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鎖骨(1)

關于有沒有換貓糧這一點, 何以随倒是不清楚,他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随朔是什麽時候開始養貓的。

過了前面的下坡路,他單手轉着方向盤, 另一只手拿出手機給随朔打了個電話。

“喂,哥。”

何以随聽他這慵懶的嗓音就知道他肯定是還沒睡醒,“随便的貓糧什麽時候換的?”

“沒換過啊, 它才一歲, 我都才養了十來月。”

何以随看向宋清然,朝着她揚了揚下巴, 意味明顯。

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宋清然搖頭,用口型和他說了句, 我知道了。

“咋啦?”

“哥?”

“沒什麽,挂了。”

他幹淨利落地挂了電話,随手把手機放在檔把旁邊的空隙。

“應該是要換貓糧了,總吃一種貓糧它肯定也會膩啊。”

手中的墨鏡被宋清然轉了一個圈, 光影在她;臉上打轉,“這樣吧, 我也領養了一只貓咪, 但是因為身體狀況不太好, 所以目前還沒接回家。”

“我本來也在準備貓貓的東西, 你沒養過貓肯定也不太了解,藍桉給我推薦了一款貓糧,今晚我聚餐結束後去買的時候順便給你帶吧?”

何以随點頭, “行,那就麻煩你了。晚上結束後給我打電話, 我來接你和你一起去買, 兩袋貓糧都快比你重了。”

Advertisement

宋清然悠悠開口, “我才有四十斤嗎?”

一袋貓糧是十公斤,還算稍微大一點的了。

何以随似笑非笑,“那你也提不動,你結束了給我打電話。”

他的聲音總是這樣,語調波瀾不驚,總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好啊。”

宋清然聽到自己的聲音,她壓制住快要蹦出來的心髒,眼睛到處亂瞟。這車她坐了那麽多次,好像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

車上的味道跟何以随身上那股清新的薄荷味有點相似,但又很明顯不是同一種,車前沒有任何的裝飾,這很符合何以随的風格,但總給人一種空曠感。

宋清然想應該挂一個平安挂墜,好看還應景。

視線下移,再右轉,她發現扶手那裏有一趟污漬,不明顯但還是能看出來。幾乎是下意識的,宋清然直接從包裏拿出濕紙巾擦了起來。

車子行駛在一條林蔭大道上,何以随下意識地偏頭去看旁邊的人,樹枝的陰影落到女人白皙纖細的小腿上。她側着身子才擦車,眼睫毛忽閃忽閃的,鎖骨因為屈身而顯得更加明顯。

意識到自己的視線落到了不該落的地方,何以随喉結一動,收回目光,可眼神依舊不自覺地往宋清然身上瞄。

他看到她因為擦幹淨車扶手後的雀躍;看到烏黑的秀發和小碎花發帶在她身上相得益彰;看到她整個人往後靠惬意地閉上眼睛,看到她的唇紅齒白,還有細長白淨的脖頸。

手像是不聽使喚似的,不自覺地放緩了車速。

到達目的地後,何以随看到站在門口的向茉,莫名地松了口氣。

目送着宋清然和向茉結伴進去,何以随發動車子,掉頭。

回去的路上,腦海裏總是不斷出現宋清然的鎖骨,想着想着他甚至覺得那條項鏈很是多餘。

男人本色,原來說的就是如此。何以随強裝鎮定,他不太想承認自己心底那股隐隐發作的邪念。

他眉頭緊鎖,思索了幾秒鐘,拿出手機給江北栀打了電話。

“喂,何主任,醫院有事情嗎?”

江北栀本來以為今天能睡個一整天的覺,結果一大早就被手機鈴聲吵醒,她以為是向茉那個神經病,結果看到來電顯示是何主任,眼睛都吓直了。

何以随聽着她的腔調,暗暗發問:難道我平時真的有那麽嚴厲嗎?

他輕咳一聲,“你今天有什麽安排嗎?”

