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銀碗盛雪 .

被皇帝連夜帶到了皇宮, 才聽說西北地區大雪加地震，有小範圍的疫病，這個小範圍有多小？肯定也沒有多小, 古代遇到這種自然災害，朝廷的救災力量不可能有多大, 和現代社會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情況不一樣, 大雪封路, 消息傳了接近半個月才傳回皇宮, 甚至連官方的救援物資都運輸困難，這種情況下, 流民流寇都是小問題了，疫病才是最麻煩的, 一旦傳播開來，又有不知道多少人因此喪命。

所以葉無憂沒有拒絕。

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呢。哦，和他一起加班的還有文相等一品大員, 也不算虧。

連夜出發，葉無憂連盛以靖都沒有通知。

負責這次赈災防疫的人選是二皇子，對方對葉無憂對好感度比較高。

“顧小将軍果然如傳說一般神武, 久仰大名。”

“殿下客氣了。”葉無憂拱手見禮，沒有多說什麽，對面二皇子挑眉, 今天見到葉無憂之前，還以為葉無憂和三皇子不對付，所以才顯得愛答不理, 沒想到原來是因為性格如此嗎？

國公府的世子, 竟然是這樣的性子。

真是。

察覺到葉無憂對談話的萬般抗拒, 他也不強求, 揮揮手，直接帶隊出發了。

車隊帶着物資除了京門，一路北上，路上風雪逐漸起來，風割在臉上，打在身上，都是寒冷，即使馬車裏有暖爐，也抵禦不了嚴寒，葉無憂在思索那邊的疫病是什麽病，不過天氣這麽冷，應該是流行性感冒吧……他也不确定，但大冬天的，能不能找到藥材呢？

“顧家小将軍，殿下邀您共乘。”

葉無憂：“……”

「哈哈哈哈，不要那麽嫌棄嘛，二皇子恐怕是無聊了」

「葉哥：說好的成熟穩重二皇子呢？怎麽有變話唠的傾向？」

「其實是主播臺詞太少了，所以顯得其他人臺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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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播甚至有時候一整天一句話都不說」

「二皇子：不行，我得找人說說話」

葉無憂：“太煩。”

「去嘛去嘛，反正你要不說話，也不會尴尬，就當是在聽單口相聲了」

「文言文水平突飛猛進」

「哈哈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

「葉哥～」

葉無憂：“……”他也沒拒絕啊。而且皇子相邀，也沒有道理拒絕吧，身份地位在這裏放着呢，除非他不想在這混了。

嘆了一口氣，葉無憂從自己的馬車上下來，進了二皇子的馬車，皇子的馬車裏，溫度比葉無憂這邊高多了，暖烘烘的，二皇子準備了茶點，邀請葉無憂。

“顧小弟，你來了。”關于二皇子和葉無憂稱兄道弟這件事……葉無憂剛開始是十分拒絕的，這個人相當麻煩呢，然而他根本勸不住。

“顧小弟對那邊的情勢怎麽看？西北大災，當地的衙門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葉無憂搖搖頭，他不清楚，原來的故事線裏，根本沒有這回事就像上個世界裏的僵屍，連出場打醬油的時候都沒有。

“不過，半個月能把消息傳回來，可見沒有壓消息，應該是希望朝廷赈災的，赈災的銀兩和糧草應該不用擔心，現在擔心的就是那些生病的難民。”

……那可不一定，反正不能放松警惕，他們雖然說是朝廷的車隊，但饑餓求食是人的本能，這古代，可不是和平富庶的現代，大燕國國力還行，但遠遠不到富庶的地步，大雪封山，總會有攔路劫道的。

不過這次出來的時候，皇帝也派了護送的人。

這些都是葉無憂的心裏活動，怎麽說呢，他心裏能跟上二皇子的每一個話題，但就是懶得說話，除非不得不說，這個問題倒嚴重起來了，之前明明還有吐槽欲望的，幾場戰争之後，他還是受到了影響，就，怎麽說呢，整個人像是不起波瀾的死海，從一個稍微活潑一點的黑泥精，變成了一個佛系的黑泥精。

“不過我聽父皇說，顧小弟醫術精湛，那這次的疫病肯定手到病除。”

“我盡量，等會我準備一些預防風寒的藥丸，殿下分給大家。”

二皇子突然被回應了一下，擡頭看着葉無憂，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皇妹跟他吐槽顧小将軍的說話方式敷衍和陰陽怪氣，現在他确定了，對方完全沒有那個意思，壓根就是不喜歡說話。所以顯得敷衍極了呢。

京中果然傳言豐富。

之前沒有見過對方的時候，傳言中的無憂小将軍身高八尺有餘，力能扛鼎，虎背熊腰，虎目熊膽……呃，這個說法比較多，他不一一介紹，總之呢，對方能一聲大喝吓哭對方将領——那得多醜啊——而且葉無憂回京之後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沒有人能見到對方……

二皇子看着葉無憂那張有幾分孩子氣的臉，再次感嘆京中傳言豐富多彩。

什麽嘛，這不就是一翩翩少年郎嘛，哪有那麽誇張。

“好，那就謝謝顧小弟了。”

