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巧
第50章 巧
“小老兒謝賞！”說書老者目光炯炯，驚堂木一拍，聲音高亢洪亮：“張定遠兇名在外所言無人肯信，一氣之下大鬧府衙，惹怒官府欲将其關進大牢新賬舊賬一起算，虧得他早有準備見事不好溜之大吉，臨走之時卻丢下一句話，生生将那本險險逃開之人再度拉回漩渦！”
随說書老者話落，偌大客棧落針可聞，久久不見下文，有人沉不住氣：“到底啥話？”
一個開口，紛紛詢問。
說書老者巡視一圈，目光忽然飄遠：“夏花夏凋零，六月飛鵝毛，若非根戶絕，他日一起算！”
陸灼華手中的茶杯猛然跌落，她不由閉上眼，恍惚已經看見衆人被攪擾後的不滿，然而，意料之中的脆響并未傳來，倒是聽見一道尚且算是熟悉的聲音，昨日還曾聽見。
“如此雅興？”
陸灼華緩緩睜開眼，入眼的是一抹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淺綠。
那人居高臨下的看她，手中握着正是方才被她握于手中的茶杯。
陸灼華猛地咬緊牙關，又很快在他淡然含笑的目光中漸漸放松，粲然一笑，“巧了。”
來者未經允許，在她對面落座：“是巧。”
相隔百十裏地，在那鳥不拉屎的地方相遇！是巧？
條條大路通羅馬，偏偏同樣繞此路去古窯鎮！是巧？
偌大個來蘇鎮數十家客棧，又最終坐在了同一桌！是巧？
陸灼華定定的看着面熟卻陌生的男人，虛假的笑容慢慢消失，眼中終于有了憤怒，可到了最後，那話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而是冷聲道：“不好意思，這桌子我占了。”
“哦？”楚擎佑挑眉巡視一圈，露出驚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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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灼華剛要将他趕走，末了又突然改了主意，跟小二又要了只杯子。
小二略頓了下，愁眉苦臉的“哦”了聲，心想自己就不該看她長得好看自作主張讓她光喝一壺不要錢的茶就占了張桌子，方才他還可以跟掌櫃的解釋她住在這裏不要這點面子都不給，可這會兒竟然招來了個來路不明小白臉，白白搭了兩壺茶！
小二送杯過來時，狠狠的剜了眼楚擎佑。
陸灼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對面的楚擎佑，又沖小二道：“坐了這麽久請客的才過來，可見是餓透了，你們店裏有什麽招牌特色，抓緊來幾道。”
“诶！稍等您嘞！”小二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
陸灼華重新看向高臺之上。
“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日後的事兒，精彩着呢。”
“精彩個屁！那啥狗屁張定遠往好了說是有情有義，實際上就是個蠢貨！”先前說要打賞的兇漢子吞了口吐沫，罵罵咧咧道，“當那幫當官的都是啥好貨？聽這話還不吓得要死，恨不得把所有姓陸的都給砍了？”
說書老者苦澀一笑，“這位爺是個明白人，不過您就更該知道俺區區一個說書的，哪能左右事态發展？也就只能做個學舌鳥罷了。”
“奶奶個腿的！一幫心眼多的壞東西。”那人不知是罵那說書的老者亦或者是誰，猛地站起身，身後的椅子和後面那桌的椅子碰上，撞得那人咧了咧嘴，被他一瞪連抱怨都不敢了，他往前走兩步，将那手裏的碎銀子扔向了高臺這才離開。
陸灼華直盯着他的身影徹底消失，才緩緩收回視線，笑着搖了搖頭。
高臺上的說書老人嘴裏不停道謝，歇了會兒又将陸佑成一事從今早說起的部分重新講了起來。
陸灼華卻不在聽，是不敢，更是不忍。
若非根戶絕，他日一起算麽？
那到底是根戶絕？還是一起算？
恐怕，她未必能夠去到那汴京了。
着實慶幸虧的是這十萬八千裏的小地方，無人會想到那曾經千金之軀會來到這裏，腦海中突然想起馮婆子當初所言她被那負心人丢到這的事兒，一時心思百轉。
在旁處未必可以在這卻絕對算得上豐盛的菜品上完，楚擎佑又要了壺酒，吃了幾塊牛肉再吃不下，才放下筷子，輕聲道，“什麽時候回去？”
“不知道。”
陸灼華将茶杯裏面的水倒出去自顧自倒滿酒，先是輕嘬了口，随後兩口整杯下肚，再看桌子上的菜，猶豫了下，從東坡肉裏夾了片用作配料的素菜，又給自己倒了杯。
楚擎佑輕笑，告訴小二再來盤快一些的素菜。
陸灼華擡頭看他一眼，冷哼了聲，絲毫不因點了一桌子自己不喜歡的大魚大肉卻沒有一個自己喜歡的而覺得尴尬，難不成昨日還抵不過一桌子酒菜？那她當真是要小瞧了他。
也并不覺得他細心至此自己需要感激涕零。
“王掌櫃一家一直在找你。”楚擎佑又道。
陸灼華點頭，“……恩。”
即便真不準備在回去那兒，恐怕也不能一點都不跟王家人交代一下，至少……至少王沁會是真心擔心她，再者，馮婆子那邊，應該更為“擔心”她吧？
陸灼華吃完，靜坐了會兒，扶着桌子勉強站起身，“時候不早了，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
說完也不看他，咬着牙艱難的往樓梯處走。
被人宰了一頓連聲謝謝都沒有，楚擎裕依舊是雲淡風輕，見她額頭隐隐開始冒汗，沉默着跟上去，将她抱起來。
陸灼華掙了下，他英俊的五官近在咫尺，隐約能夠嗅到他身上沁涼提神的獨有味道，她抿着唇，冷冷的盯着他：“二樓東廂房最南側。”
楚擎佑将她送到她所在的房間，放到床上，雖然兩人相識并未多久，也并未有太深接觸，卻莫名的了解她，勾了勾唇角，轉身離開。
等他把門關上，陸灼華心裏默念，大牛，晚些回來。
自始至終，陸灼華沒開口提起任何與昨日有關之事，楚擎佑更是不曾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