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是一個陰森的洞窟,四面都是是黑暗而堅硬的岩石,只有石壁上那一兩盞微弱幽暗的燭火,稍稍将這洞窟內的黑暗驅散了一些,可依舊是看不清。偶爾有陣陣陰風,直吹得那燭火不停的跳躍着,忽明忽暗,卻始終不滅,如鬼火一般。前方岩石陰影中,隐約有幢幢人影,宛如幽靈。

若是平時,沈箐箐定會吓得尖叫起來,可此時,她甚至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只是面無表情的,任由白飛飛那冰冷的手牽着自己冰冷的手,一步又一步,朝着那陰森無比的洞窟內走去。

她們仿佛已經走了很久了,穿過了一個洞窟緊接着又踏進了另一個洞窟,就像怎麽走也走不完似的。她們背後,還跟着四個身着白色衣衫的妙齡女子,她們也如沈箐箐一般,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只是靜靜的跟在她們身後,安靜得連腳步聲都沒有。

當然,這裏的六個人當中,只有沈箐箐走路有聲罷了。可這并不是因為她武功最弱,而是因為……

“你還在生我的氣麽?”白飛飛的聲音幽幽從黑暗裏傳來,輕飄飄的,卻足以讓人聽得真真切切。自然,離白飛飛最近的沈箐箐就更該聽得清清楚楚了,可是她卻像沒聽到一般,只顧着昂着頭朝前走,或許她只是裝作沒聽到,借此來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你又讨厭我了是不是?”白飛飛幽幽的嘆了一口氣,“若是我不封住你的內力,你定是又要悄悄的溜了,那時候,你叫我又要去哪裏找你呢?”她的聲音原本就異常柔和,如今又夾着着一絲委屈和不舍,聽起來倒當真是幽怨極了。

沈箐箐終于是有了一點反應,她停了下來,借着微弱的燭光将四周打量了一番,這個洞窟,跟之前的沒什麽兩樣,或者說,這裏的洞窟雖然很多,但每一個卻都是一樣的。一樣的除了一兩盞微弱幽暗的燭火,便沒有了其他任何的擺設;一樣的陰暗,潮濕,陰森,讓人心中無端的生出一股壓抑的感覺。終于,沈箐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語氣稍有不滿,“我說,以後你就打算讓我住這種地方?”

“你竟然是在擔心這個麽?”白飛飛輕笑一聲,并不等沈箐箐回答,腳下加快了步子,“你跟我來。”她的語氣裏仿佛帶着濃濃的喜悅,她的步子仿佛也變得輕快,她牽着沈箐箐的手一路飛奔,很快,便将身後跟着的那四名侍女甩開。

可是這前面卻沒有燭火了,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牽着自己的手驀地一松,沈箐箐心中大驚,卻不敢移動半步,只是伸出雙手一邊四處摸索着,一邊顫抖着聲音喊道,“飛飛,白飛飛……你在哪裏?”

“別怕,我在這裏。”溫柔的嗓音,仿佛自有一股魔力,漸漸的撫平了沈箐箐內心的恐懼與不安。仿佛有輕紗拂過自己的臉龐,又似乎有淡淡的香氣撲進自己的鼻子,接着便是白飛飛的輕聲細語撞進耳畔,“你猜猜,這裏是什麽地方?”

沈箐箐嘆道,“還用猜麽,這裏自然該是你的閨房了。只是,你為什麽不點燈?我讨厭死了這該死的黑暗!”說着,她頓了頓,又道,“這裏該不會跟剛才那裏一樣吧?”

白飛飛輕笑一聲,卻是沒在說什麽,只是吹燃了火折子一盞一盞的點亮了牆壁上的銅燈。無數的銅燈,将這裏照得亮如白晝。

這裏自然跟之前那陰暗潮濕又陰森無比的洞窟是不一樣的。不僅寬敞了許多,明亮了許多,就連四周的牆壁都不再是那黑暗而堅硬的岩石,牆壁自然還是石頭打造的,只不過卻打造的異常光滑。十二盞精美的銅燈端端正正的挂在牆壁上,耀眼的光芒,照得這整個屋子連一絲陰影都沒有。

