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當下一衆人等,來到了寧氏房外,也是阿蘿這時間恰得好,此時恰好是寧氏要用藥的時候,卻見小丫鬟正捧着湯藥來到了門前,絲珮出來,将那湯藥托盤接進去了。

阿蘿心裏道聲僥幸,知道自己再晚來一步,怕是這湯藥已經吃下去了。

連忙扶着老祖宗,帶着一幫人等進去房中。

卻說寧氏今日起來,只覺得小腹糾痛,隐隐有下墜之感,再想起昨日晚間起夜時的些許血跡,心中已經知道不妙。她想着自己這一胎來得僥幸,如今不曾想,竟是根本不能保住,再想想那在外戎守常年不得見的夫君,以及身邊環伺的虎狼之目,不由得悲從中來。

一時又有些灰心,想着自己便是生了一胎,也未必能保住,還不若就此流掉,也省的以後牽心挂肚!

正這麽想着,就聽到外面腳步聲,底下丫鬟過去看時,卻是道:“太太,老祖宗并大太太三太太都過來了。”

寧氏聽着,也是詫異,連忙稍整衣容,起身迎過去,将老祖宗等人奉了上座。

這邊老祖宗坐下,觀寧氏面容,看她臉上無光,眸中黯淡,身形纖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能倒似的,當下也是一個嘆息:“你如今懷着身子,不必站着,且坐下說話就是。”

寧氏見大太太和三太太都伺候在旁邊,原本是要堅持站着伺候,不過實在是腰酸背痛,虛軟乏力,小腹處隐隐墜痛,不得已,也就勉強坐在旁邊繡杌上。

老祖宗打量一番寧氏:“我瞧着你面色不好,這幾日可有哪裏不适?王大夫那邊怎麽說?”

寧氏垂着眼,柔聲回道:“這幾日也不知怎麽了,腹中墜痛,心裏總覺得不安,王大夫過來診脈,倒是沒說什麽,只是說胎相不穩,讓好生養着,又給開了安胎藥。”

“那你每日好生吃藥,讓底下嬷嬷丫鬟好生服侍,還有阿蘿,這幾日去我房中吧,免得她頑皮,攪擾了你。”

“是,媳婦全憑老祖宗吩咐。”

一時因說起湯藥來,老祖宗道:“我也是過來随便坐坐,看看你,剛才進門,瞧着那邊小丫鬟剛把湯藥送來,你趁熱喝了吧,仔細等下涼了,這藥效倒是打個折扣。”

寧氏想着也是,于是答應着,這邊絲珮便服侍着寧氏要用湯藥。

阿蘿見此情景,知道關鍵時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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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靠在老祖宗懷裏,狀若無意地道:“老祖宗,其實若說起來,這湯藥還得謝謝三嬸母呢。”

“謝謝我?”三太太從旁聽着,不由納悶:“和我有何幹系?”

這大夫不是她請的,藥也不是她抓的,怎麽也和她沒關系啊?

阿蘿當下便道:“我記得那日經過竈房,聽着裏面廚娘說起來,說是三太太特意讓加的藥粉,是可以安胎的啊!”

“啊?”所有的人聽得這話,都大驚,紛紛把目光投向三太太。

三太太自己也是呆在那裏,納罕地用手指着自己,不敢置信地道:“我?”

阿蘿自然是知道,這事兒絕對不是三太太做的。

正因為絕對不是三太太做的,她才故意指東打西,說是三太太做的。

先把一個完全不相幹,且很容易證明清白的人拉進這趟渾水裏,這樣對方必然跳腳大驚,竭力證明自家清白。

其他不相幹的人,震驚之下也會幫着細查。

唯獨那真正的幕後主使人,她會驚詫之下又覺得莫名,莫名之中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

其實這個事情,她多少感覺到,或許是和大太太有關。

可是大房如今主持中饋,是老祖宗的左膀右臂,她如今也沒辦法輕易得罪,自然不敢直接把矛頭指向大房。

于她來說,最要緊的是,先保住母親腹中的胎兒,順着竈房裏的廚娘這條線,把那下藥的路子給掐斷了。

至于幕後主使人到底是哪個,其實不用細查,大家心裏多少有數的。

當下阿蘿摸了摸腦袋,有些疑惑地道:“我也是聽竈房裏的廚娘說的,或許根本不是,難道是我記錯了?”

其他人等,臉色卻是早已經變了。

這不管到底是不是三太太,只要真有什麽“廚娘給湯藥裏下藥粉”的事,那必然是事情不簡單!

要知道安胎的湯藥,都是事先将藥材包在紗布裏,放在砂鍋中熬煮,這都是早已經分好的,哪裏來的廚娘膽敢往裏面放什麽藥粉啊!

涉及到族中的血脈,難免牽扯出許多陰私,在場衆人都紛紛察覺到,這事兒怕是不尋常。

寧氏聽得這話,也是震驚,蹙着纖細精致的眉:“阿蘿,你是何時聽說,又是哪個說的,可還記得?”

老祖宗也催問道:“阿蘿,此事非同小可,馬虎不得,你可要說清楚,到底是哪個說的?”

阿蘿歪頭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這個小動作,可是讓周圍一衆人全都屏住了呼吸。

最後她終于蹙着小眉頭,嘆了口氣:“我實在是不記得是哪個了,只記得那人是個熬藥的廚娘!”

