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手感很不錯哦！毛發很柔軟, 也很乖，不咬人，你們要摸嗎？”見面前出現了一片陰影, 擡頭看到自己學生的神山透一臉的歡喜, 不過雖然這麽說, 他按在熊貓背上的手就沒有挪開過。
家入硝子低着頭，微妙地看了看這只半阖目的熊貓, 嘴唇開合, 猶豫了好半晌, 還是沒把這只熊貓其實是夜蛾老師做出來的咒骸這件事說出來。
總感覺此刻開口這麽說真的很尴尬啊！還有, 這只熊貓之前在老師那邊看到的時候明明很聰明也很人性化，現在為什麽感覺就和普通的小動物一樣, 也太能裝了吧！
被婉拒的神山透絲毫不以為意，事實上, 這是他最想要的答案。捏着這只熊貓分分的小肉墊，青年的四周都飄滿了小花。
“你有主人嗎？還是高專放養的？唔, 這個點出現在這裏一定是放養的。對了, 你肚子餓嗎？喜歡吃什麽我去給你買。竹筍喜歡吃嗎？哎呀，搖頭是不喜歡的意思嗎？我懂了, 日本的竹子你是不是吃不慣？也對, 一方水土養一方竹，味道的确可能不對, 那我這就讓人去四川買，放心，空運很快的, 明天就能到。”
熊貓用力搖着的小腦袋頓時遲疑地停頓了下來, 一雙黑黝黝的眼睛疑惑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神山透, 仿佛是在問：真噠？四川的竹子和日本的真的不一樣？
“真的！”神山透認真點頭，“四川的竹子有兩百多種，每種竹子的味道都有微妙的差別。春季正好是大部分竹子萌筍的季節，你可以一個個實驗喜歡吃哪個，放心，野生大熊貓就有取食竹和主食竹的區別，你這不是挑嘴，是正常的愛好。”
瞧瞧，這話說的，就說大人很狡猾了吧！五條悟沖着兩個同伴比了個手勢，他的手被夏油傑重重按下，三個未成年就眼睜睜看着“狡猾的大人”試圖誘拐“未成年熊貓”的一幕發生。
夜蛾老師，夜蛾老師啊！你在教孩子的時候，沒和孩子說過不要跟着會遞棒棒糖的和藹大人走這個知識點嗎？
圓滾滾的熊貓聽得眼睛發亮，它看了眼表情各異的三個學生，又看了眼面前這個表情十分真摯的青年，緩緩地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了青年的掌心。
小小的肉墊接觸掌心的時候并沒有聲音，但神山透卻感覺自己心口被開了一槍。
啊，可愛。
“老師居然也是熊貓粉啊。”五條悟表情有些微妙地蹲了下來，歪頭看着看起來乖巧無比的熊貓片刻，再想到神山透方才那一番話，忽然勾起了一個惡劣的笑容，“老師你知道嗎……”
他沒說完的話被一只手重重捂住了。家入硝子面不改色地向前一步，将被夏油傑捂住嘴的同學擋在身後。
看着老師疑惑的眼神，女孩吸了口氣，露出了一抹假笑：“老師，那個，您看到論壇的情況了嗎？按照現在的狀态，可能不用多久他們就能進論壇了。我們覺得他們現在的期待有些太高了，如果進來看到論壇空空蕩蕩的可能會覺得失落，所以想要在裏面上傳一些資料。”
“啊，那個啊。”既然要說正經事，神山透便将熊貓輕輕放在了地面上，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安慰道，“不用，我已經找人幫忙了，看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你們來得正好，一起來做下實驗吧。”
Advertisement
……哎？
被臨時拉壯丁的三個少年人來到了神山透的宿舍，然後在他的指點上用手機打開了論壇的WEB網頁，随即，三人驚奇地發現這個用手機版登錄的論壇居然多了一個奇怪的紅色按鈕。
“這是什麽？網頁上好像沒看到。”五條悟随手一點，然後就發現頁面一跳轉為了一張咒高的地圖，而地圖的中間則是一個寫着【SOS】的定位标簽。
“是新加的救援功能。”神山透示意家入硝子和夏油傑也打開論壇，他們的頁面右上角跳出了一個紅色感嘆號，點擊後也跳出了同樣的地圖，代表自己的綠色定位正和那個碩大的求援标簽貼合。
