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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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芙拉沒想過自己還能醒來,她對自己的現狀有着清楚的認知:□□上或許還能活個十幾年,精神上不過是靠着日複一日的魔藥茍延殘喘。

而顯而易見的是,沒有人會專門熬藥,只為了幫一個已經落網的食死徒保持清醒。

她還記得自己是怎樣交出魔杖步入魔法部的臨時地牢,感受着自己的思維一天天變得更加混沌,她也還記得自己又一次被禁锢在威森伽摩審判庭的正中央,聽着忽遠忽近的聲音列舉她的罪名。她知道自己肯定在庭審的途中又失去了意識,但是無所謂,她的身份從未遮掩,她的罪惡鐵證如山,有沒有她的親口承認都不會影響她的最終判決。

但是...但是這裏顯然不是阿茲卡班,哪怕金斯萊的魔法部再怎麽溫和,這個沒有攝魂怪、沒有鐐铐、沒有陰冷石壁的普通卧房都不會是她該在的地方。

賽芙拉茫然地攥了攥手下柔軟的床單。這個房間不大,色調是溫馨淺淡的黃,布局簡單沒什麽多餘的家具,除了她身下的床鋪就只有一個櫃子和一把座椅,像是個僅僅添加了必需品的空房間。

片刻後,她掀開被子走到窗邊,仰頭向外面望去,然後無措地瞪大了雙眼。

這裏是...她家...

不是羅爾莊園那個家,而是她從小長大的那個,羅齊爾莊園的家。

所以混沌的意識最深處是一場夢嗎?或者她已經在混沌中死去了?

賽芙拉伸出手輕輕地貼上玻璃窗,接着便注意到了不對的地方。她的右手幹枯瘦弱,已經略顯松弛的皮膚蓋不住血管的脈絡,而她左臂的位置沒有絲毫知覺,袖子在手肘下空蕩蕩地垂落。

是她最後的模樣...但不管是夢還是死後的世界...她都不想要停留在這個時候...

賽芙拉貼近玻璃,出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象。玫瑰色家族的花園裏總是熱烈地盛放着各色玫瑰,無論是在魔法的時代還是麻瓜的時代、在輝煌的歲月還是黑暗的歲月,只要一棟屬于羅齊爾的房子還有一個主人活着,家養小精靈或是他們自己的魔法就會确保玫瑰一直盛放。

賽芙拉不确定這片花海的存在意味着什麽,是她确實還沒有死,或是她死了都還記得要維持羅齊爾家的驕傲。其實只要試着召喚一下家族的小精靈就可以輕松地知道答案,但賽芙拉不想,她現在心裏空蕩蕩,什麽都不願意想,只想就這麽站着,面向花園發呆。

小精靈來了又去,有人敲門後走進來,賽芙拉都沒有動,哈維喚了聲媽媽也只讓她略微側了側臉。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集中在最後一天展露給多爾芬了,即使那天的愉快也有很大一部分源于模仿。

審判已經結束了,賽芙拉被無罪釋放,魔法部走上了改革的道路。親近麻瓜的呼聲才是當今巫師社會的主流,不論是在普通民衆群體還是在赫赫有名的戰争英雄之中。經此一役魔法部人才凋敝,有點良心和能力的傲羅幾乎都在霍格沃茲被圍攻的當夜戰死了,畢竟,不想讓學生們面對太多的食死徒,那就只能把火力都引向自己。

哈維接任了傲羅司司長的職務,在阿拉斯托和金斯萊之後,扛起了帶頭追捕黑巫師的責任。他喜歡的女孩克洛斯加入了重組的魔法法律執行司,以麻瓜法律為藍本,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巫師一同嘗試構建合理完善的巫師法律體系。

“你自由了,媽媽,或者你不願意承認我的話,賽芙拉。”哈維看着始終沒什麽反應的賽芙拉,最終還是無可奈何地自覺改口了,“不會再有人逼迫或是暗示你做什麽了,也不需要再有任何負擔,我們幫你解除了婚姻契約,接下來你可以真正地為自己活。”

賽芙拉終于有回應了,她徹底轉過來臉來面向着哈維,啞了下嗓子才說出第一句話。

“多爾芬呢?”她問道,“多爾芬不會同意的。”

“不需要他同意。”哈維搖了搖頭,“你不需要在意他的感受,他也沒有這個資格。我知道你已經原諒了他,但那是因為他騙了你,他騙了你很多很多,實際上他根本不配。”

賽芙拉看着他,二十三歲的青年有着跟他父親相近的發色和五官輪廓,但跟他父親年輕時卻是完全不同的氣質。哈維沉穩、斯文,看似疏離又似乎還透着點善意,多爾芬則不一樣,即便是更年少的時候,多爾芬表面的溫和裏也還是藏着些鋒利的東西。

賽芙拉與哈維對視了很久才開口,她輕輕嘆息,說:“多爾芬也回來了,是嗎?他把責任全攬到自己身上,說是他逼迫的我,用自己認罪換我清白?”

