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別想跑（1）
蔡崇志拖着行李箱大步走進辦公室，張琛和老龐事先已在微信群裏接到通知，立刻不請自來。
張琛走在頭裏，進門就看見辦公桌旁站着個銀色的行李箱，為了緩和氣氛，他玩笑寒暄，“蔡總，你怎麽拖個箱子來公司啊？裏面不會都是錢吧？”
跟在他身後的老龐聽了個稀裏糊塗，以為箱子裏真是錢，激動得手抖，“哎喲，哪兒弄來這麽一箱錢啊？”
蔡崇志啼笑皆非，“不是錢！是我的私人衣物——你們想錢想迷糊了吧！”
張琛笑道：“呵呵，苦中作樂啊！”
三個人圍着辦公桌坐定了開會，這回不必老龐發言介紹情況了，公司什麽情況大家心裏都清清楚楚，資金周轉已經艱難到一觸即潰的地步了。
蔡崇志清清嗓子作開場白，“那什麽，咱們先解決王康安的問題吧，老張，你說說，到底怎麽回事。”
張琛忙道：“這個事兒沒什麽好查的，偷盜證據确鑿，材料是在他的電瓶車車鬥裏找到的，我們一點沒冤枉他啊！只不過是抓了個未遂，他還沒把東西運出廠門，所以才拼死抵賴，找了一萬個理由給自己開脫，目的是想留在公司。他要是老老實實認罪了，我或許還能考慮給他個機會，就這種死不認錯的态度，那還有什麽好說的，必須得開除！結果他就記恨在心了，還直接找上了蔡總……”
老龐聽着聽着，面露一絲同情，“他都快五十了吧？重新找工作确實有困難，而且他老婆最近剛查出來患了癌。”
蔡崇志把臉轉向老龐，“什麽癌？”
“聽說是白血病，這可是個富貴病，特別花錢。”
蔡崇志又把臉轉向張琛，“所以，這就是他偷東西的原因？”
張琛努了下嘴，“應該有一部分原因吧……但也不能因此動歪腦筋嘛！”
老龐忙點頭，“那是，還不分青紅皂白打蔡總，這種人有暴力傾向，留着也是麻煩。”
蔡崇志想了想說：“走還是要走的，不然以後多幾個員工效仿他，公司還不得被掏空了……走之前給他多發倆月工資吧……”
對面兩人的臉同時拉長了，蔡崇志見狀，趕緊補一句，“從我薪水裏扣。”
老龐說：“那倒也不至于，就是這個月待發的三十萬工資還不知道從哪兒出，如果給王康安發錢這事讓其他員工知道，不定得怎麽鬧呢！”
關于臺電那筆回款，蔡崇志最後拗不過老龐，只能答應先付給銀行，這樣一來，月底的發薪又成了懸在三個人面前的最大麻煩。
蔡崇志拍拍身邊的行李箱，慷慨激昂道：“等開完會我就出發去要債，要不到我就不回來！”
張琛和老龐面面相觑，都知道這位公司掌門談技術在行，一提錢就結巴的德性，說不定要債要到撐不住時，真腳底抹油溜了呢！
張琛說：“蔡總，要不，我跟你一塊兒去吧！”
“不用！我一走公司全得靠你倆鎮着。尤其是員工的安撫工作還得老張你多操心。”蔡崇志說完，看看對面，心有所悟，“怎麽，怕我不回來？”
張琛和老龐同時幹笑，“呵呵，怎麽可能呢？”
蔡崇志嘆息，“兩年前開公司的時候，我把身家性命都賭進去了，還有和項靜的……咳，不提了！代價這麽大，你們說怎麽可能放棄？收賬這一塊弄得一團糟主要問題在我，沒重視起來好好抓，是我失職。我的責任我自己擔，你們放心，這回就是撒潑打滾我也會把該收的錢統統收回來！”
他面部表情堅毅剛強，雙掌互握，指關節捏得噼啪作響，張琛和老龐也都被鼓舞起了士氣，紛紛拍桌子道：“蔡總！我們等你好消息！”
喬盈盈的保時捷需要保養了，她把車開到 4S 店後，謝絕了客戶經理的殷勤款待，溜達到與 4S 店一街之隔的玫瑰美容院去玩，這裏的老板蓮姐是她朋友。
蓮姐開美容院時差了二十萬，是喬盈盈幫忙補上的，她還爽快地告訴蓮姐，“這錢用不着還，就當我入股了。”
蓮姐知道她有錢，也沒跟她客氣，以後喬盈盈每回過來，都是蓮姐親自給她做皮膚護理。
此刻喬盈盈躺在美容院二樓的貴賓床上跟蓮姐說笑，“今天樓下客人怎麽這麽多？是不是你又搞促銷活動啦？”
