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安靜的有些過分。

小獸人的午睡環境其實并不是那麽适合睡眠。

比如說, 外面蹦來蹦去的烈古獸,和尖聲啼鳴互相交談的鳥兒。

這個問題在寒季的時候還不明顯,但是到了春天, 動物發情求偶的季節,就不可忽視。

景深這幾天基本都是被外面的一些聲音吵醒的, 醒來之後只郁悶一會,就開始工作, 雖然很困, 但是沒有任何辦法的。

陸沉在的時候, 可能是因為有安全感,所以睡眠質量很高,但一個人,就很容易驚醒。

今天就,很不一樣。

沒有任何細碎的小噪音, 今天早上的吵鬧聲更是完全沒有。他醒來之後,沒有任何煩躁的感覺, 只有睡飽了的滿足。

他心情十分好的睜眼, 想要伸個懶腰,在枕頭上蹭蹭臉,賴賴床。

然後一扭頭。

陸沉!

大狼握着他的一縷頭發,面色不虞。

機靈的小垂耳兔瞬間閉上眼睛, 假裝自己沒睡醒,為了掩蓋自己剛才的小動作還翻了個身,變成了背對陸沉。

但是他沒看到,自己的一縷頭發在陸沉手中。

如果是平時睡着不自覺的翻身, 動作是十分緩慢的, 但是景深的翻滾, 是迅雷不及掩耳,相當快捷,于是,頭發被揪住了。

還想裝睡的小垂耳兔,嗷嗚一聲叫了出來。

痛!

陸沉忙放開這縷頭發,好氣又好笑地将小垂耳兔翻面,檢查他的腦袋,問道:“傷到了沒有?”

裝睡不成。

景深手捂住被揪到的頭發,眼淚汪汪:“不知道,看不到,幫我看看。”

陸沉道:“好。”

兩人的相處模式,十分自然。

氣勢淩厲凜冽的獸人眼神專注,手上動作十分溫柔,似乎還有些自責在。

不知道為何,景深看着看着,有些臉紅。

其實不怪陸沉啦,是因為他沒注意到,而且翻身動作太快。

景深曾經想過,等陸沉回來,他會是怎樣的狀态,比如說在部落中安排事物,或者在種植田中查看苗子的成長,可能曬的一身陽光,對着陸沉擺出大大的笑容,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他在午睡,陸沉幫他靜音了環境,坐在床邊等他醒。

想到陸沉走之前說的那些話,景深不自主的又不自在了些。

在陸沉檢查完畢後,他抱着被子,向裏蹭了一段距離。

隔開距離後才擡頭望着陸沉:“回來啦?忙不忙?”

熬夜解決所有危險異獸的男人垂眼,看着小垂耳兔和他之間的這段距離,道:“還好。”

小垂耳兔雖然離得遠,但語調和平時一樣,甚至因為離得遠,陸沉聽出來一些類似思念的情緒。

景深小心翼翼地觀察大銀狼,發現他語調很淡,表情也和平時沒什麽不同,帶着溫柔和無奈的,看不出來疲憊,也沒看到什麽傷口,便放松了些,道:“那就好……”

然後偷偷看了銀狼一眼,又往前蹭了些。

雖然銀狼離開的時間不是很久,但是……他還是想他的。

早上睡醒,看到旁邊空落冰冷的床鋪,景深雖然不說,但還是有些孤獨的。

陸沉看着景深一前一後蹭來蹭去的小動作,感覺十分可愛,但想到他因為門外的兩人耗空了異能,據說還是因為喜歡翅膀,便嚴肅道:“沒有別的想說的嗎?”

比如耗空了異能,打算如何恢複。

異能者在沒有異能的情況下會非常困,所以有經驗的異能者都會保留一些異能,不會完全消耗。

但是景深,他治下了兩個生命垂危的人,自己的異能一點不剩,幹幹淨淨。

小垂耳兔見他臉色不好,便又往牆邊靠了靠,若無其事道:“幼獸園開工了估計過幾天就建好,種子開始種了還不知道生長期限,部落的防禦工事越來越棒……”

陸沉用手蹭了蹭景深的臉:“你在彙報工作嗎?”

