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那婆子大概是因為常砍價還價,所以口齒也是伶俐的,當下脆生生的道:“奴才也是聽綢緞莊子裏的夥計告訴的,說張家的下人來采買紅綢,前陣子還在藥鋪裏給他家老太太抓藥呢,怎麽如今就來買綢了,怕不是有什麽喜事?”

商家的消息一向靈通,知道張家的情況也無可厚非。

“後來一打聽才知道,他家老太太不好了,說是想抱孫子,因此讓張公子收了個府裏的通房,我也是打聽出來的,不知道這消息準不準。”那婆子說着,偷眼瞧着堂上。

話雖如此,若是不準也不敢來回母親了。

我很是生氣,江玉繭還沒過門呢就先弄出個通房來,很可能還有庶長子,若将來真成了親,日子還怎麽過,因此拍着桌子就要娘去退婚。

“大小姐,可不能這樣。”趙姨娘吓得了不得,忙阻止我,“此事咱們從長計議。”連眼淚也顧不得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敢相信這是那個平日裏愛女如命的趙姨娘,“姨娘,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從長計議什麽?把親事退了重新找一個才是正經,反正玉繭還有一年才及笄呢,現在年紀不大,慢慢兒找一個,怎麽不行?”

“哎呀,大小姐,事情哪裏有你想得那麽簡單呢?”趙姨娘跺着腳,呲着牙,“退婚,找什麽理由退去?若說是為了通房之事,一來咱們能攔着人家盡孝不成,二來若是這個理由,這嫉妒的名聲就傳出去了,三來,即使退了婚,保不齊有那小人散布流言,說是二丫頭的不好,到那時,再想找一個好的,可就難了。”

我冷笑,“難道咱家就要吃了這個暗虧不成?當初看中的就是他們家家風清正,如今連這個好處都沒有了,我看不如胡亂尋個由頭,退親了事。何況,什麽是再找好的就難了,再差能差過這等人去?”

我看着江玉繭,希望她能說兩句話,她卻只是絞着帕子,低着頭不說話,我看向娘,希望她能做主,娘卻只是皺緊了眉頭并不說話,我逼急了,才說晚上等爹回來商量。

這事兒不是什麽機密,很快府中就傳遍了,我怕江玉繭多心,去安慰她,卻得知她身體不太舒服,不想見人,只好垂頭喪氣的回去,恰遇見了來看她的江玉芙。

未免江玉芙白跑腿,我便将江玉繭不見人的事情說了,江玉芙點點頭,并未回去,反而随我回我的院子坐着,問我的想法。

“當然是先退了親事再說。”我支着下巴看着她,“難道你有什麽好辦法?”

江玉芙沒說話,将帕子繞手指轉了幾圈方搖頭道:“我看不成。”

她反問我,“難道男人成親前先收了通房是什麽了不得的大罪名不成?我聽人說,官宦之家的少爺都有這個規矩的,成親之前,先放兩個人在身邊服侍。如今張家不過弄了這麽一個人,你就這般鬧着要退親,幸而他定的不是姐姐,否則将來即使成了親,我看性子也是合不來的。”說着捂嘴笑了。

我低下頭沒說話,因為事實卻是如此,便是爹恐怕也是不許的,江玉繭是好好性子,趙姨娘更是忍氣吞聲慣了的人,何況她對此事極為看中,怕是不會輕易退親的。

想到這,我又不由懷疑的看着江玉芙,她是怎麽一眼就看出來這張公子是個嫁不得的渣男呢?這麽想着,就問了出來。

江玉芙一笑,“這有什麽難的,這看人的手段是姨娘教我的,你還記不記得他第一天來咱們家時候的樣子?”

我想了想,誠實的搖頭,我連那張公子的樣子都記不清了,又怎麽會記得他第一次來我們家的樣子。

江玉芙得意一笑,“我卻記得。當時他和咱們在涼亭說話,屏退了丫鬟要親自捧茶給我們,捧第一杯的時候卻猶豫了,不知是該給我還是姐姐?”

“他看重姐姐的身份,卻舍不得我的容貌,所以猶豫,姐姐當時帶了個累絲的孔雀釵,上面還鑲着綠珠子,金貴的不得了,陽光下閃閃的,他怕是沒見過,一時花了眼。盯着姐姐的釵,卻看着我的臉,我就知道,這男人不妥當。”江玉芙緩緩道來,我卻有些心驚,怪道當日一向喜歡打扮的她卻并不張揚,原來是為了這個,責問她為何不早點說出真相。

江玉芙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便是說了,又有誰信?何況母親一向看姨娘不順眼,姨娘教我試探男人,這自然是大家閨秀不該學的東西,萬一以此責罰姨娘,可怎生是好呢?”

