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噩夢

說實話, 這個吻,其實并沒有讓雲佳時覺得厭惡。

後來她回想,也許是因為景色太美的緣故吧。

畢竟, 碧海藍天,水清沙幼,天際有海鷗在盤旋,暖熱的海風迎面吹來,景色如同濃郁的油畫, 美得令人心醉。

白冬悠的唇, 是溫熱的,柔軟的, 吻的那一刻,像是汽水開罐時, 無數氣泡上湧,令心跳加速。

他身上有冷冽的木質香氣,鋪天蓋地襲來,熱烈又溫柔。

雖然她是不排斥,但是……但是她兒子在看诶。

雲佳時趕緊伸出雙手, 把白冬悠用力推了開去。

而從白冬悠的視角看去,雲佳時一雙烏黑水潤的眼眸, 此時紅彤彤的,仿佛布滿了無數的委屈和憤怒。

白冬悠眉頭蹙起, 焦急辯解:“我和她真的什麽關系都沒有, 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呢?”

他以後再也不要買勞斯萊斯這麽便宜的車了。

雲佳時柳眉輕擰,也急了:“我和你也同樣什麽關系都沒有, 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呢?我根本就不喜歡你!”

關于他們的關系, 雲佳時已經糾正無數次了, 可是毫無用處。

聞言,白冬悠望向她,眼神漆黑:“你說什麽?”

雲佳時轉頭,看着旁邊的蘇安。此時的蘇安黑眸幽深,顯然是一副被打擊的模樣。

雲佳時再次母愛爆棚。

她可憐的蘇安崽崽,兩次看見自己親媽和別的男人接吻,這心理陰影面積起碼可以環繞整個地球3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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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她今天一定要當着蘇安的面,跟白冬悠兩個人把關系掰扯清楚。

于是,雲佳時認真地看着白冬悠,鄭重而認真地說道:“我和你之間,從來沒有确定過任何關系。我一直都只是把你當成一個普通朋友,僅此而已。”

海風吹拂着白冬悠額前的劉海,似乎要刺入他的眼眸。

半晌,白冬悠終于開口:“答應我,以後就算再生氣,也不要說這種氣話。”

聽聽,她在說什麽胡話?

到底怎麽做?他才能相信啊?

雲佳時感覺,自己即将要氣到去跳海:“白冬悠,我和你之間,真的沒有任何關系,我根本就不喜歡你,我對于你,沒有超越朋友關系的任何感情,你明白嗎?!”

“明白,看來你很生氣。”白冬悠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百達翡麗手表上顯示的時間,道:“對了,今天拍賣行有一款戒指,我們一起去拍吧。”

雲佳時感覺自己已經要被氣到英年早禿:“我不去!”

白冬悠繼續道:“是粉鑽戒指,枕形切割,12克拉,飽和度極高。”

雲佳時:哦,其實去一下也是可以的啦。

12克拉的粉鑽,可惡,她居然可恥地心動了。

在白冬悠看來,雲佳時現在就是在生氣。

畢竟,從最開始,就是雲佳時主動接近他,對他上下其手,不管他去哪裏,她都追着攆着,而且還三番五次救他于危難之中,她怎麽可能對自己沒有感情?

所以現在雲佳時之所以這麽說,不過就是因為氣惱他和別的女人傳了緋聞。

沒想到雲佳時的占有欲這麽強。

他的車,只能她坐。

那以後他的人,豈不是也只能……

想到這裏,白冬悠瞬間臉紅了,啊,他的腦袋髒了。

雲佳時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向白冬悠解釋了,因為所有的話語,在此時的白冬悠面前,都失去了作用。

蘇安也是這麽認為的。

既然話語已經失去了作用,那麽就直接動手吧。

反正後面就是海,直接淹死他算了。

蘇安邁着長腿,三兩步便走到了白冬悠的面前,随後長臂一伸,環住他的頸脖,準備把他往海裏面帶。

蘇安知道白冬悠的弱點,那就是極度怕水。只要把他推進海裏面,那麽他就會四肢僵硬,被海浪沖走。

沒錯,直接把他這個禍害丢下去喂鯊魚,比用刀捅什麽的,環保多了。

雲佳時自然也看出了蘇安的打算,她忙沖了過去,用力地把白冬悠和蘇安同時抱住,不讓他們往海裏面走。

白冬悠絕對不能死。

一方面,是因為他有可能是蘇安的父親,如果他死了,蘇安就有可能消失。

而另一方面,雲佳時并不想讓白冬悠死。

雖然他确實是很煩啦,但是,雲佳時就是沒辦法看着他出事。

為什麽呢?