「二皇子：什麽？竟然回答我了？」

「無憂要多注意啊，這不是小問題」

「對啊對啊，戰場下來之後，心理疏導必不可少啊」

葉無憂甚至看到了國家爸爸私信：「國家心理研究所給你指派專家團隊，負責調節你的心理狀況？」

沒必要，真的，他不喜歡心理醫生！

表達了強烈的拒絕之後，那邊終于放棄了，葉無憂松了一口氣。

等下個世界吧。他心想，如果實在扛不過去了，就去乖乖看病。大道理他都懂，情緒掌控他也會，但心理問題，并不單純的是心理問題，情緒影響身體，變成生理性的疾病，需要通過特定藥物來治愈的，他之前的藥物研究還沒有到這方面……

準備好藥之後，天就快黑了，面前時一大片山林，因為雪天的原因，一片白茫茫，二皇子帶隊，在這裏紮營休整。組織人手輪流守夜，提高警惕。

盡管提高了警戒，半夜他們的車隊還是遇到了襲擊。

箭矢破空而來的聲音尖銳無匹，葉無憂一擡手，直接将二皇子拉到馬車裏。

“失禮了。”

二皇子也是冷靜，雖然他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但作為皇子，也遇見過刺殺，倒也還好，不過外面箭矢紮在馬車上的聲音離得很近，讓人心跳加速，他緊緊盯着被破開好幾個洞洞的車廂板，腦子裏思索這件事的幕後之人是誰，官銀也敢來打劫？是不怕死還是有人指使？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想到了現在遠在京都的三皇子，他的異母弟弟……

心裏總有一點奇怪的感覺。

外面的聲音漸漸停歇了下來，頓了一會兒，一只手推開了馬車的門。

“沒事吧？受驚了。”顧小将軍臉上還有着敵人的血，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帶着他看不透的東西，周身氣息冷冽，比外面的風雪還要寒涼。

他終于明白，為什麽有人說，葉無憂一聲能吓退敵人首領了。

這個人，天生的殺胚。

“沒事，有什麽線索？”二皇子緩和了一下情緒，“是什麽人？”

“看着像路過的山賊。”

“看着像？”

葉無憂不說話了，他隐約察覺到點什麽，訓練有素的軍隊和山賊是不一樣的，敵人的目标很明顯不是官銀也不是赈災物資，而是二皇子。

二皇子懂了。

他沉吟了一下：“我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但在此之前，”他目光冷徹，“先做好手頭的事情。”

葉無憂沒有異議。

第一，他們沒有證據，一個照面，對方人都跪了，一個都沒有留下來，連被留了一口氣的俘虜，都瞬間自盡了，這種作風，像死士。第二，赈災更重要。

就算死了一個皇子，這邊赈災還是要赈的！

天下太平安定才是皇帝要的。

他們都懂這些，根本不用選擇。

……

車隊遇劫，皇帝收到消息之後，下令要嚴查此事，沒想到，命令剛下去，他就胸口發悶，一陣劇痛之後暈倒在地，皇帝暈倒這件事可不是小事，瞬間，京都這片原本還算安寧的氣氛就變得暗潮洶湧，甚至開始有往出蓬發出來的跡象。

醒來過後，皇帝氣息萎靡了很多，葉無憂用養壽丹養出來的那些精氣神一下子就失掉了一般。

倒不是因為身體的病，而是因為下毒的人，至今還沒有找到。

從一開始他就在排查下毒的人到底是誰，葉無憂雖然給他配置了解藥，但皇帝也不是吃素的，給皇帝下毒，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如果沒有遇到葉無憂，那他是不是早就沒了？對此皇帝深恨，沒有人是聖人，有人要害自己，還能裝的沒有這回事。

那副藥一直吃着，但今天，他能感覺，毒的量一下子變大了很多……可他連什麽時候中毒的都不知道。

“給朕查，這皇宮，一只蒼蠅都不要放過。”

一場無形的動亂開始了。

老夫人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抓緊了時間要把顧曉寒分出去，一定要用這種方法，讓那孩子離文相家的千金遠一點，離三皇子遠一點，只有遠離皇家紛争，才能讓家族更長久的延續。

“我不！我不要！”顧曉寒和繼夫人鬧騰，絕食抗議，“我喜歡的是文姑娘，怎麽可能會娶別人呢？就算那李家姑娘再好，也不是我喜歡的，而且，李家姑娘能好過文姑娘不成？文姑娘才華橫溢，心有大志……”

這個時候倒是挺會用詞的。

繼夫人都氣笑了。

平時也沒有見兒子這麽有文化啊，自家的兒子她自己也知道，但文倩倩？那是他能駕馭的了的女子嗎？不要以為她不知到，文倩倩在外，可是有很多仰慕者的，而且還有皇子在追逐她，這樣的人，不翻車還好，翻車了，那下場注定不好。她不想讓顧曉寒牽扯到裏面去。

