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個多月前, 我這邊來了兩位奄奄一息的客人。”D伯爵唇角含笑，但這個笑容卻含着肉眼可見的虛假，簡直就是将敵意放在了明面上。
“那兩位先生本就還是孱弱的幼崽期, 為了它們認可主人的安慰，忍饑挨餓委曲求全，但沒想到這樣都還不夠，居然還被可惡的主人從寄居的栖身之處趕出來, 在這寒風淩冽中流落街頭！”
越說越氣, D伯爵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漂亮的臉蛋幾乎猙獰, 他嘶吼道：“那可是世界上獨一無二極其珍貴的玉犬，居然被這樣對待，而就算如此它們也依舊想要回到那可惡的主人身邊，明明我也可以照顧好它們的！真是氣死我了！”
神山透的表情從最初的【什麽？世界上竟然會有人這麽對待小狗勾？】轉為了【但這和我家惠有什麽關系, 我家沒有養過狗勾啊】。見他一臉懵逼，五條悟沉吟片刻, 忽然扭過頭對神山透說：“他剛剛是不是說玉犬了？”
“有說。”神山透的記憶力還差不錯, 他稍稍回想了下便肯定确認，就見五條悟整個人都支棱了起來。
怎麽說呢，就像是在貓咪面前忽然滾過了一個毛線球, 那一瞬間, 五條悟整個人的氣勢就變了。
“別的地方有沒有這個巧合我不知道, 但是在咒術界說起兩條狗, 我只會想到一樣東西——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
五條悟興致勃勃地看向還在發火的D伯爵，然後又看向神山透：“那是禪院家最強大的術式, 在整個咒術界也是頂尖的存在, 其中第一種便是調服兩條狗作為戰鬥夥伴, 那狗的名字，就叫做玉犬。”
“如果這兩條狗當真是玉犬的話，那麽老師——”五條悟一臉認真地發出勸告，“路邊的小孩，不要亂撿，趕緊丢回去吧。”
神山透張張嘴，很想辯解惠不是他從路邊撿的，而是有人當做抵債工具送給他的，但随即他猛然意識到了五條悟的話是什麽意思。
惠的術式覺醒了？還是最珍貴的十影法？也就是說，禪院甚爾還真的中了大獎？
可是……
神山透忽然又想到了什麽，表情漸漸古怪了起來，“不對，那個狗狗應該不是惠的玉犬，因為惠已經開始修煉巫力了。”
巫力和咒力是完全相反的運轉方向，禪院惠或許可能的确身負咒力，但是他已經因為和沙漠蜻蜓結緣開始修煉巫力，近來力量也在穩步提升。一個人的身體裏很難存在兩套截然相反的力量體系，又不是點家男主。
所以，小惠哪怕可能原本是十影法，現在也絕對不會有能夠觸發玉犬的力量。
“所以說——”D伯爵忽然矮身，插入了兩人的悄悄話中，紫色的垂肩發落下，襯得他神色十分陰郁，語氣也異常不滿的，“那些孩子，都無家可歸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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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無法獲得繼續在影子世界裏生存的能量，它們就只能來到現實世界。”D伯爵陰恻恻地說，“既然主人不負責，那就只能自己來讨公道了。你們會負責的吧？”
“……五條——”神山透不由自主地伸手拽住了身邊人的衣服，“十影法的，都是動物嗎？”
“嗯~好像是吧。”五條悟抓抓自己的頭發，十分不經意地說道，“我記得好像有挺多的。”
眼見神山透的臉頰上透出了一絲興奮的紅暈，五條悟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起來：“我勸你還是放棄那種想法，別的不說，裏面有一招是變兔子，那可是小山一樣又多又能生的兔子哦。”
“據說，幾百年前，曾經有一個十影法咒力暴動，變出來的兔子山可是把禪院家給炸了，現在的禪院祖宅那都是後來重修的。”
兔，兔子山？
是那種層層疊疊的兔子山嗎？三瓣嘴長耳朵，毛茸茸軟乎乎的兔子山？掉進去就會被埋住的兔兔山？
神山透的表情漸漸堅定了起來，他一把拽住五條悟的手，眼睛亮晶晶的：“我覺得我可以！”
似乎是怕這樣做還不夠有說服力，已經被假象中的毛茸茸迷住心神的神山透轉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握住了D伯爵的手，熱情道：“我，請相信，我一定是個負責任的人，請放心地将它們交給我吧！”
五條悟：“……”
白發少年站起身，伸出手一把将神山透的手從紫發男人手中抽回，語氣十分不爽：“喂，不要随便就對別人說出這種奇怪的話啊！”
沒有距離感——這一貫是外人拿來評價五條悟的話，但五條悟現在真的想指着神山透讓他們來看看自家的這位老師。
不管怎麽說，起碼他就不會抓着別人的手說自己會負責。
但D伯爵卻出乎意料地還挺吃這一套的，他對待神山透的态度立刻熱情了許多，而這份和諧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他拿出一張契約書為止。
俗話說，兩人組中一旦有一個人丢掉了大腦，那麽另一個人一般都會撿起來，現在神山透明顯被毛茸茸迷得失了魂，五條悟便不得不耐着性子看起了各種條款。
他平時最不愛看的就是這種東西了，卻并不代表他不會。