雲佳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心理,但她也沒有時間去思考,此時她只能用力地抱住蘇安和白冬悠,不讓他們往海裏走去。

蘇安準備把白冬悠往海裏帶,而雲佳時則準備把白冬悠往岸上拖,就在他們做出極限拉扯之時,白冬悠忽然伸出雙臂,然後……

抱住了他們。

蘇安:???

雲佳時:???

這個白冬悠,是又犯了什麽大病嗎?

白冬悠也不懂,這兩兄妹是又犯了什麽大病。

一個忽然過來摟住自己頸脖,一個忽然過來拉住自己手臂。

那他能怎麽做呢?

他也只能夠擁抱住他們了。

畢竟所有的争吵,都能以擁抱結束嘛。

來吧,peace and love。

蘇安:我要溺死他。

雲佳時:我要救蘇安。

白冬悠:我們都是一家人。

而這個時候,華子塵拿了濕紙巾和水過來,一眼就看見他們三個人擁抱在一起。

他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講道理,他不過就是去拿了個濕紙巾而已。

為什麽一回來,場面就是他看不懂的樣子呢?

華子塵:我常常因為太過正常,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此時,他們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在遠處,有人正拿着相機,把他們剛才的一舉一動全部拍攝了下來。

/////////////////

蘇安最終決定放過白冬悠。

同時也是放過自己。

算了,這種人,他真的殺不動。

知道白冬悠和蘇安沒有吃飯之後,在華子塵的提議下,他們再度返回了附近的那家餐廳裏面。

白冬悠開車趕來,體力耗費過大,正好肚子餓了,便埋頭吃飯。

雲佳時和蘇安雖然不餓,但是覺得心累,于是也埋頭吃飯。

一時之間,大家都成了幹飯人。

華子塵倒是吃不下了,他看見白冬悠的鞋襪都濕了,頗感好奇,于是詢問道:“你剛才怎麽碰到海水了?你沒事吧?我記得你之前碰到水,都會渾身僵硬,呼吸困難的。”

白冬悠看着雲佳時,黑眸溫柔而澄澈,飽含深情:“我看她有危險,所以就沖了過去。看起來,還是老話說得對,愛情可以戰勝一切。”

雲佳時直接用湯勺舀了一大勺飯,用力地往白冬悠嘴裏塞。

閉嘴吧你!

那海水淹的是她的腳脖子,又不是她的頸脖子,能有什麽危險?

白冬悠擦拭了下自己的嘴角,湊近雲佳時,低聲道:“不用喂我,他們在看着呢,怪不好意思的。”

雲佳時徹底服氣了,誰喂你了!她是想噎死他!

如果是平時,蘇安看見這樣的場景,肯定是要拔刀而起。

但是現在,他什麽都不想做了。

他剛才居然被白冬悠給擁抱了。

他已經不幹淨了。

蘇安瞬間失去了所有世俗的欲.望,随便吧,他累了,他不想管了。

此時,老板娘端着辣炒章魚和年糕走了過來,給他們放在桌上,恰好聽見剛剛他們在提及海邊,以及怕水的事情,于是便熱心提醒道:“你們可得小心,那海邊的浪看着雖然不大,但挺危險的。那海岸不太平整,有隐藏的坑,一腳踩下去,要是摔倒了,一不留意就會讓浪給卷走的。旁邊那家孤兒院,每年都有小孩子被卷走。這大海茫茫,卷走之後,連具屍首都找不到,太可憐了,我們聽着可心疼死了。”

雲佳時皺眉:“老板娘,你是說,每年都會有小孩被卷走嗎?是有人看着他們被卷走的嗎?怎麽沒有大人去提醒呢?”

老板娘嘆氣道:“就是沒人看見呀,要是看見了,早就把他們拉過來了。那些小孩估計都喜歡海,所以就趁着沒人的時候,偷偷地從孤兒院跑出來,到海邊去玩,然後就沒有再回去。反正每次,都是孤兒院的童院長發現孩子去往海邊的腳印,以及放在海邊的物品,這才知道出事的。”

雲佳時咬咬唇,再度問道:“既然這樣,那孤兒院不是應該加強戒備嗎?怎麽還會每年都出現這樣的問題呢?”

