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我家的

這酒後勁是真的很大。

蔡莞聽清了他那句逗人的話, 可這會頭暈暈乎乎的,想去跟他鬥嘴又怕自己腦袋轉得沒他快,最後落的城門失守的地步。

于是乎,她盡力地眨巴兩下眼睛, 看清此時男人臉上散漫的神情。

而後, 換了個坐姿, 雙腿跪在沙發上, 兩只胳膊擡起, 朝他伸了過去。

“嗯?”許柏成看她笨拙的樣子。

蔡莞:“占便宜。”

“……”

沒等他說話,身體已經被蔡莞牢牢抱住, 鼻尖輕蹭而過的是小姑娘身上濃重的酒味,還有壓也壓不住的淡淡香氣。

很好聞, 是沐浴露的味道?還是女孩子天生就是香的?

某些算不上太好的情緒。

因為這樣一個擁抱, 被全然敲散。

其實, 從看到她的那刻起, 就已經所剩無幾。

他想起,給小姑娘打電話的時候,是在醫院。

今晚研究所的工作比前幾天結束得早, 這段時間,只要是空閑的時間,他就會去醫院看望那個因為他而折傷腿腳, 至今還在醫院裏休養的老人。

某些情緒是怎麽也逃避不了的。

愧疚感是其一, 這是最騙不了人的,也是最折磨人的, 這世間, 能做到心安理得是少數, 而他很輕易成為了那些大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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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 也始終如一地,王箐在給他灌輸那些歪曲的、錯誤的思想。

他被告知,外公是因他而離開的,被告知,他是一個所有人都應該避之若浼的人。

那張被揉皺了、再被攤平的競賽獎狀,是痕跡。

而現在對因他而傷的老人抱有的無法消解的歉意,是後遺症。

病房裏,孫奶奶握着他的手,開解他說:“小許啊,沒事的,你也是無辜的。”

可他卻沒有任何回握的底氣,杵在原地久久未動。

因為他知道,他還是無法做到置身事外。

那種無力的愧疚感會一直跟着他,在反複的掙紮與煎熬中在心上打下烙印,然後随*T  着時間流逝,漸漸撫平,又或是直到某一天,終于想通,與自我達成勉強的和解。

可無論哪一種,其實都不會太好受。

他覺得有些累。

而此時,恰好有這樣一個人,緊緊抱住他。

他聽到耳畔她的聲音,含糊地、軟糯地:“抱抱。”

幾個字眼,觸及內心最柔軟地方。

小醉鬼,他笑着,默默評價。

感受着她緊貼在身上的體溫,他緩緩擡起手,雙手扣上她纖瘦的後背,輕輕回抱着:“嗯,給你抱。”

公司的聚會早已結束,這桌就這會剩了兩人,還有面前還未被服務員清理的殘羹冷炙。

就這樣緊貼着,抱了半晌。

懷裏的小姑娘似是覺得不适,調整姿勢,胡亂動了動,披散下來的黑發順着滑到男人手心,觸感是松軟的。

他指尖在其中摩挲,問她:“好抱嗎?”

“……嗯。”腦袋耷在男人肩上的小姑娘懶叽叽地應。

“那再抱會?”

“……嗯。”

“還挺貪心。”他低笑,低沉的話音貼在她耳側,慢慢地繼續試探,“所以,小姑娘現在是不是對我也有點意思?”

“……”

她眼睛一睜,有點清醒過來:“沒有。”

“那怎麽還主動抱人?”

“又不是主動。”她心安理得。

“嗯?”

她松開環住他脖頸的手,從他懷裏出來:“是你讓我占你便宜的。”

“那你就占了?”

“不占白不占。”

“而且,”她揉着困意濃重的眼,又補充道,“我一般都只占帥哥便宜的。”

“嗯?”

“唯一一次,為你破例了。”

“……”

他以為她喝醉了,舒舒服服地抱了他一回,終于肯講真話了,結果還是這調性。

許柏成無聲失笑,卻也不惱,他把那只使勁在揉眼睛的手拿下來,用指尖替她輕輕在蹭:“困了?”

“有點。”她說。

“那我們回去?”

“嗯……”她猶豫了下,想直接搖頭,可想到這種事還是要征求本人意願的,“不是說再抱會?”

“……”

已經是餐廳快要打烊的時間,推開燒烤店的門,外頭是大風,還夾着星星點點的雪。

這陣子氣溫一直在零下,雪也跟着不知落了多少場了,一會大,一會小,一會下得時間會很長,一會又只是短暫片刻,變化無常。

這會,地上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純白色的,融在夜色裏是,不太清晰。

兩人都沒帶傘。

許柏成把蔡莞後頭的帽子拎起來,去看人時,發現出來前因為口渴,又誤喝一杯酒進去的小姑娘更暈了,人看起來站也站不穩,好像下一秒就要摔了似的。

“能走嗎?”他握着她的手腕,扶着她。

她頭搖得很快,說話含糊不清的,“暈,困,抱。”

“都這樣了,還想着抱啊。”許柏成聽笑了。

“……嗯。”

他看到手機上的時間,都快淩晨的點了,地鐵已經沒了,要是打車回去宿舍也關了。

想了想,許柏成俯下身,打着商量的語氣問她:“不*T  可以不抱?”

“不可以。”

“那可不可以一會再抱?”

“……嗯。”

她眼皮都快睜不開了,黑眼睛也重,不知是困的,還是醉的。

他走她前頭,想着她的個子,把身體往下壓了些:“那先上來。”

“?”

