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挑刺

參加了昨晚半晚上、今天一下午的業務會議,有些如鲠在喉的感覺。當然我現在開會不是拿耳朵去聽的,而是帶着眼睛去看的。

上會要過的是一份份報告,盡管我沒有做過報告,但我可以想象整個流程:搜集資料、實地調研、現場分析、撰寫報告,按照标準做出專業判斷。這肯定是個及其複雜的活,是需要專業水準去做的。

我現在尚不具備專業水平,也聽不清會上讨論的話題,我能做的就是校對,盡我所能,去做一點小小的工作。

每一份報告我都是逐字逐句地看,但是能碰到一份從內到外讓我賞心悅目的報告何其難也!

盡管手術後我的眼睛也不夠好使,右眼不能完全閉合導致盯得時間長了發幹發澀,但為了不至于屍位素餐,我對每一份報告都一視同仁地認真審閱。每次開會我都帶兩支筆,黑筆用來簽字,紅筆用來糾錯。除了在文本上挑刺,看着看着,有時候我覺得眼睛裏似乎都長出刺來。從形式到內容,從資料到判斷,從文字到數據,從語句到标點,不讓我用紅筆勾畫、再折角提示的報告真不多。偶然看到一份堪稱完美的報告都有意外的驚喜!我有時候覺得很遺憾,為什麽前期做了那麽大量的工作,最後出成果的時候不能再擠出點時間,把報告再看一遍兩遍,都九十九拜了,只差這最後一哆嗦了呀!看到很多“企業未發生重大訴訟、重組、仲裁、違法違紀、生産安全事故等重大不良事件”的表述也讓我很納悶,前三項算重大不良事件嗎?重組概念或題材如果在出現股市,應該算重大利好信息吧?稍有風吹草動,雞犬升天,垃圾股都會變成金股。

也許是我太認真了,工作的事多少人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我卻偏偏抱着病殘之身,要睜大雙眼,較真地吹毛求疵,非要在雞蛋裏挑出骨頭來。可是如果不挑出那一個個刺來,我不但眼睛會難受,心裏也會一直惦記着,念念不忘啊。我寫的“世園會觀花”老公就說我簡直是“專業挑刺”,呵呵,那完全是一個普通游客的一家之言,我的工作才真是“專業挑刺”呢。我在工作中得到的評價是“優點是認真,缺點是太認真”,呵呵,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錯一個字、錯一個數、錯一個拼寫有什麽大不了的呢?好像是沒什麽哦,不過雙彙集團非常隆重的萬人道歉大會最後就是因為配音寫錯,正好被網友抓住把柄,群起而攻成為鬧劇;故宮丢失展品案破獲後,致謝的錦旗也只是因為一字之差讓全國人民笑掉大牙的。呵呵。

我曾經見過一份合同,當我看到金額條款時差點沒背過氣去,“肆佰萬萬元整”,我以為自己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千真萬确,白紙黑字就這麽印的。這個“萬萬”的表述真有些穿越,看解放前的電影老說“四萬萬同胞”,但在這裏多一個萬字,金額可是擴大了一萬倍啊!我好心建議,金額條款屬于合同的重要條款,最好把這一頁重新打印裝訂,以免贻笑大方,但當事人覺得我簡直大驚小怪,“用刀刮掉一個字不就行了嗎?”如果是會計憑證,別說是金額了,就是其他票面要素發生塗改刮擦,都變成一張無效憑證了。盡管我平時老愛幹越俎代庖的事,但這次我真不知道該刮掉前邊一個萬字,還是刮掉後邊一個萬。最後我拿到了人家很不以為然随便刮掉一個萬字後的合同。

我想起剛參加工作時的一位領導,一個非常好的天津老頭,盡管他學歷不高,但一直努力進取,贏得大家的尊重。他曾經笑着批評我的一個女同事,“你簡直是個白知”,我那個同事猛一下沒反應過來,白紙還是白癡?等她明白是怎麽回事,當時就偷着樂個不停,反倒把領導笑得莫名其妙,怎麽有這麽不嫌害羞的姑娘,挨批還笑得沒完。自那以後,同事總是用天津話和我們開玩笑“你個白知”。哈哈。

我偶然看過回憶央視播音員羅京的專題片,說他26年播音不曾出錯,簡直創造了奇跡。可觀衆哪裏知道這奇跡之後的努力呢?他播音桌下放的一本新華字典已經翻得破舊不堪,他每天晚上利用洗腳的時間讀一頁新華字典,從不間斷。韓喬生等人都經常被他挑錯,後來也養成了讀字典的習慣。

說到讀字典了,我想起我的一個來自廣州的大學同學,她永遠梳着打過摩絲的高劉海,一絲不茍紮着馬尾發型。每當我和好朋友閑來無事在校園裏散步,總能在安靜的角落看到她,抱着一本比磚頭還厚的《牛津英漢詞典》,一頁一頁輕聲誦讀。大學畢業前夕她考取了美國大學的全額獎學金,我一點也沒覺得奇怪,這真是背字典的另一個境界了。

失之毫厘差以千裏啊!這個話我爸爸以前總是對我諄諄教導,他也以身作則,雖然在生活中難得糊塗,但對學習的事,他從不馬虎。只要一拿起書都要在手邊放本字典、放支筆。也許是鋼筆、也許是圓珠筆、也許是我們不用的鉛筆頭。只要有他不确定讀音和字意的字,他一定會放下書,查完字典,用筆連音帶意标在旁邊,他看過的書我若再看絕無障礙。記得小時候家裏還沒有紅皮的新華字典,而是一本藍色封面的四角號碼字典,他為了培養我勤查字典的習慣,非要教我學會四角號碼查字法,說技不壓身。可我對數字真不敏感,盡管爸爸教得很耐心,但我還是沒掌握多少,總忍不住想用拼音或偏旁去找,後來爸爸買了新華字典我終于解脫了。

我上學時從小學到初中,老師幾乎都是用土話來教的,所以很多字我真的沒有分清讀音,比如聲母N或者L打頭的字,IN或者ING結尾的字,上大學後還鬧過很多笑話。還有一些字也許并沒有學過,但因為經常見,有時候也就熟視無睹,自以為認識了。我兒子小時候我還糾正過他“的地得”的區別,但後來他就經常擔當我的一字之師了。他糾正我戛然而止的“戛”念jia而不是ga,我從善如流。他還指出哂笑的“哂”不念xi,也不念qi,天哪,這我還真是聞所未聞,一查字典,果然念shen啊,不虛心接受真不行啊。畢竟兒子現在受的教育也和我當年不可同日而語了嘛。

不過有一點是共同的,我覺得不管在什麽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愛惜自己的羽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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