“沒有沒有,您說有什麽事,我現在馬上就能出門。”剛剛接到何以随的電話的時候,她就立馬跑向了衛生間,現在她已經站在洗漱臺旁洗漱了。

何以随自然也聽到了她那邊的聲響,手指扶着額頭長嘆了一口氣,他只是想問一下關于她今天有沒有事這回事。

“我說,你今天有什麽活動安排,醫院沒有事情,我只是問你一下。”

江北栀一臉懵,本來大早上聽到何以随的聲音就已經被吓醒了,簡直就是夢回醫院。結果萬年冰山何以随居然會過問他的私事,她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今天向茉約我聚餐,她說給我們幾個江城單身的人相互介紹認識一下。”

“不過您放心,我可以不去。”江北栀覺得自己玩狼人殺的時候表水都沒那麽認真走心。

“沒事,就是今晚有點資料想讓你們幾個學生幫我整理一下,你去忙就好。”

江北栀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可以幫您整理,正好學習一下。”

開玩笑,何以随什麽時候在休息時間給她們幾個學生打過電話,更何況還過問私事,絕對是有必要的事情啊。

“沒事,難得休息,你和朋友約在一起也不容易。不過你們約在了哪裏,我看一下路程,如果遠的話你就不用來了。”

車子被他停在路旁,這時街道上已經人來人往了,斜對面是一家情侶餐廳,一眼望去,全是成雙成對的。

“我們就約了1998啊,向茉說清然姐認識那家店的老板,報她的名字可以打折。”

1998,池詢的店。

何以随順着往下問,語氣異常的漫不經心,“哦,那宋老師跟你們去嗎?”

“不知道啊,我不太清楚,應該去的吧,向茉約她了,就說一起認識一下。”

何以随心中了然,“嗯,沒事,那個資料也不着急用。你先忙,我就不打擾你了,周末愉快。”

他挂了電話,給遠在雲南的池詢發了個微信。

江北栀把電話放到洗漱臺的一邊,一頭霧水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靠,鬧呢?

宋清然低頭看着滿頭大汗的向茉,覺得又心疼又好笑,“你這不行啊,這才剛開始好嗎?期末彙演一個人五分鐘的展示時間,你這滿打滿算也就才三分鐘左右。”

.向茉躺在地上大口喘氣,接過宋清然遞給她的水,送到嘴邊一口氣直接喝了半瓶,“清,清然姐,你也太猛了吧,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我是真的跟不上你的節奏啊。”

她拿起水又喝了一口,“你就承認吧,清然姐,你是不是小的時候學過舞蹈啊?要不然你這基本功怎麽這麽好啊?”

她喘了口氣,“像你這樣又能下大腰,然後擺胯能擺那麽好的,三道彎的線條還那麽漂亮,我們這一屆的我認識的都不超過五個好嗎?”

宋清然搖頭,“沒有,我上大學之前從來沒有學過舞蹈。”

“你是不是小的時候學過舞蹈啊?”

這樣的話在大學畢業後她聽到過無數次,

可是沒有,完全沒有。

剛上大一的時候,舞蹈老師看她體态好把她排到了第一排,後來因為她的腰實在太硬,四肢完全不協調,她被調到了後一排。

再後一排。

再後一排。

直至最後一排。

她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于在大三結束之前一步一步走到了C位。

沒有人知道,那個C位是她用盡幾乎所有的假期換來的。

沒有人理解,她到底為什麽要那麽較真。

室友說她是在跟舞蹈老師賭氣,宋清然默默聽着,沒有反駁,但她深知,她是在跟自己賭氣。

她偏執又矛盾,她深知自己根本就不敢去見何以随,可她還是不可控地在向他靠近。

她總是在模仿,模仿黎薇,到後來她自己都忘了,她不可能成為黎薇,而何以随愛的人是黎薇,并非黎薇那樣的人。

晚霞将至,炎日的燥熱随着殘陽緩緩褪去,宋清然看向窗外,忽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

如果何以随是因為在她身上看到了黎薇的影子的緣故喜歡上她,那麽這一切就沒有意義了。如果他最終愛上的不是宋清然原本的模樣,那麽她這麽多年的堅持就顯得那麽的荒謬可笑。

“向茉,我問你一個問題。”

向茉揉着腿,疼得龇牙咧嘴的,“你說。”

“你當初,為什麽會選擇這個專業?”

幾乎是不暇思索,她就給出了答案,“因為喜歡啊。”

那她呢?

她又是因為什麽呢?

