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與帝
即便太後娘娘心裏頭不願,可明面上也要裝出一副願意。
這般想後,巧姑姑立刻決斷,拜道:“既然太皇太後娘娘見郡主心切,那奴婢便與太後娘娘知會一道,郡主便随向梅去吧。”
“那麻煩巧姑姑了。”柳長妤心裏頭滿意極了。
巧姑姑留了句“不麻煩”後,半點不願再停留就拔腳回慈元殿了。
巧姑姑雖未将柳長妤帶回來,可再回慈元殿的路上,碰巧與謝大人,謝霏打了個照面。兩人瞧見是巧姑姑,便說明了來意,是為尋太後娘娘而來了。
見是謝家之人,巧姑姑自然滿面笑意,領着兩人去面見太後了。
太後見是謝霏,因今日極為滿意她大放光彩的才藝,便慈愛笑着讓她起了身,贊道:“霏兒不愧為謝家之女,中秋之宴可謂是貴女之表率。”
尤其是與性子幾乎掌控不住的柳長妤相較起來,謝霏端莊娴雅,氣度甚得太後之心。
太後這番贊賞,謝首輔聽後心情大好,連嘴邊都含了笑。
謝霏卻垂首一紅,“太後娘娘謬贊了,臣女只是獻醜了,不敢當表率二字。”
“霏兒不必謙虛,哀家所言你受得的。”太後笑過後,又側頭問向謝首輔道:“謝大人,哀家可是極少會見你來哀家的慈元殿來,不知今日是為了何事?”
“臣有一事懇請太後娘娘。”謝首輔難得的嚴肅着面色。
“謝大人是為了謝家而來?”太後不禁以為是謝家出了大事,疑惑不解,“謝家近來未起過風波,哀家不覺着謝大人有何擔憂的。”
“說起來也算是為了謝家吧。”謝大人眼光直指謝霏,複而又道:“娘娘,十月的選秀,霏兒屆時會去參選。”
太後滿眼皆是驚詫,她幾乎是咬牙不敢置信喊道:“你說什麽!”
謝家要送謝霏入宮?
太後咬住牙,雙眼快要噴火了。
不過這些謝首輔并未瞧見,他只回道:“謝家會将霏兒寫入選秀名單中,臣還望娘娘在選秀之日,能為霏霏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謝首輔,哀家想知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謝家的意思!”太後冷意漸生,眼眸中遍布冰涼,“此事為何謝家并未早早知會哀家?到了這個時候,才跑來想哀家出手,謝大人
,你可知,哀家最記恨的為何?是你太過随心所欲了!”
謝家已出了一位太後,若送謝霏入宮,為的只會是那皇後之位。再出一位皇後,謝家之後便在燕京風頭旺盛了。
這還不是關鍵,在太後心中最為關鍵的是,她壓根不願見謝首輔之女,入宮為妃。
半點也不願。
太後當即指着他怒道:“當年哀家是如何入這宮的,謝大人,你該心知肚明!哀家曾說過,這事有一不過二,你這是在試圖挑釁于哀家!”
當年太後之所以會入宮,左不過是謝首輔,與謝老太爺的決意,那時太後并未知情,直到她發覺自己已被寫入了選秀名單之中。
再之後,便成了後宮的妃嫔之一。
說太後心中無氣,那是完全沒那可能的。
太後怨恨謝首輔與謝老太爺的獨斷專行,他們從未想過要先問問她的想法。
“娘娘此言差矣,臣從未想過要激怒娘娘。”
因而她所言多為氣話,謝首輔當然不以為然,他笑道:“當年之時,是謝家深思熟慮過後所做的決定。而今日,亦是臣歷經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才會入宮請見娘娘。”
見謝首輔淡定自若,太後便覺着自己生氣是自作多情了,她冷冷一哼,說道:“這便是說,謝大人心意已決了?”
“謝家是這個意思,臣當然心意已決。”
太後沉默,一言不發。她心中有氣,卻仍保持着一絲理智,細想謝首輔所說之話,應謝霏參加選秀這背後的可能。謝首輔似早有一番準備,他揚聲道:“娘娘應當知道,謝家當年送娘娘入宮,可是作為娘娘最堅實的後盾,為娘娘做了多少事情。霏兒身為娘娘的侄女,若得以入宮,日後
定會是娘娘的左膀右臂。”
“說的不錯,哀家身為姑姑,自然應照拂侄女一二。”太後冷笑一記。謝大人是有意要太後幫扶謝霏了。
謝霏早便聽出太後不耐之意,她這才敢插話道:“娘娘,臣女願未娘娘排憂解難,還望娘娘細思。”
謝首輔補道:“謝家自始自終都是娘娘的靠山,這點即便霏兒入宮,也同樣不會改變。”
謝首輔說的不錯,除卻太後入宮謝家武斷了點,太後入宮之後,謝家确實為她靠山,這點上做的極好。
太後面色漸好,她又問謝霏道:“霏兒,你與哀家說,你可是真心的?”在她與謝首輔激烈言辭對峙時,謝霏仍低眉垂首,太後餘光中瞥見她乖順的模樣,又想起她此前的一番舉動,抛開對謝首輔早年的怨氣,倒是真覺得謝霏是堪比柳長妤的
人選了。
最主要的是謝霏是謝家人,足夠聽話。
謝霏臉紅一應,“若娘娘真想得個答案,臣女的回答是‘是’,臣女是真心願請入宮,伴于陛下,伴于娘娘。”
“兄長,”這是太後又側過頭,長久以來,頭一回改口喊了謝首輔為兄長,謝首輔神色微微有些動容,“霏兒入宮,日後謝家是同為太後與霏兒的靠山?”
