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因為他是何以随

隔天下午,宋清然如約去了市中心醫院,前臺有幾個年輕小護士盤腿坐着,臉上都堆滿了笑意,像極了她們幼兒園裏的那幾個老師。

她正要感嘆一句這醫院怎麽這麽清閑,眼神無意間就瞥到了醫院大廳裏的顯示屏。

五點四十七,正是飯點。

是啊,醫生也是人。

“您好,請您先去挂號。”

朝着宋清然開口的是一個小臉有些肉肉的女孩子,穿着白大褂,衣服上面還別着她的工作牌。

宋清然有些近視,眯着眼睛仔細看了下。

江北栀,實習醫生。

宋清然看着她,笑着搖頭解釋說自己不是來看病的。

她說完随即将裝着衣服的黑袋子遞過去,“麻煩你幫我把這件衣服轉交給何以随醫生。”

“誰誰誰,我聽錯了嗎?找何醫生的?”

幾個小護士本來還在聊自己的事情,一聽到何以随這三個字紛紛湧了過來。

其中有個護士更為大膽,直接開口說問道:“嘿嘿,你是何以随的宋清然嗎?”

宋清然聽着,臉色有些窘迫。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自食惡果?

“哎呀,你們真是,說話都不過腦子,別吓到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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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栀看出宋清然的尴尬,适時地開口解圍。

“嘻嘻,主要是大家都挺想吃何醫生的瓜。”

小護士攤開手心掰着手指,“你們看,何醫生那麽清心寡欲的人,長得又帥,能力出衆,還不近女色。”

“先不說別的,就說我們醫院裏面,他跟哪個女的多說過一句話。”

前天她拿着那部電影調侃何醫生,他直接理都不理,一副‘上班時間不要閑聊’的表情躍然紙上,

結果一進病房對着病人,高冷的何醫生就又立馬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江北栀皺着鼻翼,好言好語地說道:“親愛的好姐姐們,趕緊再休息會兒,準備去換班了。”

看着那群護士一哄而散後,江北栀湊過去輕聲問:“哎,你知不知道何醫生到底有沒有女朋友啊?或者有沒有喜歡的人啊?我們醫院可多人喜歡他了。”

她說完又笑意盈盈地補充了句,“還是說你就是何醫生的宋清然呀?”

不怪江北栀這麽想,特意來醫院送外套,說他們不熟或者沒關系的話,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宋清然正想脫口說不是,轉眼就被一道聲音吸引了目光。

是何以随,他已經脫下了白大褂,穿着休閑,不過臉上是肉眼可見的倦态。

年近三十的男人,有着成熟男人獨有的魅力。盡管只是身着簡單的白T恤和灰色休閑長褲,依舊掩蓋不住他出衆的氣質。

“小江,十七號病床的病人,你晚上多留意一下,注意一下他有沒有出現惡心、嘔吐這些不良反應,還有五號床的術後排斥反應。”

江北栀連忙點頭,“好的,何醫生,我都記下了。”說完還對宋清然吐了吐舌頭,然後拿着本子走了。

宋清然全程站着安靜地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尴尬得有些頭皮發麻,來之前其實不是沒有想過會遇到何以随,但絕對不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他。

江北栀剛剛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宋清然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不知道這話究竟有沒有落到何以随的耳朵裏。

人都走了,只剩他們倆人面對面站在原地,何以随率先開口,“今天麻煩你了,還特意來一趟。”

他沒想到昨晚的那個人居然就是宋清然,送衣服這件事,其實原本就只是随口一提。

宋清然笑着搖頭,“沒事。”

何以随神色依舊,她不知道他聽沒聽到江北栀的那句玩笑話,不過按照何以随的性子,就算聽到也不會表現出來。

倆人并肩往醫院門口走,剛才還是晴空萬裏的,眼下卻突然下起了雨,淅淅瀝瀝地落在宋清然的臉上。

何以随拿出包裏的外套遞給她。

“別着涼了。”

宋清然看着那件剛被自己洗幹淨,還特意烘幹的衣服,此刻又要遭遇被自己弄濕的命運,有些尴尬地輕笑出聲。

“真是抱歉,又得給你重新洗一遍。”

“沒事。”

何以随表情淡淡,說話的聲音比他臉上的表情還要寡淡。

到了馬路旁,何以随也沒急着離開,而是陪着她站在路邊打了會兒車,期間宋清然說不用陪她等,讓他可以先走,他卻只說沒關系。

可能是出于禮貌吧,又或是因為池浔的緣故,所以對她有些額外的關照,宋清然如是想着。

連續邀了幾輛車都沒停,眼看雨愈下愈大,何以随才開口詢問。

“我送你回去吧?”

宋清然擡頭看向他,他的頭發早已有了濕意,現在更是滿頭都濕了,反觀她自己倒是被他的外套着了個嚴嚴實實,只是鞋邊濕了一點點。

她有些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那麻煩你了。”

他紳士,所以淋着雨陪她等車,可他也知進退,所以不到最後也沒唐突說送她回家。

下雨天路有些滑,何以随開的車速不快,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偏慢。

宋清然不知道要跟他聊些什麽,索性上車倒頭裝睡。

她也知道這樣不禮貌,可她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辦法。

其實她早已不想高中時害羞謹慎,寡言少語,只因那人是何以随,她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麽,可以說什麽。

剛到她家小區門口,宋清然就睜開眼睛了,她看着濕漉漉的地面,突然有些慶幸還好是下着雨,不然她還要假裝客氣地邀請何以随到她家坐坐。

她前段時間剛從劇組搬回來,後面就是整天都在寫稿子,根本就沒得顧上好好打理過,家裏亂得都沒地方下腳。

哪怕知道約他他也肯定會拒絕,可她還是會忐忑。

因為,他是何以随。

宋清然下車,輕輕地關上了門,彎下腰禮貌地說:“謝謝你啊,今天下雨不太方便,改天請你吃飯。”

何以随單手搭在方向盤上,臉上沒什麽表情地看着她,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小區門口有一對小情侶,穿着藍色的校服,女生身材嬌小,男生高大,一把傘幾乎全偏向了女生的那邊。

男生的肩膀淋濕了大半,卻像是感受不到冷似的,臉上洋溢着笑容,少年的張揚在年少的他們身上永遠是錦上添花。

和那年的何以随一模一樣。

那年,也是這樣的一把黑傘。

宋清然收回視線,嘴唇動了動,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沒将外套還給他。

或許,她還在期待些什麽吧。

宋清然站在小區門口,看着何以随發動車子,車子緩慢移動着,而後加快,直至後面消失在路口,她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那件何以随借給她遮雨的衣服此時卻被她緊緊護在懷裏。

16歲那年他給她借了一把傘,從此她便開始做起了一個醒不來的美夢;28歲這年他又借給她一件衣服,這一刻她快要醒來的夢,好像又要繼續沉淪了。

在他面前,她總是孤注一擲,最後潰不成軍。

有人說,愛一個人就是在渡劫,可宋清然覺得不是這樣的,愛一個人,其實是一場修行。無法與他人言說,是冷暖自知,更是悲喜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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