但顧曉寒并不這樣認為。

他認為老夫人偏心顧無憂，對他排擠打壓。

老夫人：“……”

難道在此之前，她偏心的不是顧曉寒嗎？曉寒年紀偏小，嘴又甜，還有母親在她身邊吹風，自然對小孩多了一份關注，可現在，聽聽這是什麽話？

“這婚，你結也得結，不結也得結！”

然後顧曉寒就跑了。

兩千三吃瓜完畢之後分享給了直播間的觀衆，大家都覺得這件事吧……嗯，不太好。

最起碼——

「救命，李家小姐是無辜的！」

「代入李家小姐，已經麻了」

「放過別的女孩吧，男配就應該和女主綁死啊！不要傷害路人！」

「不是，你們這是結親，不是結仇啊！」

葉無憂：“……”

他也覺得莫名其妙被卷入混亂的李家小姐有點慘。他想了想，給老夫人去了信。

他在這邊忙的很，災情很嚴重，疫病也很嚴重，之前急報裏說的“小範圍”真的是一個虛數啊，這範圍，一點也不小啊！

“顧神醫、顧神醫！救救我母親吧！”他剛看着以為患者喝完藥，轉頭就被人抱住了腿。葉無憂：“……”

“我母親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這樣下去她會死的！救救她吧！”

“去去，不要攔着大人。”奉命保護葉無憂的人差點跳起來，這個攔路的人髒兮兮的，一看就不衛生，大人之前可是強調了疫病中注意衛生習慣的重點！

葉無憂覺得自己的腿可能不能要了，不是嫌棄對方髒，而是他不喜歡別人靠近他！這個人極其雙标的，他靠近別人可以，別人靠近他，那是不行的！

「像一只炸毛的黑貓」

「哈哈哈我也覺得，黑貓貓：你不要過來啊！」

「我家貓被捏住後脖頸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救命，太有畫面感了！」

好不容易對方撒開手，葉無憂面無表情，看上去氣勢更攝人了呢。

“帶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聲音，冷的像一塊冰。

「雖然看起來氣勢十足，但完全沒有威懾力啊……」

「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熟悉了主播的為人了」

把脈開藥，紮針，一系列流程行雲流水，剛剛抱了葉無憂大腿的人漸漸止住了哭聲，希冀的看着葉無憂。

「哇，有點感動」

「決定了，我大學專業就選擇醫學了」

「救死扶傷」

「懸壺濟世！無憂真棒，我被圈粉了，之前總覺得這個主播，有點過于冷漠了，現在看來，什麽是反差萌？」

「反差萌？什麽是反差萌？我葉哥本來就沒有反差！」

「無憂真的很棒」

「是個好孩子呢」

好孩子·葉無憂皺眉，最後從自己的庫存裏拿了一枚丹藥，借着袖子，悄悄喂給了對方，要不然，這個人可能活不過明天。

年齡大了，再加上饑餓風寒，一不小心就容易丢命。

現在，風寒感冒不過是小病，在古代，這可是要命的大病。

回頭，把一些治療常見疾病的藥方整理出來吧……腦子裏閃過這樣的念頭，葉無憂搖搖頭，起身打算離開，眼看對方又要抱他大腿，葉無憂一個閃身，迅速躲開。

「哈哈哈哈哈，這敏捷的身手」

「敏捷」

「敏捷」

「誰不說一聲敏捷呢哈哈哈」

「無憂戰場上躲刀都沒有這麽敏捷！」

對方眼看自己的母親快要斷氣的時候被大夫救回來，心裏遠不止喜悅這麽簡單的詞彙。

而是更複雜的情感，悲喜交加，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如何感謝對方。

神醫啊……這個顧姓神醫在來之後，幾乎憑一己之力，控制住了疫病的傳播，征集了他們這邊民衆的生命，這對他們來說，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差不多控制住之後，他們就要回去交差了了這段時間葉無憂沒有參與權謀部分，專心救助民衆，在勞動力低下的古代，人口是很寶貴的資源，當然，他莫名的，在治病救人的時候，有一種參與感，改變別人的命運，以及自己的命運。

救人并不順利，最起碼在二皇子搞定當地衙門那些貪腐的官員，依法治罪當街斬首結束之後，他才勉強控制住了局面……不過也很有挑戰性就是。

“顧小弟，辛苦了，神醫之名，當之無愧。”二皇子處理了赈災事宜，把貪腐分子屍位素餐之人全部處理之後，又恢複了那副平淡至極的樣子，“疫病控制到如此程度，神醫殚精竭慮，回去之後為兄定然為你表功。”

“……只是本分而已。”作為醫者，這的确是他的本分，就像在戰場上戰鬥殺人一樣，都是處在那個身份之下的本分，這個本分他能做，就要做到最好，不過是他自己對自己的要求罷了，外來的嘉獎功績，都不會對此結果有什麽影響。

二皇子哈哈大笑，最近這段時間垃圾見多了，對葉無憂這樣的回答，十分滿意，就算對方最後作出了不一樣的選擇……不過，他相信這個小将軍，不會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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