我有些汗顏,替娘辯了兩句,說她不是這樣的人,心下卻有些虛,因為娘厭惡蔣姨娘是真的,特別是那天還跟我說了那種話。

果然不出江玉芙的預料,雖然張公子提前弄個了個通房,爹卻只當沒事人一樣,江玉繭和趙姨娘也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趙姨娘還勸着江玉繭将來要大度,聽得我一陣氣悶,找娘理論,她卻也讓我別管。

娘偷偷和郝師傅說了,讓她教着我宮裏的規矩,郝師傅本來就是宮裏出來的,聞言自然照辦,卻沒說是為什麽,很是可靠。我學了幾日,卻只覺心緒難平,似乎心裏有什麽東西堵着。

三天後就是安王妃的壽宴,安王爺是當今陛下的堂弟,安王妃是福壽大長公主的女兒,福壽大長公主是當今陛下的親姑姑,安王爺位高權重,福壽大長公主是皇室中唯一的一位長公主,地位頗高,她的夫家也是有名的世家,因此此次壽宴去的人頗多。

好在我們小姑娘家坐在一處,大概是提前打聽過了,都是相熟的女孩子,平日裏都和和氣氣的。

還遇到了張與秋,她也早就定親了,此時見到我很是驚喜,硬拉着我灌了幾杯果酒,說是慶祝我們的劫後重逢。

地動之事因為傷了二皇子,所以平日裏都不輕易提起,怕她亂說着在有心人的眼裏,我忙接過酒喝了,她卻不足,鬧着定要我多喝幾杯。

幾杯酒下肚,初始不覺得,漸漸卻覺得有些頭暈,我忙離了席,帶着蓮蓬荷葉,又找了安王府的丫鬟引路,到花園僻靜處發散發散。

一個人總是容易生是非的,這點從小說電視上看的夠多了。因此到了地方之後,我并不讓那丫鬟離開,賞了她幾兩碎銀子,她就笑眯眯的陪着說話了,不想我肚子又痛的厲害,定是坐在石凳上沒注意,只好又帶着人去茅房。

因地方不雅,且只有一條路,無論如何不會迷了的,便讓她們在路口等着,我自己過去,沒想到進去的時候忽又不疼了,我無奈,便重新出來,卻發現人不見了。

定是去取水給我淨手還沒回來,我吹了幾下風,雖春風和暖,還是覺得暈暈乎乎的,便靠在一棵柳樹上休息,剛閉了眼,便聽到熟悉的聲音:“玉書妹妹怎麽在這裏睡着?快睜眼,別着涼了。”

我睜開眼睛,發現是太子,他不知如何過來了,此刻正站在跟前,關切的看着我。

我有些懵懵的,離了靠着的樹幹,也不說話,低頭往前走,他反倒追上來,“妹妹怎麽了,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叫人來把你送回去?”

我走的跌跌撞撞的,只覺耳邊嗡嗡的很是煩人,因此回過頭叉腰怒道,“你有完沒完,不許跟着我。”

他卻并未生氣,反而笑了,“是誰得罪了你?倒拿我撒氣,你說說,我幫你出氣。”

我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卻忽然想起來,回頭看他,又湊近了幾步,盯着他的臉,眼前出現了放大的五官,想了半天方想起來這人是誰:“哦,是你啊。”

太子笑了,扶着我的胳膊,“你這是喝醉了,看人都不分明起來。我卻不知道妹妹還有喝酒的愛好。”

聞言,我一個擡手揮開他,有些委屈,“你別亂認妹妹啊,我才不是你妹妹。我倒是想當公主,也得有那個好命啊。”

剛看到福壽大長公主和驸馬來的時候,那個貼心呀,別人真是比不得,回想了一下,我有些向往的道:“我要是公主啊,驸馬必須聽我的話,冷了添衣,渴了倒茶。若敢有半點不周到,先綁起來打一頓再說。”

對面的人過來繼續扶住我,聲音有些忍笑,“想不到你竟有這種愛好。”

我使勁兒搖頭,努力睜大眼睛,還是有些模糊,嘴裏卻不讓人,“這種愛好怎麽啦,總比讓他先收了通房強。哼,我非打死這個臭男人不可。”

對面的聲音卻冷了下來,“誰收了通房讓你這麽着急,還要打死人家,說出來,我聽聽。”越到後面聲音越低沉,隐隐的似乎帶了冰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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