太後是逼迫謝首輔抉擇了。
“娘娘,臣以為這無差別。”
謝首輔并不想決定将何人置于前列,他閉口不談。
然太後就不滿意了,“謝大人,哀家要得個答複。”
今日太後若得不到個滿意的答複,怕是不會應許謝霏入宮。即便謝霏上了名冊,選秀之日太後仍有法子不讓陛下選了她。
謝首輔心底一狠,冷面回道:“謝家先為娘娘的靠山,後為霏兒的。”
謝霏仍是淺淺笑,并未露出半分惱怒,她緊跟着道:“娘娘為臣女之姑姑,臣女定會為娘娘言聽必從。”
太後滿意極了,擡手腕大紅蔻丹輕拂,“兄長,回去定名冊吧。”
這是應許謝霏十月參選了,太後表了态便立定會助謝霏一臂之力,步入深宮,登上高位。
另一方,向梅扯了幌子請柳長妤去福壽宮,兩人走至半路時,被崇安帝身邊的章公公所攔下。柳長妤冷意看去,只見章公公嬉笑側身道:“郡主,皇上正尋您吶。”他讓出身子,秋季時分,正是秋菊綻放之時。禦花園因崇安帝動土,而變了形貌。只是這園中花草依舊衆多,柳長妤遙遙一望,便遠見身着黃袍的年輕帝王,正背手而站
于亭中。
周身再無一人,連宮女與侍衛皆遠遠站着,未有人靠近。
崇安帝是要與柳長妤獨處了。
思及此,柳長妤握緊了拳頭。
章公公卻在旁催促道:“郡主,您快些去吧,晚了陛下可是會惱火的。”
章公公低垂着頭,自柳長妤看見他的那一眼,半點兒也瞧不出他曾受過重傷,她嘲諷一小,真不知該說是章公公命硬,還是大燕太醫醫術高超。
柳長妤扭頭與向梅道:“向梅,你先回福壽宮,代我向太皇太後娘娘致歉。”末了,又向她眨了一眼,作了個眼神。
口裏無聲道:“賢妃。”
而後,她邁步而走近禦花園,這走入的每一步都顯得沉重無比,宛如每腳踩一步,她都向前世那條命途走得愈發接近。
只是她來應當是做最後的道別。今日一過,只待十月的選秀,将會有位世家千金被選為皇後娘娘,而那人,終于不必再是她了。
她與魏源,今生終于不必再有任何糾葛了。
她也再不會見到他那張虛僞的臉了。
柳長妤腳步輕輕,可在她踏上第一階階梯,崇安帝便聞見聲響,側身轉了過來,他那雙比往日深沉的眼眸注視于她,唇角忽而帶了柔意。
“臣女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柳長妤剛福到一半,手臂卻被崇安帝握住,他将她扶起,溫和說道:“朕單獨尋你來,便不必作大禮了。”
柳長妤裝作忽略了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垂首小聲道:“禮不可廢。”更何況,她不願與崇安帝有任何的套近乎。
“祈陽,朕似乎并未與你單獨談過話。”崇安帝放開了握着柳長妤的手,然他站在她身側,彼此離得很近。
“陛下日理萬機,忙于朝政,他事皆作小事,無需在意。”柳長妤淡淡掃過園中的花草,至少不必去看崇安帝那張臉。
崇安帝輕笑了一聲,幽幽轉而問道:“祈陽,你可歡喜這裏的景致?”說罷,他瞳眸一側,凝在柳長妤雙眼之上。
柳長妤眼瞳一縮,她心底不可避免地想要打顫,可到了這時候,無論怎樣都輪不到她退縮。
崇安帝借禦花園是要問她,可是對這深宮滿意?
魏源單獨尋自己,果真是為了有意宣她入宮。
柳長妤想咬牙,他到了如今竟是還未打消讓她入宮的打算嗎?“陛下,祈陽不好百花争豔,若說祈陽所喜愛的為何,”柳長妤眼中冷意深,唇角譏笑道:“那便是園中只一花草。只不過祈陽想,陛下的禦花園若只一種花草,那未免太過
單調無趣了。”
她要的絕非是與旁的女子争歡,她不做萬花之一,她只願做園中的那一類花草。她所嫁之人,日後院中必定只可有她一人。
只是柳長妤并未挑破句中深意,崇安帝也當作自己聽不明白,而回道:“可這花會為惜花之人保護的很好。”惜花之人又指他自己,保護極好意在為他能給予她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