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暖風

“還好。”秦越又轉回了身子,柳長妤這才再度探出頭來,只是這回她沒再作聲了。

秦越是回常山郡王府的。可怎麽才能尋着他呢,她又不知道他究竟安歇在何處,不然她倒是能偷溜出去找他。若是他單獨自己住倒好辦點,可若是住在常山郡王府怎麽辦,她總不能去找老郡王吧。

柳長妤端視着秦越高挺的背影,默默陷入了思忖之中。

唉,見他一面怎麽如此之難呢,若能想到好法子就好了。

直到馬車停下,秦越先下了馬,走到她身邊牽着馬說道:“到了。”看她呆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麽,秦越便好心出聲提醒了她一聲。

這麽快啊,她還沒想出花兒來呢。柳長妤無奈地撐着臉嘆氣,王府的側門就在眼前,她只得提起衣擺跳下了馬車。

“那我回府了。”她說完後,頭也不回地落地便跑。

秦越站在馬車旁沒動,他要看着柳長妤進了門後再行離開。人是他送回來了,自然要讓她平安回府才是。

只不過他的眼眸突而生了疑惑,他看見柳長妤轉身跑了沒幾步,又折返走了回來。她提着衣擺神采飛揚,那雙鳳眼裏落滿說不盡的光芒。

秦越不明白,她不是直接回府嗎,莫非有什麽物什落到了馬車上了。

在他疑惑之間,柳長妤已是三下兩下跑到秦越面前,踮起腳正面撲進了他的懷中,同時伸手摟住了他的脖子。

“秦越,一直以來,謝謝你。”她湊到他耳邊說道,自己先紅了臉。明明只是普普通通一句感謝的話,卻如此的叫人羞澀。

少女婉轉的聲線與她身軀一般動人。她歡快笑過說了這麽一句後,便往偏門飛快跑去,想趕緊回府內去。

柳長妤這作派,完完全全是一副做了壞事心虛的模樣。

也不知道秦越會不會被她這一擁抱給吓着,吓着最好,反正她打着道謝的名義,他也不能奈她何。

柳長妤越想越得意,小尾巴都快要翹起來了,可她卻忘了,在秦越面前逃跑她哪裏會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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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越完全沒料到她來這麽一下,腦子在那瞬間是一片發蒙,茫然無措。待他反應過來時,柳長妤早已跑了。他再顧不上腦中因她那一抱而生出的情緒,幾大步便追了上去,出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臂。

“啊。”

柳長妤手臂被大力握着,步子怎麽也邁不開了,她心裏默默念道:完了,抱完就跑,結果還沒逃掉就被抓住了,這可一點也不刺激。

她的身子被秦越的力道一帶,後背頓時靠上了冰涼的牆面。她的一只手臂被秦越的大掌按在壁上,而當她緩過來擡頭時,秦越已伸臂在她的另一側,這一動作便将柳長妤包在了自己的禁锢之中。

“秦越,你幹什麽!”

柳長妤用未被他掣肘的手,去推他的胸膛,卻發現對方猶如銅牆鐵壁一般,任她怎般推動,都紋絲不動了。她洩了氣,不滿地拿眼瞪他。

兩個人離得很近,彼此連氣息皆可相觸,秦越皺眉問她道:“你逃什麽?”自己心虛逃走,還怪他出手捉了她回來了?

“我,我……”柳長妤眼神躲閃支吾了半晌,她猛地擡起頭結巴道:“我那是感謝你,道完謝我自然要趕緊回府了。”

對啊,她謝都謝完了,他幹嘛還捉住她不放她回府?太過分了。

說完,她又去推他,“你放開我,我,我要回府去了。”離他這般近,她感到萬分的手無足措,連說話都要變成結巴了。

“長妤,道謝不該是這樣道的。”

秦越說了這麽一句,湊臉到她眼前,這般一來他的額頭幾乎觸到了柳長妤的額際,鼻尖更是無意地在她鼻上觸碰一下。

柳長妤想後縮,試着退了幾下才想起自己身後便是牆壁,哪裏還有其他的退路。她側着臉,移開了雙眼,怎麽也不想與秦越的目光接觸。

他的眼神太熱切了,叫她不知所措地想逃走。她腦中只蕩着一個念頭,不要與秦越正面相對。可他偏偏不讓她走,偏偏要她面對他。

柳長妤從來沒有對一件事如此害怕過。她哪裏知道自己偷襲他那下,竟然惹來了秦越如此大的反應。

她努力嘗試叫自己壯起膽子,眼神仍在躲閃道:“那你說,我應該怎麽向你道謝?”

“該是……”

秦越沉思着,似乎在想到底該如何做才好,他眼神又深深凝視着她,裏頭多了些別的情緒,因着這情緒,耳根都紅了起來。

“你說什麽?”

“我是說要這樣。”

秦越又把臉湊近了,這一舉動叫柳長妤害怕的不得了,她下意識緊緊閉上了雙眼。

然而秦越沒對她做什麽,柳長妤感覺到他松開了握着自己手臂的手,睜開眼時秦越已笑着直起了身子。

他唇角勾着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他還沒做任何事呢,她就自己先成了膽小鬼,有那麽害怕他嗎,“長妤,你又在怕什麽。”

今日他已經連着兩次喚她“長妤”,而不是“祈陽”了。

“我才沒怕。”

柳長妤眉毛一豎,嘴唇快拉成了直線,秦越怎麽老惦記着自己害怕一事,真是讨厭死了。

“是嗎,你不怕鬼,也不怕別人了。”

秦越挑着眉,竟打趣她說道:“那你更不是怕我了。”分明就是哪個都怕,還說自己都不怕。

完了,真是全被他看穿了。

柳長妤面上哼了哼聲,不作聲,顯出一副自己毫不畏懼的模樣,她辯駁道:“我不怕你。”