事實上，學習能力出衆的五條悟在近一年的時間內因為咒術師論壇的需要，已經啃下了日本大部分的法典，只要他走一趟考場，沒準這個世界上就能多一個五條律師。
比起商業上爾虐我詐互相埋陷阱的各項合同和條令，D伯爵拿出來的這份還是相當中肯的，大多是一些保證動物安全、不能虐待動物、不要投喂它們吃不易成長的食物等等。
粗粗一掃，內容上沒什麽問題，但是……
五條悟冷笑一聲，将合約丢到了桌面上，然後拉起神山透就要往外走。
這種合約放在尋常動物身上當然沒有問題，但若那當真十影法，問題就大了。
五條和禪院因為六百年前兩敗俱傷的家主之争彼此敵視，正所謂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即便五條悟對這方面并不關心，他也在很小的時候就了解了不少有關禪院家的信息。
其中便有很重要的一條——就像是大部分游戲角色中的召喚系都會設置“獻祭”技能一樣，十影法在“掐寶寶”之後也能擁有力量的快速增長。
簡單的說，就是十影法的式神死得越多，召喚出來的式神就越強，這也是其難纏所在。別的敵人是逐漸削弱的，而十影法是随着戰鬥而漸漸變強的。
在這種情況下，保證式神的安全不就是在開玩笑嗎？
就算那個叫惠的小孩看起來還算是可愛，也不能保證未來是不是走“獻祭流”的。
拿未來的事情為現在做保障，那是傻瓜才會做的事情。
這個叫D伯爵的人不明白這點嗎？不，他當然明白，只是這樣做更符合他的利益而已。
被突然拉起來的神山透微微一愣，他匆匆将手裏一口沒喝的紅茶茶杯放在桌子上，沒有問發生了什麽，而是十分默契地跟着五條悟的腳步擡腿向外走去。
但五條悟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因為此前各自安居的動物們此刻都堵在了大門口，雖然它們沒有表現出攻擊姿态，但被那一雙雙眼眸冷冷盯着的感覺着實讓人背脊生寒。
“有意思。”五條悟露出了一抹微笑，緩緩舉起了食指，他的指尖之上随即出現了一個正向旋轉的能量球。
五條悟的語氣非常柔和，甚至到了可以說是溫柔的程度：“啊，對了，我記得無論是狗狗還是貓貓都很喜歡玩球，你們是不是也想要玩玩這個？”
“可以是可以，但是結局是什麽，我可就不敢保證了哦。”
“都讓開吧。”D伯爵微微一笑，“這樣堵在門口，對我們的客人來說也太失禮了。”
五條悟看着門口沉默散去的動物們有些不滿，他故意用極大的聲音嘀咕道：“哎？怎麽這樣，沒想到現在的大人們都會玩這種無聊的把戲了哎，先讓走狗來試探，然後故意裝作不是自己指揮的模樣來做好人，好虛僞哦。”
“抱歉，我可不吃這一套呢。”
說着，他手指一擡，便将能量球向着正前方釋放了出去。
被高壓縮的力量體直沖向前，眼看着就要将還沒來得及避開的動物們撞飛，并且呈現出沖出寵物店的大門撞入中華街之勢。
空氣中忽然波紋一閃，仿佛有什麽無形之物忽然張開血盆大口一般，便将五條悟釋放出的蒼吞噬了進去。
一切風平浪靜，仿佛什麽沖突都沒有發生過。
異變突生，五條悟卻沒有露出半點吃驚神色，他的手指上已經凝結出了好幾個能量球，他背對着神山透，語氣相當輕松：“神山老師~”
“什麽？”從情勢急轉直下開始就一直沉默的神山透回應道。五條悟沒有回頭，卻能從聲音出聽到對方此刻似乎心情還挺不錯的，于是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老師知道遇到這樣的情況要怎麽處理嗎？”
神山透語帶笑意，知道他想要賣弄，便故意回道：“不知道哦。”
五條悟果然立刻支棱了起來，他得意洋洋地說：“很簡單，那就是——把它撐爆掉。”
說着，數十倍于之前的力量被他快速凝結出來，然後猶如連珠彈一般向前轟去。那吞噬能量的物質被接連觸發下，很快便在空中出現了一道淺淺的影子。
五條悟腳下一蹬，抓住了對方躲閃不及的那一刻伸出手去，等他回到原位的時候，手裏頭已經提了一團半透明的東西。
就像是貓咪抓到了心儀的戰利品後一定要含着它走過大街小巷炫耀一番一樣，五條悟提着那透明的史萊姆狀物體在神山透面前晃了晃，仿佛是在向他炫耀自己有多厲害。
“這是……？”神山透定睛一看，表情就有些古怪了.因為在五條悟手中的透明東西居然漸漸變出了人的模樣，還是個長頭發模樣端正的年輕人，不過它似乎是為了節約能量只變換了一半，乍一看就像是五條悟提着一顆人頭一樣，樣子着實有些恐怖。
“你好，我叫三國，是一只水母。”水藍色人頭十分有禮貌地同神山透打招呼，“那個，可以請你的同伴把我先放下嗎？這樣子我有些不太舒服。”
“什麽東西？你還會說話啊。”五條悟提着人頭看了一眼，在對方再次彬彬有禮地說出自己的請求後，他卻十分惡霸地将人頭又晃了晃，沖着D伯爵說道：“我才不放，你是戰利品哎，戰利品就有個戰利品的樣子好了。吶，那邊那個什麽伯爵的，現在可以好好說話了嗎？”
“還是你覺得……”少年蒼藍色的眼眸中微暗，像是暴風雨即将來臨前的天空，“我的戰利品還不夠，想要多送我幾個？我是不介意的哦。”
神山透捂着嘴打量了下五條悟手中淚眼汪汪的水母三國，又看了眼滿屋子的毛茸茸和此刻秀眉微颦的D伯爵，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困惑。
為什麽五條悟這個正派角色，可以比反派看起來更像反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