沈箐箐舉目望去,只見她正對着的是一幅畫,畫的是蓮座觀音白衣如雪。這原本是很平常的一幅畫,可是挂在這裏,卻稍稍顯得有些不平常了,這世上又有誰能想得到,那讓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的白飛飛竟然會将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供奉在自己的香閨裏呢?目光移到畫的左邊,卻又是一張床,床上的用品竟無一不是粉紅色的,就連床頂上懸着的是帳子亦是。再往過去,便是衣櫃了,沈箐箐走過去,将櫃門打開,只見衣櫃裏挂着十幾套衣服,而這些衣服除了一套是粉紅色的之外,其餘的皆是白色。關上櫃門,畫的左邊就這些東西,再看畫的右邊,那就是梳妝臺了,上面那一面小小的菱花銅鏡卻是比沈浪買給她的那面銅鏡要精致清晰許多。妝臺的旁邊,還有一張琴臺,她仿佛看見白飛飛就坐在那琴臺前飛舞着修長的手指,然後就有悅耳的琴聲流淌出來。

沈箐箐不禁看得呆了,她原以為,像白飛飛這樣的人住的地方自然是死板生硬毫無情趣的,卻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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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飛飛含笑着偏着頭看沈箐箐,“很驚訝是不是?”

沈箐箐毫不忌諱的點點頭,她确實很驚訝。這個房間裏的擺設,看起來更适合那種嬌生慣養的天真少女,而她現在卻告訴她,這閨房的主人是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女魔頭。這當真是詭異極了。

白飛飛拉着沈箐箐在妝臺前坐下來,拿了一柄烏木梳子小心而仔細的梳理着她的長發,“現在呢?你可以願意做我幽靈宮的二宮主?”

沈箐箐不說話,亦沒做任何反應,只是面上的笑容漸漸的斂去。她目不轉睛的看着那面小小的菱花銅鏡,鏡子裏,是一張清瘦無比的臉頰,大大的眼睛空洞無神,蒼白的面容,因為衣服的映照,這才稍稍有了一絲顏色,可是看起來卻更詭異了。白飛飛說的不錯,她确實不适合大紅色的衣服,太妖豔,也太引人注意了,她沈箐箐,原本只該是個平凡而普通的無名小卒。

沈箐箐猛的站起身來,以至于白飛飛不小心扯到她的發絲,生生的疼。而她卻仿佛渾然不覺,只轉過身,看着白飛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不願意!”

白飛飛臉色的笑容驀地冷卻下來,她微眯着眼瞧着沈箐箐,一言不發。

屋子裏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見,氣氛極其壓抑。仿佛有風吹進來,粉紅色的帳子輕輕的飄動着。可這屋子明明位于那幽靈宮的最深處,外面又是一個洞窟套另一個洞窟,九彎十八拐,哪裏會有風呢?

洞外有放得極輕的腳步聲傳來,接着是略帶遲疑的聲音,“宮主,老夫人……有請。”

仿佛聽到有人嘆氣的聲音,分明是白飛飛的聲音,可她卻根本就沒有動過,只一瞬不動的看着沈箐箐。沈箐箐咬着唇,也是一動也不動的看着她,半晌,只見她輕輕将烏木梳子放在妝臺上,原本她的動作極其輕柔,可卻仍是不可避免的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好好伺候二宮主!”白飛飛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帶着一絲不容抗拒的意味。她只說了這一句,便頭也不回的朝洞外走去,走到洞口,她又驀地停了下來,回過頭看着沈箐箐,幽幽的道,“你心中是否還在想着那沈浪?”說完,她嘆了口氣,這次是真真正正的嘆氣,只聽她道,“這世上的男子皆是薄情寡義之徒,你……好自為之吧!”

這次,她沒再回頭。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洞口,沈箐箐這才回過頭去,兀自看着銅鏡發呆。耳邊,依舊是極力放輕的腳步聲,沈箐箐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道,“你們走路原是沒有聲音的。”

“是,二宮主。”有人輕聲回答,“宮主交代過了,以後幽靈宮的人走路必須要有腳步聲。”

“是嗎?我怎麽沒有聽見?”沈箐箐回過頭,卻見面前站着兩個極其俊俏的女子,雙目流轉,顧盼生輝。她們一個沉穩內斂,一個俏皮可愛,卻是跟之前的那些面無表情的侍女不一樣的。想必,她們的地位在這幽靈宮中并不低。

只聽其中一個道,“回二宮主的話,咱們宮主的吩咐從來不必親□代的。”

“哦?你們倒會揣摩她的心思。”沈箐箐裝作一副極有興趣的樣子,看着她們道,“那你們口口聲聲叫我二宮主,你們可知道我此時心中想的是什麽?”