話音剛落,一片陰影籠罩在她身上,連帶他的氣息迎面撲來。

柳長妤腦子放了空,她只知道自己被秦越壓在了牆上,他的雙臂擁在自己腰間,他用自己的身子把她遮了個嚴嚴實實。

她身子僵硬到不行,連話都不知道如何開口了,秦越卻将她摟得更緊,輕笑說道:“你還說不怕,那現在還不怕嗎。”

“我……我哪裏怕了。”

柳長妤的臉快要熱透了。

方才在牢房裏太過黑暗,擁抱時柳長妤更是看不見他的神情。回府前她偷襲的那一下,動作太快,也沒感覺到半點旖旎。而如今這個擁抱太真實,她卻閉着眼一點都不敢去看秦越的神色,太多的羞惱充斥在她心裏,叫她無地自容。

柳長妤縮着腦袋頭朝一邊偏着,眼下這情形,她真想當那縮頭烏龜,将自己縮進殼裏,怎麽也不出來。

“長妤,這才是道謝。”秦越低低地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很好聽,低沉裏又多些撩人,将柳長妤本就不平靜的心神撩撥得更亂了。

緋色不但染在她如玉的臉蛋上,連露在外的脖頸都一并紅透了。

“你……”她才不願承認這是道謝呢。柳長妤真的是半點不願回頭,即使想反駁也梗着脖子不動彈。

但秦越并不止于兩人的擁抱,他的側臉擡起,倏忽間貼在了柳長妤的左臉上,涼涼的,又輕輕的摩挲着,不知是否以此安撫她。出乎意料的是,柳長妤的心竟神奇地平複了下來。

“長妤,長妤,長妤。”

秦越一邊磨蹭着柳長妤的臉頰,一邊不厭煩地,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喚她的名字。他只用自己側臉蹭她臉,嘴唇卻并未觸碰到她的肌膚。他的聲音低低沉沉的,其中卻隐隐夾雜着幾許難辨的悲痛。

他輕聲一嘆,“你在,真好。”

這樣擁着她的感覺,實在是太令人開懷了。即便是以前,他只在夢裏念到過,可卻從未真正抱住過她。多少回的夢裏,曾見過她的影子,可夢醒了,她亦随之散了,再無處可尋。他太後悔了,若是那時他未曾猶豫,未曾膽怯過,有些事情或許便不會留下遺憾了。

若是中意了哪家姑娘,便要早下手,晚了摸不準人便已跑了。這話總是不會錯的。

“長妤,長妤……”他無聲地呼喚,邊厮磨着她的側臉。那樣的缱绻與纏人。

他口裏回蕩着的,只是柳長妤的名字。除此之外,再聽不見其他。他滿心念着的,都是柳長妤,日日夜夜,已是太久。

直到眼下這一刻,懷中擁着她,真實地他此心安然。她安靜地窩在他懷中,任由他與她厮磨。

秦越太歡喜了,歡喜到連手臂都在顫抖,心底無盡的歡喜與激動,再難以釋懷。

然與柳長妤而言,被秦越所擁抱着,本該是心生歡喜的事情,可她卻不知為何,心裏生出幾抹難受。

許是秦越不經意流露出的哀痛,令她不免心中生了疼。這個擁抱,與她來說,同樣來得不易。

這人抱着她又蹭她,高大的身子幾乎全都壓在了她的身上,柳長妤卻不想推開他,她更想伸手抱抱他。想抱抱他,給予他安慰。

“秦越。”她顫抖着手緩緩伸出,未來得及觸到他的腰,指尖先抓緊了他的衣衫。

她明顯感覺到在她回應之後,眼前之人僵了一剎。

“秦越,我在這。”柳長妤垂下了眼,“無論發生了什麽,我都在。”她再不會逃避,她只想與他在一起,無論發生何事。

臉旁的人僵了一下,他輕輕一動便貼着她的臉游走,秦越的唇湊在柳長妤耳邊說道:“長妤,不準你食言。”

“我不食言,我在你也要在,你也不許食言。”柳長妤探出手拉扯着他的臉頰,又多戳了幾下。

“嗯,應你。”這次他不但是耳根紅了,連臉上都能瞧見紅暈了。

柳長妤卻眼神黯淡了一剎,恍惚間她才意識到,自己與秦越的婚事并不是那般好成的。即便是秦越察覺了自己的心意,仍有艱難險阻要過。

可這一世,她不會再退縮了,無論未來發生什麽,她都要前行,絕不選擇其他的路走。即使這路上滿是鬼魅,她也絕不放棄。

“我們兩府要同仇敵忾,彼此有難,多多相幫。”柳長妤想,至少王府與秦越絕不能成為敵人。

“嗯。”秦越不知她所指得是什麽,但只要是柳長妤有難,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柳長妤半開玩笑問道,“我與你作了承諾,這謝禮可足夠了。”兩人今日一抱,幾乎是快要把一些事情講通透了,只日後說不準再見會尴尬,她這樣一說算是尋了臺階下。

“你說夠那便是夠了。”

柳長妤不高興,他怎麽這樣敷衍,“那我的話你可是聽進耳了?”

“記得了。”

“可是我說什麽,你都聽我的?”柳長妤眉眼帶了調笑。

“嗯。”

她拿眼睇他,呆子。

秦越的大掌在她額頂輕撫了兩下,稍稍拍道:“回去吧。”

待柳長妤再看他時,他已恢複了往日面癱的神情,好似方才抱她的那人并非是他一般,她瞥眼勾唇又喃喃自語道:“真是個大呆子。”

她給了他一道笑眼後,自己則快步從側門回了王府。

長妤,入他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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