景深眼神飄忽,止住話,顧左右而言他:“春天其實還有些冷的。”

陸沉眼眸幽深:“所以呢?”

景深略微往前挪了一小步,大概一個拇指長的距離,聲音很輕:“但是寒季就很暖。”

兩者的區別是,你在不在身邊。

陸沉領會到了這個意思,心像被小垂耳兔用爪子撓了下。

景深撩完就跑:“外面還有兩個傷員我去看看情況——”

跑路未遂。

被陸沉一手揪住領口。

陸沉終于找到了機會,将挪來挪去的小東西放在自己身邊,用手緊緊的環着,低沉的「嗯?」了一聲;

看着陸沉似乎沒有要提他走之前的告白,景深逐漸理直氣壯起來,看着陸沉的眼睛,認真地和他解釋,便解釋便比劃:“他們兩個被豹柳傷到了,來污蔑豹雲,所以我就用異能救了他們。”

“哦。”陸沉善解人意:“順便将自己異能耗空了?”

他怎麽知道!

景深微微慌張,但是又鎮定下來,圓眼睛眨啊眨,表情無辜:“我不知道,我不懂如何使用異能的。”

陸沉忍無可忍,揪住裝傻小兔的後頸:“來,修煉!”

景深嗚嗚一聲,但是不敢反駁。

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不對,耗空異能是不理智的行為,但是當時為了救人……

陸沉握住他的手腕,但看見小垂耳兔的表情,還是說了一句:“陸無憂在看着他們。”

也就是說,他們沒有安全問題,甚至休息的還可以。

怕景深胡思亂想,陸沉索性給他講清楚:“豹柳我也收拾了,你只用修煉就好。”

別讓他心疼。

景深眼睛亮起:“好!”

很久沒有修煉過的小垂耳兔,顯然忘了修煉是怎樣的一個過程。

而且這次不同的是,因為他的異能耗空,所以全程只是陸沉帶着他走,經絡中充斥着空間之力,木系元素只有寥寥幾個小球。

不知出于什麽緣故,陸沉的動作特別溫柔,景深只覺到經絡中有脹滿的感覺,疼痛幾乎沒有。

他開始大膽評價:“不疼,是不是我有耐受了。”

陸沉不置可否,只捏了捏他後頸的軟肉,讓小垂耳兔警惕起來:“專心。”

看着陸沉也沒有生氣,就算是提出修煉,也是為了讓他擺脫現在沒有異能的狀況,全程溫柔。

景深徹底放松警惕。

小垂耳兔軟成一團,坐姿舒适,表情享受。

還趁着修煉間歇,往大狼身邊靠了靠。

直到……

天色漸黑。

兩人還在修煉。

景深已經完全不是一開始的閑适姿态,反而有些像剛開始修煉的模樣,眼淚汪汪地對着陸沉:“停一會好不好……”

疼倒是不疼,但是好磨人……

景深不知道自己不但耐受不了疼,連這種溫柔的修煉方法也抵抗不住,感覺自己渾身像是被百只螞蟻啃咬,不疼但是十分酥麻,只想躺下來蹭蹭什麽地方。

比起疼痛的修煉法,這種倒是顯得更加煎熬。

陸沉握住他手腕,溫柔但是堅定地拒絕:“還不行。異能還沒完全恢複,現在如果停下來,一會修煉時間會更長。”

長痛不如短痛。

小垂耳兔深吸一口氣,再次伸出手。

陸沉輕笑,誇道:“好乖。”

骨節分明的大手又覆了上來。

屋外。

豹雲正在查看豹楊的傷情。

同為豹子,年齡又差不多,他雖然記恨這人罵過景深,但是也公事公辦,看景深将他治好,還允他可以在這裏呆着,自然不會做太多的為難,還幫忙查看傷情,敷一些草藥。

豺先也不覺得孤獨,只拼命歪頭,查看自己的翅膀。

兩只!大翅膀!