“在一定距離內，如果有人發布求助信息，沒有關閉定位功能的咒術師們都能收到信息。”神山透解說道，“但是我不太清楚你們咒術師的行動速度，你們覺得設定多少公裏比較合适？”
“10公裏吧。”五條悟低着頭正在玩耍新功能，聞言随口道：“如果不是情況還有餘力的話，能撐個三分鐘就不錯了。”
“還是20公裏吧。”夏油傑遲疑了下，認真建議道，“範圍大一點，收到信息的可能性也更大一點，多一份機會總是好的。但是老師，一般來說咒術師的活動範圍很少會有這麽近距離的重合。”
“除了情況比較嚴重的大城市可能會有複數的咒術師駐紮，大部分地區都只會安排一名咒術師負責。”
所以這項救援功能雖然立意很好，但大概率上會出現救援久等不來，帶給施救者更多絕望的情況。
“不能這麽說。”神山透搖了搖頭，給他點開了另一張圖。這張圖是日本地圖的略縮圖，除了北海道外，大部分地區都被一條條彩色的線條鏈接上了。
“這些彩線是我從論壇上搜集來的咒術師們的運動軌跡，藍色是航空，黑色是公路，紅色是捷運。”神山透随意将一張圖稍稍放大，指着被各種線條串成網格的地區解說道，“假設在這個點發生了意外，而恰巧有個咒術師在移動的時候經過的話，就有施加援手的可能。”
“這種就是碰運氣啊。”五條悟将手機放在了桌上，信奉絕對實力的他對于運氣這種東西一向不置可否。
不過他也知道對于很多咒術師來說，這一絲絲的運氣就相當于救命稻草了，啊，多一線可能也是好的，就是咒術師收到求救信號的時候要怎麽在高速運轉的交通工具上下來老師肯定沒想到吧。
想象了一下到時候飛機、JR破一個洞，高層到處收拾殘局的場面，少年不由露出了竊笑，不過他什麽都沒提醒，而是點開網頁版，随即五條悟發現網頁版也多了這樣一個求援功能，但是點開後的界面卻和手機上的不太一樣，反而像是……唔，預約網站一樣？
“這是什麽？”少年白色的長睫眨了兩下，操作鼠标點了幾下，“日期、時間、地點，啊，我懂了，是組隊功能對嗎？”
這種游戲的設定一出來，五條悟的眼睛都開始發光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青年拿起筆點在屏幕上一處示意五條悟打開它，“這個是發布異常功能，如果咒術師發現了比自己等級更高的咒靈，或是有什麽異常，就能在這裏發布求援任務。”
“在這裏，他還可以設定他判斷能夠來解決的咒術師等級，那麽對應等級的咒術師就能看到這條信息，并且考慮是否接受這次委托。而等級更低的咒術師不會看到，這樣也方便大家篩選自己的任務。”
“……很棒的設計。”夏油傑立刻意識到了這個功能的強大，但是……
“老師，大部分的咒術師本身就已經在超負荷工作了。”
“嗯，所以需要某些激勵。”神山透顯然也已經想到這一點了，“關于這一點我之前也在苦惱，畢竟我們沒有太多的資金可以去置辦獎勵，尤其是在這些壇友大多是成年咒術師的情況下，但現在我想你們應該已經發現他們在渴望什麽了吧？”
三道目光齊齊落在五條悟身上，後者露齒一笑：“沒問題哦，就交給我吧。書這種東西想要多少有多少。”
“五條……”家入硝子微微皺眉，“這樣不行，不能都由你出，否則你的身份遲早會被挖出來，我也可以幫忙治療。”
“沒關系，我……”
“家入同學說得沒錯，五條同學，就算你家的藏書多到可以讓你拿出來扔掉，也不可以這樣操作哦。”神山透輕聲打斷兩人還未出口的争執，“五條同學，你還記得論壇建立的初衷嗎？”
五條悟微微一愣，他是個極其聰明也非常敏銳的人，立刻從這句問話中讀取到了神山透的未出之言，眉頭立刻皺起：“你擔心我把他們培育成五條家的私兵？”
“不是我擔心，是所有人都會擔心。”神山透輕點了一下地圖，“五條同學，你知道這個論壇在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嗎？”
“它知道咒術師的活動範圍、了解他們的喜好、明了他們的交友關系、只要有心，可以通過這個論壇上的信息輕易算計每一個人——這可不是個人能掌握的信息。”。