“沒搞活動，是劉太太發了一筆小財，特別高興，請一幫小姐妹過來做護理，做完護理晚上還要去泡吧，有錢人的日子過得真滋潤！”
“這有什麽好羨慕的！今天晚上我也請你泡吧去！”
蓮姐笑起來，“謝謝大小姐！不過今天沒時間，手上還有好幾？？？單預約等着我做呢，過兩天吧，過兩天我請你。”
“要天天像今天這樣客人爆滿，蓮姐你就發財啦！等你發了財，我也能跟着收紅利，想想那日子就美！”
蓮姐又笑，“指望我是發不了財的，不如跟趙總學學怎麽做生意，将來家大業大，你天天在錢堆裏打滾都沒問題。”
“那我還不如跟你學怎麽給人做美容呢！最煩聽我媽唠叨了，每回我倆碰面，我都得聽上好幾籮筐的訓話，到了你這兒我可不想再聽喽！”
“好了不說了！再說下去好像我收過你媽媽的錢了。”
兩人正談笑，喬盈盈擱在小桌上的手機響了，蓮姐忙取過來遞給她，喬盈盈一看是周閑打來的，趕緊接了。
“盈盈，那輛車找着了！”
喬盈盈渾身一激靈，立刻一躍而起，“你确定？”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她都等了十多天了，還以為沒戲了呢！
“卵皮剛給我來電話，我跟他确認了三遍車牌號，是 KR6520D——你交待的事我肯定要辦得仔仔細細的……”
“車在哪兒？”喬盈盈邊說邊從床上下來，麻溜換鞋，“我現在就過去，讓你的人別走開。”
“就在永信路聯華超市停車場，我讓卵皮和大臉貓在那兒守着呢——要我陪你一塊兒去嗎？”
喬盈盈惡狠狠說：“不用！你忙你的！我一個人就行！”
“有事你說話！”
蓮姐見喬盈盈挂了電話就開始穿衣服，詫異起來，“這就走啊？妝還沒化呢！”
“下次吧！我有急事！”
喬盈盈草草穿戴完畢，抓起手包，一陣風似的消失了。
蔡崇志拖着行李箱走出廠區，到公司對面的超市露天停車場取車。
自從被王康安突襲後，他對去地下車庫的抵觸感越發深了，最近都是把車停在超市，反正走過去也不遠，橫穿一條馬路就到了。
他早上把車停在超市後，原打算把行李箱也留在車內，省得自己拖着箱子走來走去。鎖車時看到電線杆上貼着一張超市打印出來的警告聲明：“請勿将貴重物品留在車內，否則後果自負。”
看來這裏曾經出現過偷盜事件，被盜者還找超市鬧過糾紛。蔡崇志掂量了一下超市使用的嚴厲語氣，終究還是把行李箱從車裏取了出來。
他今天到公司主要是給張琛和老龐鼓鼓勁兒，讓他們看到總經理英明神武的讨債氣概，還有志在必得的堅定決心，這些是很難通過電話傳遞的，公司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士氣就變得無比重要，一絲一毫都不能掉以輕心，正所謂細節決定成敗。實際效果也确實不錯，蔡崇志能感覺出來，張琛和老龐對他又重塑了信心。
短短一小時內，蔡崇志拖着行李箱兩次經過園區門口，保安室內的數雙眼睛都用一種複雜的揣測眼神目送他，蔡崇志扭頭朝他們笑笑，回過頭來時，陡然感覺到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意境。
此去讨債，真是艱險難測啊！也不知要經過幾個彎，幾道坎兒，不知會遇到多少刁難和多少冷眼，多少推诿和多少謊言……不能想不能想，想多了頭皮發麻，恐懼愈盛。
蔡崇志一路胡思亂想着走進停車場，遠遠就看到自己的凱迪拉克車以及相當奇怪的一幕：一名年輕女子正蹲在車頭仔細察看着什麽，身後還有兩個不三不四的小青年背着手探頭探腦。
女子腳蹬七厘米以上的紅色高跟鞋，一身時尚界名模裝扮，頭發剪得超短，從背影看身材相當苗條誘人，然而此刻的行為實在令人匪夷所思，有種與她這個人很不協調的……猥瑣感。
蔡崇志壓了壓火氣走上前，“喂，看什麽呢？”
女子倏然轉眸，蔡崇志意外地發現她長得相當漂亮，五官精致端秀，居然還是素顏，實屬難得一見的純種美女。
