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穿越時空的感覺很微妙, 在這方面有了充足經驗的神山透表示：他以前穿時空的時候就有點像是在立定跳遠。

就是得使出渾身解數想盡辦法試圖摸到某一個點，而五條悟的空間移動則是像是被人拽着去某一個地方。

因為拽人的力氣太大，落地時候還會有慣性加持。

據有經驗的五條悟說：在停下的那一瞬間, 慣性的力量就和飛速疾馳的大卡車緊急制動時候差不多。

對于普通人而言, 這是一個足以讓內髒移位乃至于碎裂的沖擊力，但對于咒術師來說只需要一點點使用咒力保護身體的小技巧就能平穩落地。

而創造出這種使用方法的五條悟更是連這個技巧都不需要，他只要放開無下限, 讓兩個空間互相碰撞抵消就好。

“位置是怎麽定位的？”神山透看看左右兩邊的陌生小巷好奇問道：“這是什麽機制？門鑰匙那種需要兩個定位點的？到點後才能傳送的？還是知道坐标就行”

“坐标就行。”五條悟将人輕輕放開，打量了一下四周, 面上的表情是驕傲中帶着點矜持, 矜持中帶着點謙虛，但是語氣動作卻都明晃晃寫着“快來誇我”四個字。

他用這樣複雜的表情對神山透說：“我把日本大部分地區的經緯度坐标都背下來。”

別看經緯度只有兩個數據，但經度360度, 緯度180度, 用這兩個數字就能夠标定全球每一個位置。

所以對于國土面積占全球面積只有0.07%的日本來說, 要精确定位到街道上的某個小點，其小數點後面的位數必然極為驚人。

神山透一邊跟着人從小巷裏轉出去一邊捏着五條悟的手機查看他手機裏的新軟件, 這個軟件連通了大數據，只要輸入地址就能調出經緯度。

比如神山透家裏的位置便是東經130.018399，北緯33.434973, 兩個數字哪怕錯上一位數，五條悟都沒辦法穩穩落在他們家的大門前。

所以五條悟所說的背數據，真的是很低調的在炫耀了。

但将坐标這個東西和瞬間移動這個技能放在一起……

“感覺好微妙, 科學得過了頭。”神山透小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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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術式的構建本身就是數理知識。”自己自學了大學數學和物理的少年輕聲說：“那個小章魚的領域裏面也疊滿了公式，物理和高數都有, 有幾個概念有些眼熟, 我一時還想不起來, 但應該見過。”

神山透動作一頓，表情從詫異轉為興致勃勃：“所以說那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科學和玄學的盡頭都是數學。對了，我曾聽中華街的家長在教育孩子時候說過，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看來他們還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五條悟品味了下這句話，打了個快樂的響指：“說的好，不過這樣說起來，咒術界豈不是要增加數學課程，那就糟糕了，傑的數學成績可差了。”

這可真是個讓人驚訝的消息，見神山透面上詫異，五條悟哈哈一樂。

“看不出來吧，其實我、傑、硝子三個人當中文科最好的是傑，理科最爛的也是他，他喝醉時候曾經說過進咒高的一個原因就是當時夜蛾老師和他說我們不用學數學。”

不過他眼珠子一轉，調皮說道：“哎，不過現在看來我還是得建議夜蛾老師加上高數和物理，否則傑的領域永遠打不開可怎麽辦，那可不行。”

但大部分人的領域打開也不是靠數學公式的吧，雖然不知道如今唯一的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是怎麽開的，但起碼陀艮肯定不是靠數學打開的。

而且讓一個文科生去學數學，未免也太殘忍了。

雖然這麽想，但神山透卻完全沒有說情的意思。

相反，他眼神一轉，輕聲細語得應和道：“的确，如果有短板的話還是要努力克服，數學其實也不是很難，只要摸透了邏輯活學活用就好，不像文科還需要背書。”

兩個理科生對視一眼，齊齊露出了面對文科生的優越笑容。

許是因為說起夏油傑讓五條悟想起了今天小夥伴的幹的大事，他當下湊近給人展示了下剛打開的咒術師GPS定位功能。

“這個功能已經可以運轉了嗎？”神山透也有些驚奇，“之前議會那邊不是一直不肯放開GPS的民間使用許可？”

“嗯，所以我們沒有走國內路線。”五條悟将手機遞給男朋友，一邊解說一邊順着手指落下的動作，牽住了神山透的手。

“我們找到了美國當地的一個富豪，從他那裏租用到了GPS衛星的信息使用權，雖然是最低的速度，但對于個人來說也夠用了。”