對于普通人來說信息安全都是非常重要的東西，遑論長期游走在生死線上，且或多或少有仇敵存在的咒術師了。
一旦他們的生活軌跡被洩露，難免就會引來仇敵的暗算，更有甚者還會暴露家人信息——詛咒師可不會和你講究仁義道德，在利用家人上他們絕不會手軟。
三個年輕人都不是傻子，他們立刻明白了神山透的意思，而幾乎是同時，他們也意識到神山透手上這張地圖的可怕：“老師，您……”
“所以你們明白了吧，這個論壇不能只有五條一個人的痕跡。”神山透托腮笑道，“不過你們還會有充裕的時間，在GPS定位功能在手機上裝載并且普及之前，沒有人會想那麽多，啊，這個？我是拜托朋友幫忙根據論壇上的數據進行了篩選整理，他這樣的才能，全日本都是少數，所以不用擔心。”
三個第一次接觸到網絡世界信息數據可怕的青少年聞言松了口氣，但随即三人都露出了同樣的迷惑。
“GPS是什麽？”這次不光五條悟，就連在普通人社會中長大的夏油傑也不知道這個名詞。
“全球定位系統，日本使用的是美國的服務。”神山透粗略解釋了一下這個上沒有進入民用領域的定位技術，在聽說如果這項功能被放在手機上便可随時掌握他們的位置之後，三人的表情都變得嚴肅了起來：“這個功能，很危險啊。”
“不光如此，我剛才突然想到這個論壇大家只要有咒術師相關知識的就都能進來，也就是說不光我們，詛咒師也可以。”夏油傑面容緊繃，“也就是說，發布求援信息，也有可能是詛咒師設下的陷阱。”
“沒錯！”神山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拍拍手：“恭喜你們發現了危險點。”
随即他在三個學生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給他們輕飄飄地增加了難度，“人與人之間信任的建立需要經年累月，但信任的崩塌可能只需要兩三次事件，雖然論壇僅僅是平臺的提供方，但是可能存在的危機都要考慮清楚。”
“如何鑒定壇友的身份、如何避免賬號被頂替、如何預防賬號買賣、如何避免他們将兌換的獎勵二手轉賣，這些也都是要考慮的問題。”
“不過，這些事老師就不參與了，怎麽解決就靠你們想了，畢竟老師7月就要考試了，得努力複習啦！”
這個理由，真的很好很強大。
三個被布置任務的少年人在這個強大的理由下毫無反擊之力，只能面面相觑。
忽然，家入硝子“啊”了一聲，一擊掌：“我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三個男人齊齊看向她，女孩認真說：“我們的論壇好像還沒有名字。”
“對哦。”五條悟眼睛眨了眨，忽然看向神山透。少年歪着腦袋看着人的模樣又無害又單純，配上那張漂亮的臉蛋，讓人覺得似乎無論他提什麽要求都會答應。
“要不然老師來取名吧，畢竟這個論壇大部分都是老師做的。”
這點夏油傑和家入硝子都沒有意見，兩人反倒是用一種意外的表情看着五條悟。五條悟沒有理會小夥伴那種【你居然會有這種情商】的眼神，而是直直看向神山透：“老師，你會取什麽名字呢？”
名，是約束是祝福，也是最短的咒。
那麽，老師，來告訴我們你對這個論壇、對這個改革的真正看法吧。
神山透斂下眉目，他皮膚蒼白，血色淡淡，一旦收起微笑便顯得面相有些冷，就見他思索了片刻，忽然靈機一動般取筆在紙上寫下了四個字——崇替在人。
崇替在人，咒何預焉。
這句話的本意是興盛與衰敗皆系于人，與神鬼無關，也有若是個人的德行和品格足夠優秀，即便是最強力的詛咒也無法奈何之意。
取半用在這裏，也算是應景。
要繁盛、還是要毀滅，一切皆在人為。
青年擡眸，直直對上了側靠在電腦桌上少年的一雙藍眸，而這雙一貫透着冰寒的眸子，在這一刻因為錯愕而碎開。
就像是夏季碰撞在一起的薄荷冰塊一樣，漂亮無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