,怕是後果不堪設想。

今晚母親怕是幹脆心灰意冷不喝藥了,可是明天她還會喝的啊。

是以今晚她必須得想辦法。

她這麽小年紀,也沒個可用的人,如今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于蕭敬遠了。

可是經過了前面那兩次,蕭敬遠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根本不會來了?

阿蘿站在窗棂前,望着外面飄落的雪花安靜地落在窗棂上,她不免攥緊了小小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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