他的動作比聲音更溫柔，就連牽引的力道都是輕輕的，就像是春日一朵花瓣的開放般溫柔，很有潤物細無聲溫水煮青蛙的味道。

被煮的“青蛙”似乎毫無所覺，還十分配合得調整步伐，和他并肩而行，聽着五條悟的未來的計劃。

五條悟聲音略有些低沉，他語氣十分認真：“等到定位系統使用率普及，公信度提升之後，論壇就可以提供更可靠的服務，求助系統和組隊系統都能進一步升級，到時候……或許還能增加一些新的功能。”

如果能夠觀察到咒術師的位置，那麽以後針對國內的咒靈出沒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全靠人力調動，而是可以依靠數據分析。

比起存在失誤和私心的人類，數據反而更加保險。

只是這一改變勢必将觸動到總監部的敏感點，甚至可能不僅僅是總監部。

神山透聞言将空着的另一只手插入口袋，微微擡頭看向身邊正直視前方的少年，輕聲問：“那，你做好準備了嗎？不用多久，各種麻煩應該都要來了哦。”

“——定位系統這種東西可不是普通的論壇可以掌握的東西……嗎？”五條悟将兩人心知肚明的這句話慢吞吞說出，随後側首，與神山透目光相接。

夜色迷離之中，他的眼神卻極為堅定：“我們都做好準備了，就連服務器也遷到了國外，更何況壟斷只會養出惡魔。”

“嗯？”

五條悟勾唇一笑，他停下腳步，這個用輕柔的話語，發布向高層舉劍捅破封閉的少年将臉湊過去輕輕貼了下神山透的側臉。

“更何況，我還有老師為我們的計劃查漏補缺呢，對吧？”

最後兩個字他聲音壓得極低，帶着顆粒感的音節混着輕輕的吐息蹭着神山透的耳垂刮過。

神山透步子一頓，他眼神一閃，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就在五條悟微微偏轉視線，想要看看神山透反應的時候，他倏然感覺手上一輕，原來是神山透轉了下手指的幅度，

哎？

五條悟一愣，他挺直身子，看向身邊的人，對上的卻是一雙在夜色中依然明亮的眼眸。

然後他感覺自己的指間插入了另一個人的體溫，神山透将牽手的姿勢變為了十指相扣。

五條悟呆住了，等他的大腦将這一些系列信息處理完畢後，少年那沒有被眼罩遮蓋的藍色眼眸漸漸亮起，宛若盛滿了滿天星鬥一般露出了快樂的笑容。

“老師！你是不是超喜歡我的？”

“是啊。”

“……”

之前一直叽叽喳喳的身側突然沒了動靜，惹得神山透看了過去，随後他眼眸微微變大。

不是吧？

就見少年用沒有和神山透交握的手捂住了口鼻，見神山透看來，他忙側首看向沒人的那一邊，白皙的耳廓燒得紅通通的，看上去簡直害羞的不行。

“哎？”這一幕實在稀奇，神山透不由腳下一轉，湊到了另一個方向，五條悟避無可避，索性不躲了。

“太過分了！”五條悟悶聲抗議：“老師這樣是犯規，突然說這種話，太過分了！”

“這就犯規啊？”神山透眼珠子轉了轉，微曬：“悟君，我畢竟比你大四歲哦。”

“也就四歲……”五條悟微微皺眉，這個年紀的少年在年齡面前總有股不服輸的勁，但他話還沒說完，卻感覺自己的手背傳來了輕輕的溫熱一觸。

和他震驚目光對上的是含笑看着他的棕色眼眸。

神山透重新站正，借着十指相扣的姿勢将僵立原地的少年拖着走。

五條悟感覺自己整個人的關節都要生鏽了，剛才，剛才是……？

他的六眼實在過于作弊，就算方才眼睛沒有注視着前方，也能将剛剛發生的事情如同慢鏡頭回放一樣在他的大腦裏反複播放。

剛才神山透親他的手背了。

啊啊啊！

雖然只是親了手背，但他手背處那從一點蔓延開來的炙熱區域告訴他，如果剛才他手沒有罩在這裏，戀人親的就是他的嘴唇了。

嘴唇……可惡，那可是嘴唇啊，到現在開始他們可就親過一次嘴唇哎。

想到這一點，他猛地放下手，想要請求再來一次場景重現。但等他再看向神山透時，卻不由自主愣了愣。

青年面上如今的表情不是羞赧，也不是甜蜜，而是帶着一點錯愕的茫然。

五條悟皺眉，輕聲關心：“怎麽了？”

