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他會是個好爹
雪簌簌而下。
大道上,并不見其餘人影的蹤跡。
天兒寒,再過半月便是除夕。各路走镖商隊也少了近大半。
崔韞提步走近,他雖未入戰場,卻也習武,耳目自比常人好上幾倍。
女子孱弱的呼吸,似有若無。
荒郊野裏,确然詭異了些。
崔韞卻面不改色,視線在笨拙的‘肥貂’身上停留剎那,又平靜散漫的收回。
馬車內的姬纥瞪大眼。
只見崔韞微俯下身子,探出骨節分明的手。
姬纥痛心疾首!
在貼近沈婳一寸之外,崔韞直直往下落,精準的摘下石縫間,被雪覆蓋僅留下指蓋大小帶着斑斑點點如血滴子鮮豔的蘑菇。
時刻關注的姬纥:???
不是吧不是吧,你下馬車是摘蘑菇?
崔韞取出細帕,将其保存妥當。
上回恭親王世子便是吃此物中毒,他為此翻遍《本草綱目》,卻不見記錄。
得巧碰見,自然要收入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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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這半死不活的女娘……
沈婳暈暈沉沉間費力的擡手,觸上一片衣角,觸感瑩潤光滑,可見綢緞上乘。她毫不猶豫的抓住。
崔韞垂眸,驟然緊繃,寒霜臨面,平靜的眼眸閃過波濤,郁沉的驚起一片駭浪。
然,就在這時。
沈婳提起另一只胳膊,扒拉了一下圍脖,堪堪露出一雙清潤的眼眸。恰到好處的捕捉到崔韞眼底濃重的陰郁。
不由的,咯噔了一下,被崔韞的眼神吓的畏縮,就連捏着他衣擺的手也跟着連忙縮回。
女子手背蒼白,青筋異常分明,瞧着像是大限将至,顯得脆弱又可憐。
姬纥驚恐:!!!這是哪兒冒出來的鬼!!!
歸來的鄭千喻陷入淩亂,她壓下眼底的驚豔。
眼前的男子着狐裘,面容清俊雅致,朗朗君子周身透着書香之氣,态度不冷不熱恰到好處,似疏離卻不覺冒犯。
鄭千喻:“水給你找來了。”
沈婳渴的難受,也顧及不了崔韞。她慢吞吞爬起來半坐着,解下厚實的圍脖,風跟着灌入,沒忍住打了個顫。
這才去抱鄭千喻遞來的水囊。
湊上前喝了一口,冰涼徹骨的泉水滑入,唇齒被凍的沒了知覺,柳眉痛苦的擰在一起。
“好……冷。”
鄭千喻見崔韞冷淡的一步步離開,聞言,沒好氣埋汰:“有的喝就不錯了,別那麽多毛病。”
正說着,卻察覺不對。沈婳面上燒成緋紅,冷汗涔涔,絕對不是捂出來的。
沈婳的身子一向差,嚴重起來是要命的,鄭千喻心下一咯噔,擡手去觸女子的額。
燙手的厲害。
她不過是離開片刻,沈婳別就要死了吧!
‘砰’的一聲,突兀的在身側響起,原先坐着喝水的沈婳,毫無預兆的倒了下去。
鄭千喻手忙腳亂的去拉扯暈死過去雙眸緊閉的沈婳。
“欸!你可別吓我!”
身後傳來着急忙慌尖細的叫喚,崔韞上馬車的動作一頓。
崔家人,只能也必須是向善的。
這些年,他也韬光養晦淡化了周身的鋒芒,不是嗎。
崔韞掩下眼底的情緒。
“即清,請她們入內。”
“是。”
————
許是顧及沈婳,馬車行速加快。
車廂內坐着四人,卻不顯逼仄。
其中布置奢華。可見主人身份不同尋常。故此鄭千喻眼睛不敢亂飄。
姬纥一身紫衣華服,悠哉悠哉道“天寒地凍,你們兩個女娘怎在外亂跑?也不怕出了事。若不是崔公子身上有禦寒丸,她怕是挨不過回城大夫診治。”
禦寒丸是太醫特地研制,為宮中秘藥,等閑之輩用不起。
其中一株草藥還是附屬國上貢的,極難種植,存活量又低。
而太醫每年也堪堪能做出十餘顆。天恩浩蕩,盡數送去了陽陵侯府。為小郡主保命。
小郡主幼年喪父,又有弱症纏身。便極愛纏着二叔崔韞,他身上有禦寒丸,無非也是以備不時之需。
姬纥都不曾吃過一顆,不曾想卻便宜了沈婳。
鄭千喻卻不知其中深淺,可見沈婳身上的燒退了些,不由松了口氣,忙又向兩人道謝。
崔韞溫聲道:“小事不足挂齒。”
姬纥哼笑一聲:“你這躺出門,絨姐兒怕是又鬧着尋你了。”
提起她,崔韞眼底的笑意才真實了些。
父兄戰死,崔家就剩下他和崔絨兩條血脈。他是唯一男丁,自該撐起整個陽陵侯府,而崔絨,也該在他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安樂一生。
崔韞無聲勾唇一笑:“小姑娘嬌氣,回去有的哄了。”
的确嬌氣!
姬纥就沒見過那般折騰人的孩子。
上回,他登陽陵侯府的門,順道給崔絨送了櫻桃肉。
崔絨仰着腦袋,小小一團,說話奶聲奶氣:“不要。”
“是不愛吃嗎?”
她捧着小臉:“是大人您穿了綠油油的衣裳,我怕不吉利呢。”
“你二叔難不成就沒有綠裳?”
“可二叔比您長的俊呀。”
他氣的火冒三丈,但總歸不能同孩子計較,轉頭換了一身。
崔絨甜甜沖他笑,說的仍舊是:“不要。”
“又怎麽了?”
“我腦子想的還是您穿綠油油衣裳的樣子。對不起。二叔說不能戳人心窩。”
都對不起了,姬纥就更不能怪罪了。
也就崔韞又當爹又當娘的事事順之。對崔絨有求必應。
崔韞還挺會疼人,可想而知,日後是個好爹。
他卻不知,如今馬車上昏迷不醒的那位,比起崔絨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作,甚至時常有過之而無不及。
鄭千喻:“兩位公子不像是豐州人氏。”
“不錯,都說豐州嬌娘徐徐,我同崔兄是聞名而來。”
他說這話卻不顯孟浪,眸光也幹淨,沒有狎妓的污濁,可見不是登徒子。
——論長相,我,你最後周芝芝。
這一句話驀然在鄭千喻耳邊回響。
她端正身子,好不得意。
“公子可瞧見了,豐州城數一數二好樣貌的女娘就在你面前坐着。”
姬纥一哽:???你認真的。
崔韞驀然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