潔白羽毛,翅膀對稱而有力。

他已經迫不及待,只等傷好了,飛上天空看看。

雖然身上還有一些傷,但是他完全不覺得疼痛,只沉浸在自己擁有兩只翅膀的現實中無法自拔。

還頻頻對着陸無憂道:“我真的有兩只翅膀了?”

陸無憂在地上甩着尾巴,看他一眼,道:“嗯。”

景深因為救這兩人,将異能都耗空了,但是不知道,兩人會不會知恩圖報了。

豺先表情有些期待:“等我傷好了,我一定要飛……”

陸無憂看他一眼。

有了對稱的翅膀,和只有一邊完全不同,一邊翅膀頂多算個不對稱的裝飾,但是兩邊翅膀就能飛。并且和鳥類不同的是,他們的飛行,更加有力,攜帶的東西也多了很多。

同時獸人的優點他們也完全具備,在陸地上跑步速度也很快。

甚至刃部落也會招收這種有雙翼的獸人。

這只小豺,在被景深治療後,變成了搶手貨。

小豺本身看起來傻乎乎的,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對着自己的翅膀發表三百夢幻言論完畢,清醒了。

清醒的小豺對着陸無憂,客氣禮貌地問道:“請問景深喜歡什麽?”

陸無憂本想回答,但是看見木屋的門打開,一激靈:“哥!”

是抱着小垂耳兔,表情冷漠的陸沉。

陸無憂再一看。

雖然表情冷漠,但是手中給小兔子順毛的動作,可是一下沒停。

景深将自己的頭埋在陸沉的手臂裏。

太丢人了。

因為太久沒有修煉,他真的不可以,在陸沉說結束修煉的一瞬間,他就變成了小垂耳兔,蜷成一團。

他比較喜歡獸人形态的一點是,獸人形态可以做出一些人形做不出來的動作,且不顯的丢人。

可以理直氣壯地覺得自己就是一只小兔子。

他正打算在床上賴一會,然後起床準備晚飯,卻被陸沉直接抱起。

大狼表情嚴肅:“出去轉轉。”

确實應該運動運動……

景深破為認真地點頭,直到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人家懷裏,在懷裏的話是怎麽運動的?

陸沉……只是想抱抱他。

兩人分離的時間,對他來說,太久了。

大狼心滿意足地給小垂耳兔梳着毛,出門就聽見了豺的那一句:“景深喜歡什麽。”

他面上不顯,卻揪了揪小垂耳兔的耳朵。

景深一抖。

他還在心虛,因為自己耗空異能這件事,是有點蠢的,而且很不理智。

如果不是因為他好奇,将豺的另一只翅膀也長出來,他至少能剩下一個保底的異能。

懷中的白團子一抖。

陸沉對着豹子和豺:“景深喜歡安靜的睡覺環境。”

所以你們傷如果好了,就快走。

599小聲筆筆:“他醋了他醋了。”

其實不止他,連001號也感覺出來,陸沉有些不對勁。

就像599形容得這般貼切。

場面有些微妙,直到一個有些粗粝的聲音傳來:“楊?”