“……沒事，只是有些意外，原來你說的好吃的牛舌居然是這裏。”神山透擡頭，他的目光穿過夜間的薄霧，落在了遠方的一串燈牌上。

為了避免突然出現帶來的不必要麻煩，五條悟的落點是精心挑選的幽暗小巷內。

這兒并不屬于主幹街道，因此沒有高大的市政路燈，只有附近居民為了方便認路放在家門口的小小夜燈。

而随着二人走出之前的小巷，改變的風向帶來了他熟悉的味道。

那是深深刻入他大腦深處的香味，無論過去多久，都會順着氣味分子将過往的記憶帶回。

在他六歲那年，為了修養身體來到這座農業城市時，那浸潤了空氣抹去他不安的甜蜜的米香、夜色降臨時混雜着炭火味和醬料味的肉香、每到夏日大量收獲的毛豆碾碎後做成各種料理時，整座城市充盈着的清甜毛豆泥香便逐漸填滿了他的記憶。

其實也不需要他通過嗅覺辨認，只要擡起頭，神山透就能看到不遠處店家為了招攬客人特地布下的廣告燈箱。

【激贊！牛舌炭燒利久】【Zunda茶寮·毛豆泥時令發售中】【稻穗·水芹鍋】還有在夜色中依然顯眼的橙色大字——SENDAI STATION.

原來這裏就是日本東北地區最重要的交通樞紐——仙臺站。

這裏居然就是今天五條悟出差的地點，而也正是這次出差讓五條悟随手買的手信給他種了草，以至于在晚上将他帶到了這裏。

“透？”五條悟微微皺眉，“你不喜歡這裏嗎？那我們換個地方。”

“不，不用。”神山透搖了搖頭，不由自主收了下交握的手，沉思片刻後忽然沖他一笑：“你想要帶我去吃的是哪家？”

五條悟說出了個名字，而他的戀人則毫不猶豫拒絕了那家店鋪，随後他帶着戀人轉了幾步，熟練得繞過了人來車往的車站正門，去了它的背面。

不像被修建得更加商業化的中心商業地區，車站的背面就如同是凝滞了這塊土地的時間一般，一切都顯得非常古樸破舊，但充滿了人間煙火的溫度。

而神山透選擇的店鋪都不算是小店，而是一個路邊攤，所有的食客或是舉着紙盒在路邊大快朵頤，或是坐在塑料凳子上。

他們有的西裝筆挺，有的穿着制服，三三兩兩聚成一團，在昏暗的路燈下和美食分享着今天的心情。

“這位老板其實是你選擇的那家店的老掌廚。”神山透拉着五條悟加入了排隊的隊列之中：“那家店本身就是從街邊攤做起的，所以老先生在将家業交給二代目之後，就在這兒開了一個小攤。”

五條悟聞言眨了眨眼，興致勃勃地問：“這麽有趣的嗎？那不是在和店鋪搶生意？”

“不會。”神山透笑着搖搖頭：“畢竟街邊攤煙氣大，大部分有消費力的人群都不會選擇這裏。”

日本大部分企業的工作都會要求身着西裝，普通的西裝也就算了，昂貴的西服可經不起頻繁的清洗，就算是噴灑去味噴霧也會損傷面料。

所以更多的職場精英都會選擇去沒有煙熏火燎味道的珍貴店鋪用食，唯有剛步入職場的新人和學生才會選擇這兒。

“雖然煙有點大，但是老板對火候的把控更到位，而且也更加便宜，我念書時候經常來吃。”

“對了，忘了和你說了。”神山透微笑側首：“歡迎來到我的家鄉，悟君。”

五條悟一愣，他的眼眸不由瞠大。

他是看過神山透的履歷的，其中可沒有寫仙臺一個字。

等等，那份履歷難道也做了假？不對，如果造假的話他也參加不了簿記考試，所以是半真半假？那會不會還有別的部分也是虛假的？

比如說年齡什麽的……

五條悟上上下下打量起了一身休閑裝，摘了眼鏡染了頭發後看起來青春活潑的男朋友，表情漸漸微妙。

神山透沒有注意到他猛然間變化的眼神，他忽然吸了一口氣，在煙火氣息之中粲然一笑：“對了，我好像還沒有告訴過你我為什麽去高專……”

“說過啊。”五條悟正在思考年齡的問題，一時沒注意，一句話随口就說了，然後他猛然意識到了不妙，在神山透微微眯起的眼神中若無其事道：“不就是為了找個事少錢多還安靜的地方備考嗎？”

神山透定定看了五條悟片刻後，在少年漸漸滲出的冷汗中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