宋清然把腿擡到把杆上,眼睛看向窗外,熟練地壓腿。

她不知道。

這個答案從最初的就并不清楚明了,時間越久就越模糊。大學四年的光陰并沒有沖淡她對自己內心的疑問,那種迷茫的無措感總是在深夜來襲,每每這種時候她能安慰自己的唯一方式,就是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好好練吧,我們幼兒園的待遇各方面都還是挺好的,也比較尊重老師自己的教育理念,在對待很多事情上還是支持求同存異的。”

向茉走到她旁邊,想擡腿但是累得實在擡不上去了。她無奈只得雙手擡腿,費了點勁兒把腿擡了上去。

“我也挺想留下的,但是就是如果這樣的話我跟盛知清肯定就得異地戀了。”她說完這話還嘆了口氣,眉頭緊皺,一臉的惆悵。

宋清然情緒不高,但還是想安慰她,剛張嘴就被打斷。

“不過沒事,異地就異地吧,我們還年輕。”

“不會覺得很遺憾嗎?異地的話會有很多未知的矛盾。”

向茉搖頭,“愛情難道不是應該相互成就嗎?如果我們的感情長久的代價是要相互犧牲的話,那我覺得這樣的感情注定是走不到最後的。可能有的人會願意這樣吧,但我不要這樣的感情,我不願意一味地遷就對方,更不願意接受對方的無謂付出。”

聽完她這番話,宋清然默然了,她覺得自己好像白活了六年,在感情上,看得總是不如這個二十二歲的小女孩通透。

兩人到1998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在包廂裏了。

招架不住向茉的百般糾纏,宋清然最後還是和她去了。之前向茉剛跟她提起的時候她就拒絕過了,一群剛步入社會的大學生搞的脫單Party,她一個二十八歲的成熟老姐姐跟着瞎摻合什麽。

向茉問她哪家酒吧比較好玩的時候,考慮到他們都敢參加工作,且池詢的場子的确也是拿得出手的,宋清然就推薦了1998。

向茉當時還半開玩笑地問,“說得這麽不暇思索,你不會是那兒的托兒吧?報你的名能打折嗎?”

宋清然倒是認真地想了一下,“能,除非你們點的是名酒,不然的話打個七八折還是可以的,果盤肯定是能讓你随便點。”

兩人剛進包廂,屁股都還沒坐熱,就有人進來,直接走向宋清然

“清然姐,那個詢哥說給你們換間樓上的包廂。”

說話的這人宋清然認識,是池詢找的領班,“小張,不用了,我們在這兒玩得挺好的。”

宋清然雖然沒來過幾次,但是對這裏的格局她還是有所了解的。樓上是貴賓包廂,非會員不可進。

“不行不行,清然姐,你們就上樓吧,不然詢哥要是知道肯定要說我的。”

宋清然見推辭不過,只能讓向茉招呼他們上樓,自己則退到一旁給池詢發消息。

【謝謝啊。】

他回的很快,【客氣。】

【你去我那兒怎麽不告訴我一聲,下次記得跟我說一聲,我跟小張打個招呼,他今晚都沒認出來你。】

突然很後悔為什麽要答應向茉陪她來,她要是不來池詢頂多就是給她們打個折,現在好了,這單是免定了。

雖說按他倆的關系,這的确不算什麽,可宋清然思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

不過,池詢剛剛說小張沒認出來她?

池詢又不在,其他人就更不認識她了,那是誰告訴池詢她在這兒的。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1998?】

【何以随說的啊。】

他也在這兒?

池詢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他懶得打字,直接發了一段語音過去。

“你們不知道,他是股東。他和你一樣,也是難得去一次。他說今天輪休,然後就過去看了一下,丫的也不知道是抽的什麽風,突然就想通了。”

宋清然回複了個嗯字,然後轉身上了樓。

她一個飽受社會滄桑毒打的人,跟一群清純如白開的大學生能有什麽好聊的呢?打開微博低頭細細看起了讀者的私信,大多都是催更的,她已經很多天沒有更新了。

應該沒有比她還不稱職的作者了吧?宋清然如是想。

她低着頭,餘光能瞟到前面有人影,宋清然擔心撞到人,一擡頭,就對上了何以随的眼睛。

他換了套衣服,很顯年輕,看起來和大學生沒什麽兩樣。

不對,唯一的區別應該是他長得帥。

他正看着她,出聲叫她,“清然。”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