“哎,你不知道,那邊孩子太多了,老師也沒有幾個,哪裏能管得住所有人啊?總有那麽不留神的時候,就出事兒了呗。不過,那些孩子其實我覺得平時挺乖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偷跑出來。說實話,出事的那些孩子,都長得特別漂亮,真是太可惜了。”

此時,又有客人進門來,老板娘忙着去招呼,便沒有再跟他們交談。

雲佳時看着滿桌子的菜,忽然想起了剛才在寧安孤兒院裏,那個漂亮的小男孩說的話。

難不成,那小男孩所說的,好幾個哥哥姐姐都被魔鬼抓走了,其實就是指那幾個小孩被海浪卷走了?

可如果是海浪的話,那小男孩為什麽要畫一個像人一樣的魔鬼呢?

更重要的是,那小男孩為什麽看見童天慶就會這麽害怕?他是看到了什麽?知道了什麽嗎?

雲佳時覺得,那小男孩畫的魔鬼,如果是代表人的話,應該不是指童天慶。畢竟童天慶的身材相對矮小,并沒有畫上那麽高大。

難不成,還有另一個可怕的人?

沒有錯,雖然蘇安看見童天慶之後,出現了一種厭惡以及抗拒的情緒。但是感覺上,并不算特別激動。也就是說,童天慶應該沒有對蘇安造成直接的傷害,傷害他的,另有其人。

許多細微的線索組合在一起,繞成一團,讓雲佳時的腦子變得暈暈乎乎的。

她終于忍不住,用力将桌子一拍,“咚”的一聲,桌上其餘三人,全都扭頭看着他。

雲佳時拉起了蘇安:“走,陪我上廁所。”

蘇安:“……”

白冬悠:“……”

華子塵:“……”

你是小學生嗎?還要人陪你上廁所?

白冬悠看着雲佳時的背影,忽然嘆了口氣:“雖然她是我女朋友,但我有時候真的覺得,她應該去照個腦ct。”

華子塵聽見了“女朋友”三個字,一雙眼忽然暗淡了下來。

其實,他心裏對雲佳時,是有那麽一點情愫的。

他的世界很荒涼,而雲佳時則像是最鮮豔的色彩,就這麽照了進來,他怎麽可能會不心動呢?

雲佳時約他吃了很多次飯,可每次華子塵都找借口回絕了,因為他知道,賀渝雅不會允許。

上次在直播間裏,他鼓起勇氣,答應了和雲佳時吃飯,但賀渝雅也在直播間裏,她向來監督着他的一舉一動。

賀渝雅明令禁止華子塵和雲佳時出去,所以華子塵也只能夠依了她,最終對雲佳時爽約。

他原本以為,還有許多個以後,但今天看來,白冬悠和雲佳時已經在一起了。

雖然說,是白冬悠更加主動,雲佳時處于被動狀态,但華子塵也看得出來,雲佳時對白冬悠,還是不一樣的。

華子塵想,他和雲佳時之間,應該是錯過了。

阻止他們在一起的,并不只是賀渝雅,而是他的懦弱和猶豫。

不過,其實仔細想想,這樣也好。

就算是做不成戀人,他們以後也可以做朋友。而朋友,有時候比戀人更長久,那是一輩子的事情。

有雲佳時這樣的朋友,他感到非常歡喜。

想到這裏,華子塵徹底釋然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白冬悠看着華子塵,忽然問道:“你覺得蘇安這個人,怎麽樣?”

華子塵下意識回答:“挺好的呀。”

白冬悠松了口氣:“我覺得你和他,還是很配的,要不要考慮一下?”

明人不說暗話,白冬悠就是想要和雲佳時過二人世界。

所以支開蘇安,讓他開辟另外的戰場,也是不錯的想法。

華子塵看着白冬悠,認真說道:“雖然你是我表弟,但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應該去照個腦ct。”

白冬悠:“……”

很好,回旋镖紮自己身上了。

雲佳時拉着蘇安來到了洗手間外,觀望了下,見左右無人,便直接開門見山問道:“你告訴我,未來,除了那個童天慶,還有誰傷害過你?”

聞言,蘇安眼神波動,但很快,他便恢複了冷靜,緩聲道:“并沒有誰。”

雲佳時也不想繞彎子了,直視着他的眼睛,把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我懷疑,老板娘口中那些小孩子,并不是掉入海中,因為并沒有人看到他們落海的情況,也沒有人見到過他們的屍首。也許,他們是被童天慶藏起來了,或者是送走了。”

可實際上,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小孩子們的結局,并不會比葬身大海好到哪裏。

雲佳時仔細觀察,發現自己說了這些話過後,蘇安那優越的下颚線繃緊了,很明顯這句話對他的情緒很有觸動。

可最終,他喉結滾動,只淡淡地說道:“你想多了。”

雲佳時徹底敗給了蘇安。

她覺得,這孩子的嘴,硬得就算是給他塊石頭,也能夠咬開。

太氣人了!