衆人面面相觑,臉色都頗為難看。

寧氏唇上已經是血色全失,她顫抖地坐在杌子上,捂着小腹,恍惚中察覺到了什麽。

這些日子,其實也不是沒懷疑過,甚至還曾經細查過院中丫鬟媽子的出入,可是都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說到底,自己還是疏忽了,其實是有人暗中害了自己?

若是自己這一胎真得不保,那豈不是自己的粗心大意和無能懦弱害了自己孩兒?

寧氏纖弱的身子猶如風中樹葉一般顫個不停,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說什麽好。

老祖宗面色凝重,環視過衆人,最後目光落在震驚不已的三太太身上。

“阿蘿到底年紀小,未必聽得真切,你也不必太過在意。”

三太太一聽,已經上前噗通一聲跪下:“老祖宗明鑒,我素日從不管家,家中凡事也不經我手,我怎麽會有那通天本領,安插了人手來二嫂房中使壞!況且我給她使壞,于我又有什麽好處!老祖宗,您一定要還我一個清白啊!”

旁邊葉青萱見母親跪下,也是跟着跪下:“老祖宗,母親并不是那歹毒之人,怎麽也不會做出害了二伯母的事!”

三太太都要急哭了:“或者是阿蘿聽錯了,或者是有人做了壞事,這是故意要陷害我,好一個一箭雙雕之計!”

她這一說,衆人恍然,紛紛想着,若是如此,倒是說得過去,一箭雙雕呢!

老祖宗沉下臉;“秀絹,你先起來,阿蘿小孩子,聽錯也是有的,但是這事兒必然要查個水落石出,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個喪心病狂之輩,敢在我葉氏後宅圖謀這般下賤勾當,謀害我葉氏子嗣!”

老祖宗既已下了令,當下自是命人,先将這二房院落封住,之後便把竈房裏的一幹人等統統帶過來,挨個審問。

可是問來問去,自是哪個也不曾承認,一個個跪在那裏詛咒發誓,淚流滿面。

當下衆人便多少有些質疑了,葉青蓮率先道:“老祖宗,阿蘿年紀小,想必是聽錯了?我瞧着,三嬸母一向待人不錯,短短不至于做出這等事來。”

葉青蓉瞥了阿蘿一眼,也跟着幫腔,淡聲道:“阿蘿,這件事事關重大,可不是胡亂說的時候。”

大太太也随着道:“說的也是,阿蘿你仔細回想,當初到底是哪個說的這話,若是你指出來,咱們必然嚴加責罰,按照家法處置,可是如今,廚房裏這麽多人,總不能一個個都罰了?你當時既然聽到了人家說話,總該記得對方是何模樣吧?還是說,你小人兒家,記錯了,聽岔了?”

衆人聽着這個,想想也是,阿蘿一臉稀裏糊塗的樣子,便是記錯了,也是有的。

阿蘿何嘗不想找出那個壞人,可是她盯着那群人,仔細地回想着,卻怎麽也記不清,說話的那人,到底是哪個。

她剛才也試着聽了那些人說的話,卻是沒一個能對上的,一時也有些不确定了,該不會那兩個說話的,根本不是廚房裏的人?

大家夥看她臉上也露出了不确定,更加不信了。

大太太更是上前跪在那裏,恭敬地道;“老祖宗,自我嫁入葉家一來,一直執掌中饋,我自知資質愚鈍,唯恐不能掌家,是以日夜操勞,不敢有半分懈怠。如今二弟妹懷上身孕,我自是為她高興,也盼着她能生下子嗣,這二房中廚房的廚娘廚子,都是我一手安置的,如今阿蘿既是說有人暗中使壞,我已是惴惴不安,只盼着老祖宗能明辨是非,看看到底是真有那居心叵測之人,還是阿蘿聽錯了,好歹還媳婦一個清白……要不然,我莫若一回頭撞死在這裏,也好過遭受這般質疑!”

她這麽一說,倒仿佛是阿蘿故意使壞了。

不說別人,就連老祖宗,也眸中泛起了疑惑:“阿蘿,你再想想,可記得當時那人到底怎麽說的,說了什麽話?”

阿蘿其實早已經重複了多遍,可是現在她也沒有證據,一邊記挂着這蕭敬遠到底什麽時候能幫自己查清楚,一邊嘆了口氣,指着那早已經涼透了的湯藥道:“我該說的,早已經說過了啊,若問再多,我也不知道的。如今還不如找幾個大夫,查一查那湯藥,若是真有什麽不對,大夫自然是能看出來的。”

老祖宗點頭,當下便要吩咐,誰知道恰在這時候,聽得外面有人進來禀報,卻是葉家當家人,禮部尚書葉長勤回來了。

誰也沒想到,葉長勤進來的時候,是直接帶了兩位禦醫,一個王大夫。

當下內眷回避了,卻把那湯藥拿去給幾位大夫查看,又請兩位禦醫都給寧氏過脈。

衆女眷等在內室中,都沉默不曾言,不過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沉重。

本來這事兒還沒有外傳,更沒有知會葉長勤知道,不知他怎麽會回來,且直接帶了兩位大夫。

反倒是阿蘿,心中隐隐有了猜測,想着難道是蕭敬遠做的?

如果蕭敬遠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葉長勤,逼着葉長勤回來處理這事,倒是有可能的。

只是……葉長勤會幫着娘嗎?

他明明……

阿蘿咬了咬唇,回想起那晚他脅迫娘的情境。

他,到底是什麽居心?

在這個關節上,他是會順水推舟謀害了娘腹中的胎兒,還是會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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