“這是你的車？”美女站起身，盯着蔡崇志問，口吻頗不客氣，讓蔡崇志重新感到不适。
“是我的車……怎麽，看上我的車燈了？可以賣給你，三十萬一個。”
美女漂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瞪起，“你窮瘋啦！這車一共才多少錢？”
蔡崇志笑笑沒接茬，走到車尾，開啓後備箱，把行李放進去。雖然逗美女挺有趣，但他現在既沒功夫也沒心思跟任何人打嘴仗。
誰知美女不依不饒，跟他走到車尾，繼續咄咄逼人，“知道為什麽找你嗎？”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蔡崇志朝她瞥了眼，又看看她身後站着的倆小弟，随口胡侃，“收債的？找茬的？打手？不管是哪樣吧，都不該來找我啊！我跟你們井水不犯河水的……”
美女臉都氣紅了，面若染霜，着實好看，她拿做了美甲的手指着蔡崇志說：“我今天不打你，我跟你講道理……”
“好啊！講道理我最在行，可我沒時間，忙着辦正事兒呢！甭管你們是誰，麻煩讓讓，沒空陪你們玩兒！”
他關上後備箱蓋，走到駕駛座那邊，正要拉門，美女忽然蹿過來，擠在他和門之間，随後整個人都貼在門上，完美打亂了蔡崇志的意圖。
蔡崇志看看她那身光鮮亮麗、估計價格也很昂貴的時裝，不得不提醒她，“這車半個月沒洗了。”
美女置若罔聞，雙臂往胸前一抱，下巴朝蔡崇志一勾，大咧咧問：“你叫什麽？”
蔡崇志有點不耐煩了，可又不能用強，人家身邊還杵着倆小弟呢，自己以一敵二肯定吃虧。他調整情緒，心平氣和說：“別繞彎子了，你有什麽事，一次性說清楚行嗎？”
“那好，我問你答，必須老實交代！”
蔡崇志擡起手腕看了眼表，“趕緊問！”
“X 年 X 月 X 日晚上九點左右，你是不是到過南郊的郭泰村？”
蔡崇志一愣，“你怎麽知道？”
美女眼睛亮閃閃的，透着淩厲與得意，“沒錯，就是你！肇事逃逸了是吧？以為能躲得過是吧？
萬萬沒想到我會找到你是吧？“ 蔡崇志終于反應過來，”你就是那位被撞的女司機？”
美女面露怒色，“不是我，是我朋友！她被你撞得躺醫院起不來了！”
蔡崇志耐心解釋，“人不是我撞的。我只是經過那地方，走的也不是你朋友出事的那條路，交警都調查核實過了，不信你打電話問辦案警官，撞完人就跑的真不是我……”
“不是你還會是誰？”
“那我怎麽知道？”
美女給他掰指頭，“一樣的黑色凱迪拉克，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連車牌號都跟我朋友記得一點不差！你怎麽解釋這些巧合？”
蔡崇志再次看腕表，“對不起，我解釋不了，這也不是我該解釋的事兒，你有任何疑問，麻煩打 110 吧——我得走了，我趕時間！”
美女緊貼車門，紋絲不動，“我打 110，你去自首！”
蔡崇志頭大，“你講點理好不好？說了不是我，為什麽要去自首——讓開，我有緊急的事兒要辦！”
美女下巴高昂，後背更緊密地貼住車身，一副“沒門兒！除非從我屍體上踏過去”的決絕表情。
蔡崇志感到一陣焦躁，他長這麽大還沒碰見過如此蠻橫的女孩，忍不住腹诽，白瞎長這麽漂亮，可惜是個二百五！
可他也不能跟“二百五”正面硬扛，浪費不起時間，他腦子飛速轉動，忽然目光朝美女身後一掃，大驚失色嚷嚷，“哎呀，老張！你可算來了！”
他表演得過于逼真，美女和小弟均面露懵懂，齊刷刷回過身去，想看看來者老張是何人，蔡崇志利用這寶貴的一秒，抓住車把手使勁拉門，力道過猛，把還倚靠在車門上的美女推了個趔趄。
蔡崇志顧不上憐香惜玉，以行兇後逃竄的速度飛快鑽進車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