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醉客張宣

薛國國都大邑最大的酒肆在東市,名為‘天客居’,在寸土寸金的薛都大邑城東市中,占地近兩畝,臨街一溜五開間的店面,例外三進,上下五層,一層比一層裝修得精致華美,極盡奢華!

在墨先生伊華看來,這樣大一座酒肆,放之前世,便是五星級的大酒店也不一定能夠趕得上!更何況這‘天客居’還是位于一國之都的繁華鬧市之中!

而不管是在前世,還是在當下,酒肆飯館,永遠都是三教九流,魚蛇混雜之地,當然,同時也是市井流言流傳得最為快捷的地方!而這些市井流言之中,往往還會夾雜着各種各樣的真實情報,只是看你會不會分辨,會不會篩選而已!

離開趙軍大營之後,孤身一人,只帶了子夜一個扈從的伊華,現在最迫切需要知道的,就是趙國與薛國之間的戰争到底如何了,他隐晦的通過虎符和竹簡想要傳達給便宜老爸趙君侯的意思,趙君侯又看明白了沒有?

從伊華和子夜離開雲臺郡,進入薛國境內之後,伊華和子夜兩人就已經變成了聾子瞎子,對這些消息一無所知了!

而想要最快的了解到這些消息,酒肆飯館,便是其中最主要最快捷的一個途徑,且市井之中,未嘗便沒有卧虎藏龍之輩,前世伊華玩的那些游戲,招募英雄,可都在這酒館之中!

伊華帶着子夜,在天客居二樓找了一個靠着扶手欄杆的雅室坐下,随意點了幾樣小菜,一壺薛國燒香酒,伊華便有一下沒一下的慢慢的喝着酒,耳朵和視線卻一直留意着一樓大堂裏傳來的動靜和消息。

一樓大堂是散客,消費比之上面四樓,自然低多了,但對于普通人,甚至是對于子夜這樣的趙國沒落士族子弟來說,其消費依然是十分的昂貴,極其普通的一桌酒菜,也足可以讓趙國普通的五口平民之家,花費上兩三個月了!

然而即便如此,天客居一樓大堂之中,依然是人滿為患,甚至還有散客跟素不相識之人拼桌吃飯的情形!

對此,子夜看到的是天客居高昂的消費,眼神中流露出來的也多是羨慕嫉妒的神色,但伊華卻不一樣,他看到的,卻是薛國的富足和強盛,雖然只是薛國國都之中的一座酒肆飯館,但管中窺豹,從這座小小的酒肆飯館之中,伊華依然可以看出薛國國力之富庶!

若非家世殷厚,又何來如此高昂的消費?

“開盤了開盤了!”

一樓大堂裏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緊接着,天客居的一個夥計便站在大堂最中間的一個高臺上,高臺後面還放着一副巨大的屏風,屏風上草繪着趙國雲臺郡和薛國西林郡的地輿圖。

雖然只見過一次,而且還根本不會寫,但伊華還是已經能夠認得出地輿圖上那“雲臺郡”和“西林郡”兩座城池的名字了,特別是這幾個字連着出現在一張帛布之上的時候!

子夜聽到樓下的喧嘩聲,轉頭一看,臉色不由自主地一變,失聲叫道:“公……”一個“子”字還沒出口,便被伊華狠狠地瞪了一眼,子夜不得不将那個“子”字咽回去,轉而喚道:“先生,他們這是要作甚?”

“作甚?這還看不明白嗎?他們這是要以薛國和趙國之間的戰事做賭局呢!”伊華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從雅室裏沖到扶手欄杆邊的食客便已經冷笑了一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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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薛國趙國之間的戰事做賭局?薛國賭&博之風如此之甚?”子夜吃驚地瞪大眼睛說道。

那個食客咧嘴冷笑了一聲,說道:“天下首富之國,首富之地,手上有了三五閑錢,不用來賭&博,還用來作甚?窩在手裏的錢,可不會生娃!”

子夜聽了,不由得為之一愣,一旁的伊華卻已長身而起,走到那個食客身旁,抱拳拱手,躬身一禮,說道:“先生談吐風趣,見識不凡,必是高雅名士,相逢即是有緣,若蒙不棄,你我共飲一杯,如何?”

拜前一世當語文老師的老媽所賜,伊華小時候所讀過的古文,沒有三百也有兩百篇。現在,雖然才來到這個時空不足四日,但除了偶爾冒出幾個稀奇古怪金句外,伊華的語言儀态,跟公叔子夜這個土著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了。

“你要請我喝酒?”食客疑惑的瞧着伊華反問道。

“先生若是不棄,自當與先生共飲。”伊華微笑着說道。

“不棄不棄,我有什麽好棄的!”食客連連擺手說道,說着又上下拂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說道:“不過,你看我這裝扮,身無長物,可負擔不起你的酒錢!”