“這幾乎就是事實。”

“那他現在在阿茲卡班?”

“你為什麽要這麽在意他呢?”哈維不解地擰眉,“他理應如此,即使有些事情你不記得,就你知道的那部分他也不可原諒。”

“哈維。”賽芙拉盯着他,慢慢地搖搖頭,“我沒有想要為他辯駁的意思,他惡行累累我知道,就算我能饒恕他對我的所作所為,我也沒有資格替他毀滅的千千萬萬個家庭妄談原諒。”

“但多爾芬真的沒有逼我,沒有人能逼我,是我自己選擇了這條路,我雖然沒有親手殺害誰,但我确确實實親自招攬來更多的窮兇極惡之徒。”

“你同樣沒有資格,替那些間接因我毀滅的家庭妄談原諒。”

“這就是你的不同之處,”哈維說着,遞過來一頁報紙,“不是我原諒你,是大家一致同意原諒你,多爾芬令你忘了你才會做出後來的選擇,但真實的你自己從來沒消失過,這也是為什麽你會無法原諒自己犯下的過錯。”

賽芙拉一目十行地浏覽完那份報道,看着上面寫多爾芬曾篡改自己的記憶、暗示自己的思想,竟也沒有什麽意外的情緒産生。倒是之後,她看到她失去的那部分記憶的內容——她曾與那個殺了埃文的穆迪相愛,甚至在背叛伏地魔後逃到他身邊去幫鳳凰社做事,這讓她被巨大的荒誕感籠罩。

“原來如此,這就解釋得通了...”賽芙拉喃喃着,沉默了一陣子,然後将報紙還給了哈維:“但是...這不是我。”

在哈維無法理解的目光中,賽芙拉自顧自地說出接下來的話:“如果那些事我不記得,那做出那些事的就不是我,或許她跟我共用同一個軀殼,但我們并不是同一個人。…哈維,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我沒法想像我和,穆迪?相愛,另一個賽芙拉愛上了他,被他影響,接納麻種和混血,為他幫助鳳凰社。”賽芙拉平靜地看着哈維,“而我只知道穆迪是殺害我哥哥的仇人,麻瓜是為我的種族帶來災難的禍星,多爾芬雖然瘋狂自我,但他一直竭盡所能地對我好,想方設法地護着我。”

“我也不需要你們替我解除婚姻契約,從來沒有一個純血巫師家族出現過離婚的先例,這是源自麻瓜世界的不體面的行為。”

“更何況,多爾芬帶來的痛苦都是由另一個賽芙拉承擔的,而且我說句實話,”賽芙拉頓了頓,“以我對自己的了解,如果她真的在那個過程中感到痛苦,她為之痛苦的也不是被強迫本身,而是它所帶來的無能為力的感受。”

賽芙拉那天的言論給哈維帶來了很大的沖擊,但賽芙拉不在乎,她只是陳述了事實,盡管如此,她也沒有要求重新建立契約或者什麽,她現在對一切都不在乎。

哈維還是會每天帶着魔藥回來,盯着她喝下去,偶爾也會由他的朋友們代勞。他很忙,仍然有食死徒在逃,有不知真假的線索需要甄別,還有趁亂作惡的其他黑巫師,但他仍然拜托了朋友們幫忙每天把她拉出去,去仔細地感受這個嶄新的世界,以期她能找到新的生活目标。

但是賽芙拉真的感受不到,心裏那個破了口的大洞空蕩蕩,甚至有越破越大的趨勢,只有風能灌進去,嗚嗚地呼嘯一圈,告訴她那個洞現在有多大,然後再離開她吹向別的地方。

新的世界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對角巷略微地擴建了,霍格莫德經歷了一番修整,霍格沃茲完好的就像沒發生過戰争一般,魔法部各部門的職員都在為徹底的改革奔忙。麻種巫師的呼聲越發響亮,他們曾長年不聲不響,以至于當他們突然發聲,人們才猛然意識到,不知不覺間麻種和偏向麻種的混血已經成為了巫師之中體量最龐大的群體。他們開始公開地宣傳便利的麻瓜工具,報紙上開始客觀的介紹麻瓜形象,店鋪裏開始售賣麻瓜風格的新奇玩意兒,純血論被公開地抨擊和鄙夷....賽芙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時代抛下了,她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我要見多爾芬,單獨的。”某一天哈維回家之後,賽芙拉攔住他,堅決地向他提出了這個要求,“我知道現在阿茲卡班允許申請探視了,是傲羅和打擊手看守,我也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哈維,我想要見他。”