“二宮主此時心中想的,自然是宮主口中所說的那沈浪。”說這話的,卻是那個俏皮可愛的女子。她的話音剛落,另一個女子已經厲聲喝道,“環翠,不得無禮!”那俏皮女子的吐吐舌頭,卻終究是噤了聲,乖乖的立在一旁。

“你別說她。”沈箐箐無力的擺擺手,環翠說的如何不對呢,人人都看得出她此時心中在想沈浪。可是沈浪呢?他在做什麽,自己就這樣不管不顧的一走了之,他會怎麽樣呢?他是否會着急,是否會發了瘋的到處去找她?

沈浪自然是着急的。此時的崖底小屋早已亂成了一鍋粥,沈浪幾乎将方圓數十裏的地方都翻過來了,卻仍是沒有找到沈箐箐。因為她走的那樣徹底,除了一封簡短無比的書信,甚至連一絲線索都沒有留下。

夜幕已經降臨,有淡淡的月光灑下來,清冷無比。

“怎麽樣?”沈浪的身影一出現在院子裏,王憐花,百靈便急急的迎了上去,“找到沒有?”

沈浪無力搖搖頭,他手中還緊緊地握着沈箐箐留在桌子上的那封信。因為太過用力,那張信紙已經被揉成小小的一團,掌間微微有些濕意,指間微微泛白,“你們呢?可有線索?”

百靈搖搖頭,“她是用輕功走的,腳印在這院門口就沒有了。”

“那崖頂呢?”沈浪不死心的問道,“她上去之後,一定會先落地的,哪裏可有她的腳印?”

“有是有,可是只有一個,卻又消失了。”王憐花嘆了一口氣道,“她定是傷心極了,所以才選擇默默離開。她定是去了一個我們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可是她一個只會輕功和點穴的弱女子,卻又能走到哪裏去呢?”

“小樹林。”沈浪腦中靈光一閃,仿佛垂死的人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緊緊地抓住王憐花的手臂,語氣急促,“你還記不記得,昨天你說有人事先運功給她療過傷?她那時并未用輕功,而是跑進小樹林的,或許,我們可以從那裏找起,說不定,還能找到替她療傷的那個人。”

“對!小樹林!”王憐花一派腦袋,恍然大悟。

“不錯!”沈浪的心中仿佛又有了一絲希冀,“她認識的人不多,若是我沒猜錯的話,她定是去找了那個曾經救了她的人!可恨我昨天竟是氣糊塗了!”

王憐花看了他一眼,丢給他一個“你總算想明白了”的眼神。

事不宜遲,說走就走。三人一行很快就找到了昨天遇見沈箐箐的地方,沈浪跟王憐花一人提着一盞燈,而百靈則是趴在地上仔細的辨認着地上的足跡,“這邊……往左一點……對,這裏……”二人跟随着百靈的指引一路走來,雖然在他們看來,那地上亂七八糟的足跡根本就沒有什麽分別。

“就是這裏了。”百靈從地上站起來,指着前方道。沈浪跟王憐花望過去,見面前赫然是一座山神廟。他們尚未來得及說話,百靈已經徑直跨進了廟裏,破舊的山神廟裏,除了厚厚的灰塵以及雜亂的稻草,便再也沒有其他東西,百靈觀察了一陣,肯定的道,“箐箐今天早上來過這裏。”

沈浪心中一喜,連忙問道,“那你可能看出她去了何方?”

百靈沒有說話,只是伏在地上仔細的觀察着,然後一步步吩咐沈浪和王憐花向前移動,等他們走到廟外的時候,百靈這才站起身來,嘆道,“她們騎馬走了。”

沈浪心中一緊,“往哪個方向去了?”

“一共八匹馬,每匹馬上兩個人,往八個不同的方向去了。”

最後一絲線索也斷了。沈浪頹然長嘆,接着眼中精光一閃,冷聲喝道,“誰?”

王憐花跟百靈皆是一驚,齊齊回頭。

“是我。”原來卻是熊貓兒的聲音,衆人心中松了一口氣,沈浪道,“怎麽樣,将小泥巴送回朱府了麽?他們可有為難你?”

“嗯。”熊貓兒神色一閃,接着嘆了一口氣,道,“朱七七失蹤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晚上斷網,今天有些晚了,妞們看文愉快,早點休息。還有,降溫了,注意保暖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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