“我家先生邀你飲酒,豈會要你酒錢?”子夜在一旁傲然地說道,雖然他和伊華現在都穿着粗布衣裳,一副游商裝扮,但伊華好歹也是趙國公族之子,他子夜雖然家世已經沒落,但好歹也是公族旁支,士族後裔,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那種傲慢,是無論如何裝扮掩飾,也掩飾不了的。

倒是伊華,雖然貴為趙國公子,但前世畢竟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軍人,雖有傲骨傲心,但已然內斂,不會有絲毫的表露。

食客聽了子夜的話,微微楞了一下,轉頭盯着子夜瞧了幾秒鐘,又回頭瞧着伊華看了幾秒鐘,眼中不由得閃過了一絲不解的神色,旋即便坦然的在伊華對面坐了下來。

而這時,一樓大堂裏的賭局,已經正式開盤了,天客居的那個夥計站在高臺上,大聲對周圍的食客說道:“諸位,諸位,昨日從王宮裏傳出來的消息,王子旦已經抵達雲臺前線,并且正式從公子懋手中接過了軍權!”

說着,略微停頓了一下,那個夥計又說道:“王子旦離都之時,曾在大王面前誓言,旬日之內,拿下雲臺郡,長驅直入,兵鋒直指趙國國都宸都!如今王子旦已經抵達前線,并且公子懋交接了軍權虎符,料想王子旦應該很快便會發兵攻打雲臺關城,今天稍晚些時候,或許便有捷報傳來!”

說着,又略微停頓了一下,那個夥計才又說道:“諸位,今日之局,便賭王子旦幾日拿下雲臺關城,斬首幾何!”說着,停頓了一下,夥計又高聲叫道:“諸位現在便可下注了!”

大堂裏的散客聽了夥計的話,頓時像發狂了一般湧到高臺邊,有人高舉着裝着銀錢的袋子,大聲叫道:“我下五十錢!”“我下百錢!”“我下三金!”“我下五金!”

一時間,整個大堂都變得好像是菜市場一樣熱鬧喧嘩起來。

“三日攻克關城,斬首五千,賠率二三,下二賠三!三日克城,斬首萬餘,賠率三四,下三賠四!三日克城,斬首萬五,賠率一二,下一賠二咯!~”夥計還在那拖長着聲音大聲唱喏着賠率。

“先生不下注?”伊華輕笑着對對面的食客說道。

“我身無長物,以何下注?”食客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衣着打扮說道。

“若先生要下注,先生會下何注?”伊華又輕笑着問道。

“那足下若要下注,又會下何注呢?”食客笑着反問道。

“我?”伊華微微楞了一下,旋即輕笑着說道:“在下一外國游商,只求自身溫飽,衣食無憂,列國大事,在下目光短小,見識淺薄,卻不敢妄自揣度,且經商獲利,來之不易,在下也不敢随意揮霍了。”

“然也,足下只求自身溫飽,衣食無憂,列國大事,與足下無關,不敢妄自揣度,于我而言,薛趙皆非我父母之國,孰勝孰負,于我又有何幹?”食客笑着說道。

伊華聽了,不由得微微一怔,正要再說些什麽,卻聽一樓大堂裏傳來一個有些醉意,但卻很高亢的聲音來:“我~賭趙~旬日不敗!”

大堂裏的其他的聲音一下子全都靜了下來,一起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就連伊華和子夜也一起伸長脖子望了下去,順着衆人視線所指,很快便看到了一個三十來歲,穿着一身白衣長袍,已經有些醉态可掬的年輕士子。

當下便有食客認出了那個年輕士子的身份,笑着說道:“張子,你又醉了!”說着,又轉頭對其他食客說道:“他是丞相門下食客張宣,不得丞相重視,整日浪跡酒肆花館,醉人醉語,大家不用與他一般見識!”

聽了那個食客的話,其他人全都哄笑了起來,張宣卻又猛地大聲說道:“張子人醉~”說着,停頓了一下,踉跄着走了兩步,點着自己的腦袋又說道:“心明!”說着,踉踉跄跄的走到了高臺邊。

“既然如此,張子欲下幾錢?”夥計笑着問道,說着,又瞥了一眼賠率,說道:“現在買趙國勝的賠率是一比一百,下一賠百,張子好眼光,這可是百倍之利呀!”語氣之中卻滿是嘲弄之意。

張宣卻好像沒聽出夥計話裏嘲弄的意思一眼,醉醺醺地說道:“我無酒錢,渾身~僅此一錢,便以~以此錢下注,賺些~賺些酒錢!”

“一!錢?”夥計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瞪着張宣說道:“張子怕不是裝醉,無錢付賬,以此抵賴吧?”

夥計的話,頓時又引得其他食客一起哄笑起來。

“忒地勢利!”張宣破口大罵道,“張子雖貧,頓酒之資豈能抵賴?若有千金,便以千金下注,将你這天客居,也一并贏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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