哈維拗不過賽芙拉,最終還是答應下來了,但“單獨”實在是做不到,他能做到的極限就是讓看守暫且退開兩個牢房的距離,五分鐘,這樣還能隐約聽到他們的談話。

阿茲卡班乍一看還與以前一樣,但沒有了攝魂怪畢竟不再像以前那樣陰冷,為了便于看守也不再分散樓層。多爾芬跪着被鎖在牢房中央,雙手分開吊在空中,鐵鏈給予他的自由活動空間比以前要少很多,甚至幾乎可以說是完全沒有。

賽芙拉的手輕輕落在多爾芬被吊起的一條手臂上,它因為長時間的懸吊缺血而有些發涼,那不是賽芙拉熟悉的屬于多爾芬的溫度,多爾芬向來都是蓬勃熾熱的,起碼在抱着她的時候。

多爾芬感受到觸碰,微微動了動後擡起了頭,然後看着面前的人漸漸睜大了眼睛。他哆嗦着嘴唇,似乎是想要上前确認一下眼前的是真人還是幻象,但沒能做到。鐵鏈嘩嘩作響,他被禁锢的不僅是手腕,還有腰、腿、腳踝,他不是自己想跪的,但囚徒別無選擇。

“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多爾芬用了好半晌才能說出這話來。

“我都知道了。”賽芙拉的手順着多爾芬的臂膀滑到他臉上,在他複雜痛苦的表情中慢慢跪下來,與他完全地面對面。她捧住多爾芬臉頰的右手拇指摩挲了幾下,随後貼近,左臂也搭到他肩背上,最後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輕吻,抱住了他。

在多爾芬無謂的掙紮中,賽芙拉輕輕地說:“我都知道了,只是知道了。多爾芬,你贏了,我還是選擇原諒你,因為我已經習慣你了,我們才是一樣的。”她的手臂下意識地收緊,像尋求庇護般将兩個人拉地更近、貼地更緊,“外面已經不是屬于我們的世界了,哈維有地位有聲名,有自己的朋友和愛人....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哈維以為我很堅強,他一直很向往我,但他向往的不是我,只是他的幻想。”賽芙拉輕聲敘述着,盡管她知道哈維也在聽着,“我知道我向來脆弱,我只是個普通人,我也需要依靠,哪怕我不去依靠他,我也需要有那麽一個人存在。”

“最後一個是你,是不是?多爾芬。”賽芙拉輕輕地笑了,“可是賽芙拉.羅爾真的不恨你,一點也不想對你動手。”

“但我又想,賽芙拉.羅齊爾大概是願意的...你覺得我們兩個人有區別嗎?”

賽芙拉拉開一點距離,額頭抵着多爾芬的額頭看着他。多爾芬好像失語了似的,又用了半天才回答:“對我來說...你變成什麽樣子都是你。”

“啊...所以只有我不這麽認為嗎?”賽芙拉感慨着,擡起了原本搭在多爾芬頸側的右手,“你知道嗎?多爾芬,你讓我很痛苦。當我想要原諒你的時候,我會覺得對不起曾經的自己。但我想要詛咒你的時候,我又狠不下這個心。”

“我花了好久才想清楚答案...…我愛你,多爾芬。Sectumsever。”

最後的咒語她念地很小聲,但威力卻絲毫不減。鮮血從多爾芬脖頸中噴湧出來,賽芙拉笑着,緊接着在他面前給自己也來了一道。

“這樣我們就都能滿意啦...”

作者有話要說:

*沒啦!真死啦!聲音太小沒聽清,血腥味飄過去哈維意識到不對跑過來已經遲啦!爸媽血流成河地死一起啦!

*這就是所謂的非典型HE了,罪惡之徒雙死即HE。賽芙拉把自己割裂成了兩個人,“賽芙拉.羅爾”難以自抑地愛上了多爾芬,“賽芙拉.羅齊爾”永遠純粹地愛着阿拉斯托,戰後不論是哪個賽芙拉都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了,并且她也無法毫無負擔地面對內心,于是最後她選擇拉着多爾芬一起去死,這樣既不愧對“自己”,也不辜負“自己”。

我不會被寄刀片吧emmm物流管制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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