豹楊擡頭一看。

是他父母。

父親是一只老虎,叫虎遠,母親是豹子,叫豹蘿。

出聲的是豹蘿。

她先是檢查了一下兒子的傷情。就外表看,兒子傷的十分嚴重,牙印頗多,就像豹柳形容的那樣,全是豹子的牙印。

她看了看趴在一旁的豹雲,覺得自己什麽都懂了。

是豹柳叫人傳話給她,說自己兒子被傷到了,語氣含糊不清,但是她從那些話中獲取到了不少信息。

傷的很重,全身都被撕咬過,耳朵都快掉了,傷人的是只豹子,豹子傷人是為了給族長出氣。

豹蘿看一眼,在陸沉懷裏的,似乎十分閑适的族長,再看一眼,因為疼痛所以只能趴在地上的自己兒子。火氣一下子就起來了。

她不說話,先是眼淚啪嗒地掉,撫摸兒子的傷口。

豹柳吩咐同伴,故意遲叫了豹蘿和豺先的家長。

他當時的打算是,在完成了任務之後,兩只豹子和豺就沒有必要存在,可以直接滅口了。

他打算,讓他們的父母回來,直接見到屍體,也可以加深他們對景深的憎恨。

但是千算萬算,沒算到景深直接當場揭穿了他們,自己也被送走,只剩下趕過來的豹蘿,對着帶傷的兒子流淚。

景深不知情況,見豹蘿流淚,只是靜靜看着。

他能體會到這位母親此刻的心痛。兒子早上還是全須全尾的,下午就傷痕累累。

雖然自己也努力治了,但是他的治療以內傷為主,外傷因為比較輕,不造成致命傷害,所以他就沒去治。

現在就顯得有些可憐。

小豹子正往身上貼藥草,看見娘這副模樣,鼻子一酸:“娘——”

他畢竟還只是個孩子。

虎遠不像豹蘿,脾氣更沖動一些,他直接走到景深身邊,語氣硬邦邦的:“族長,請問我兒子犯了什麽錯?以至于豹雲要這樣虐打我兒子?甚至沒有一個人阻攔?”

景深一時愣住了:“啥?”

虎遠看起來更惱怒了:“族長,我還叫你一聲族長,就算我兒子再不對,也不至于上私刑吧?你看他着一身傷!要是他犯了大錯,那時我兒子不對,我替他道歉或者接受懲罰,但是如果他沒錯,那我要豹雲,為我兒子道歉!”

景深這才反應過來,道:“不是豹雲,是豹柳。”

在事情發生時,夫妻兩個正在族外打獵,想也不想,這事自然也是出于豹柳授意,避免他們碰到自己兒子,揭穿真相,而回到族內時。

因為慌亂,所以兩人直接往景深這裏趕,完全沒有聽族內其他人說起這件事。

所以就造成了誤會。

豹楊也反應過來,忙拖着殘軀,急的都快站起來了,他着急到忘了如何斷句,只想最快地讓爹娘得知實情:“不是景深!景深救了我是豹柳!豹柳打暈我讓其他人咬的我!他想殺我然後陷害給豹雲讓他當族長!”

雖然斷句混亂,但是身為父母,兩人還是很快懂了:“豹柳?”

虎遠的表情,現在比七彩椒還難看。

豹蘿也差不多。

兩人十分信任豹柳,還讓豹柳多教教豹楊,卻沒想到,豹柳會害了自己的孩子。

甚至想殺了自己的孩子。

而他們質問的,明裏暗裏瞧不起的垂耳兔景深,居然治好了豹楊。

甚至他們懷疑欺負自己孩子的豹雲,還在給兒子抹藥。

景深揮揮爪,表示自己不在意:“把他接走吧,傷還沒好但是骨頭無礙,這兩天吃點清淡的就好。”

豹蘿讪讪:“好。”

虎遠:“是。”

原本中氣十足的聲音,此刻有些低聲下氣,擡不起頭。

他們正要擡着兒子走,就聽見景深道:“等一下。”

他們以為是景深終于想過來,做好被罵一頓的心理準備,沒想到景深幽幽道:“這是草藥,記得明天把它們搗爛,敷傷口上。”

“好的。”

豹楊雖然丢人,但仍堅持揮爪,聲音中帶着期待:“景深,我明天再來找你!”

景深拒絕:“你先養傷。”

傷養好了嗎就蹦跶。

豹蘿和虎遠,在自己兒子和景深的對話中,發現,景深真的,對小獸人很好。

他們是知道,豹楊是如何說景深的,沒想到景深這麽不計前嫌,看來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豹蘿便不覺得不自在了,對着景深讪笑:“那我們走啦。”

有這個先例在,豺先的父母過來,豺先第一句話就是:“翅膀好看嗎?景深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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