雲佳時氣得尿急,幹脆便撇開他,準備去洗手間。

而就在這時,蘇安忽然攔住了她,伸手,遞給了她一根驗孕棒。

蘇安:“會過期,別浪費了。”

雲佳時:“……”

講道理,現在斷絕母子關系還來得及嗎?!

//////////////

雖然說,蘇安告訴雲佳時,說她想多了。

但實際上,當天晚上,他夢得更多。

蘇安再度夢見自己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地下室裏,他躺在冰冷刺骨的水泥地上,被那昂貴的意大利手工皮鞋用力地踢打着。

非常疼,他的每一根骨頭,都像是要斷裂開來。

可是他仍舊沒有哭叫,沒有求饒,他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活下去。

見蘇安沒有哭叫,沒有求饒,那個男人似乎覺得非常無趣,也就漸漸停了下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忽然想到了什麽。他暫時離開了地下室,而當再回來時,他的手裏,抓了一只剛滿月的小貓。

小貓非常瘦弱,柔軟,它以為男人就跟自己之前遇見的所有人類一樣,是善良而親切的,所以它并沒有害怕的模樣,只是發出了微弱的叫喊聲。

而此時,蘇安卻像是意識到什麽似地,渾身不住地顫抖着。

那男人原本只是在撫摸着小貓,但沒有任何預兆地,他忽然高高将小貓舉起,用力地往地上狠狠一摔。

随着“咚”的一聲,那小貓發出了驚惶而凄厲的慘叫,口鼻流出了鮮血,它劇烈地抖動了下四肢,随即便沒有了動靜。

那雙黑玻璃般的眼珠子,就這麽看着蘇安,像是要看進他靈魂深處。

年幼的蘇安終于忍不住了,他尖叫起來。

而男人似乎在他的尖叫聲中,重新恢複了力氣和興致,又開始毆打他……

蘇安醒了過來,和上次一樣,他渾身布滿冷汗,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但和上次不一樣的是,雲佳時并沒有在他的房間裏。

蘇安悄然起身,打開了房門,走了出去。

他來到停車場,戴上頭盔,發動了自己的重型機車,随着油門的轟鳴聲,機車帶着他,駛入了夜色當中。

重型機車是雲佳時買給他的。

用雲佳時的話來說,就是偷白冬悠的錢,來養她兒子。

蘇安駕駛着機車,一路跑到了半山腰上,在一處瞭望臺前,他停了下來。

他吹着冷冽的山風,看着前方不遠處,半山腰上的一棟白色別墅。

那別墅是歐式建築,有三層樓高,院子很大,裏面還有泳池。

外表看去,像是天堂,但實際上,卻是他的地獄。

這是蘇安穿越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來看這棟別墅,他以為很多事情已經過去了,但看見這棟別墅的時候,他的心髒仍舊會緊縮。

他就這麽站在這裏,任由冷風吹着自己,但卻怎麽也吹不散那些噩夢。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輕微的噴嚏聲。

蘇安轉過頭去,看見了自行從樹後面走出來的雲佳時。

反正已經暴露蹤跡了,也沒有必要躲藏,所以雲佳時乖乖走了出來。

居然打噴嚏?

她覺得自己也太沒出息了,這要是在宮鬥劇裏,她絕對是第一集 就死的人。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的?”蘇安問。

“你在我的手表裏面安裝了定位追蹤器,所以我也在你手機裏面安裝了定位追蹤軟件。”雲佳時坦白。

來吧,做一對互相傷害的母子吧。

雲佳時來到蘇安的身邊站着,跟着他的視線,一起看向了那棟白色別墅。

因為太冷,她雙手攏着,背也縮着,要是再披件軍大衣的話,就活脫脫是位門衛老大爺了。

蘇安本來是有滿腔的淤塞,但是看見雲佳時這個樣子,卻忽然覺得,暢快了許多。

其實今天半夜醒來的時候,當看見雲佳時并不在自己房間裏時,他心底深處,有那麽一點點失望。

但沒想到,她居然一直都陪着他,到了山上。

原來,他并不是一個人。

雲佳時并沒有問他,關于那棟別墅的問題,但幾分鐘後,蘇安終于開口,告訴了她那些噩夢般的過往。

“我八歲的時候,在那棟別墅裏的地下室裏,被關了半年。”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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