“背你回家抱。”

酒精鈍化了神經的敏感性,蔡莞并沒有注意到他話裏的不同,只是依着他的意思,手腳并用地爬了上去。

她手牢牢勾住他的脖頸,似乎是真的累了,身上力量順勢都壓了上去,男人卻一點也不覺得重。小姑娘比看起來還瘦,背着很輕松。

漸漸地,他耳畔有了她沉穩的呼吸,以為是睡了。

她軟軟地趴着,溫熱灑在他頸間,雪也慢慢沒了蹤影。

走過一段,他停在這條馬路前。

去看對面紅燈時,有些奇怪,這雪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大。

他下意識去一探究竟,一擡頭,結果發現頭頂正上方有只手臂,裹着厚實的衣料,小姑娘的,是她在他替她擋雪。

他無聲笑起來,突然眼眶多了點熱意。

紅燈變成了綠燈,可以走了,卻走不太動了。

他聽見小姑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低低地,只有他一個人能聽見的那種。

她說:“其實……我很喜歡你的。”

他能聽出她話裏的醉意。

可還是确信這是她想說了很久的話。

男人嗯聲,背着她走過馬路:“我知道。”

似是聽見他的話,蔡莞一只手摟着他的脖頸,一只手給他擋雪,閉着眼趴在他背上,感受着他的體溫,就像是重新回到了那個沒做完的夢。

她在夢裏對他說:“是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

“嗯。”

“是很認真,很認真地那種。”

“嗯。”

“還是……”

“還是什麽?”

“還是……很想跟你談戀愛,很想跟你談戀愛的那種。”

許柏成笑,“這樣麽。”

“嗯。”

“所以,”他想起她同事在電話裏和他說的話,“今天晚上突然來參加聚會,是為了想見我?”

“嗯。”

“讓你同事十點鐘喊醒你,也是因為知道平時我那會才下班?”

“嗯。”

幾聲嗯,聽得他心裏一陣酸意:“傻姑娘。”

“不傻。”她較真地回他。

“哪不傻了。”

“喜歡你,就不傻。”

這條路的燈因為長久失修,已經滅了幾盞,往常走過,他都覺得太暗,今天卻是個例外。

他看到,公寓那個方向是亮的。

或許,可以被稱之為家。

“可是……”

“嗯?”

“我有一點點怕。”她勾他脖頸勾得很緊,像是怕人跑掉。

“怕什麽。”

“怕……”她說話囫囵不清,可能聽出來是認真的,是真的在怕,“我怕自己太容易變心。”

“怎麽就容易變心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笑:“我還真不知道。”

“……”

“喜歡太多帥哥了。”她想着剛剛那個未完待續的“可是”,無奈地給他細數起自己的惡行,“以前一天就會喜歡好幾個,早上喜歡兩個,下午*T  喜歡三個,喜歡了下午的,就會覺得早上的沒什麽意思了,”

“……”

蔡莞:“然後第二天起來喜歡上新的帥哥,就覺得昨天下午的也沒意思了。”

“這樣啊。”

她點點頭,下巴磕在他肩上:“雖然,我最近是好很多了,這麽久時間就喜歡了一個人。”

許柏成:“我?”

“嗯。”她沒掩飾,“可萬一,萬一我和你談戀愛……”

她沒說下去,許柏成自然地接過她的話:“怕自己談了戀愛又變心?”

“……嗯。”她承認下來,下巴又磕上他肩,堅硬地,帶着體溫地,也是想把他變成自己的,“怕自己變心,更怕……”

頓了下,她想起他望過來的那雙眼:“你又變成一個人。”

這條路被雪覆蓋得很厚,踩在上面,會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會留下細密的腳印。

這是,他帶着他的小姑娘歸家的路。

盡管路燈明明暗暗,可擡起頭,前方家的方向還是亮着的。

他在兩個人的沉默中走過一段。

在接近公寓的人行道上問她:“那你喜歡我嗎?”

蔡莞在昏沉中回答他:“嗯。”

“很喜歡?”

“很喜歡。”

他又問:“那我們現在這樣的關系,你開心嗎?”

“哪種關系?”

他在想該如何描述:“算在追你?還算在暧昧?”

蔡莞替他選擇了:“算在追我。”

“行。”他笑,由她的意思,“那我追你,你開心嗎?”

“開心。”

“很開心?”

“很開心。”

雖然看不見,但他還是能感覺到小姑娘是笑着的。

這應該,真的是很開心。

他背着她,走進公寓大門,視野跟着亮起來,他只說了兩個字:“那好。”

那好,只要你開心。

我就繼續追你,我們就繼續維持這種暧昧,你可以不答應,可以不跟我不談戀愛,也可以讓我沒名沒份的。

我們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

不用你對我負責。

也不用再懼怕我是不是又會變成一個人。

所有的。

都可以被當做,是我的一廂情願。

與你無關。

與任何人都無關。

“什麽好?”身後那個困得眼皮都在打架,卻還在努力聽着他話的小姑娘突然冒出一句。

他摁上電梯,不再多說什麽,只是笑着把那幾個字低低重複了遍:

“那好,我追你。”

回到公寓,短暫不到幾分鐘的光景,背上的蔡莞已經睡着了。

睡得還挺熟,被放到房間床上都毫無知覺。

她在被子裏面躺了會,似是覺得身上這件厚外套穿着睡不太舒服,閉着眼伸手胡亂去拉,不過摸了半天,連拉鏈都沒摸到。

許柏成看不過眼,在床頭坐下來,去幫她的忙。

出于紳士風度,他把她手放到拉鏈上,讓她自己去脫。

很快,外套被剝去。

平日裏,她睡覺一般都只穿件寬松睡衣而已,這會脫了外套,身上還有三件,外層衛衣繼續被她無意識脫出來,再是長袖,最後剩下的只有最裏頭保暖內衣。

貼身的,包*T  裹着她身前的弧度曲線。

他已經二十五歲了,在生理年紀上來看,是個成熟的男性。

對于他來說,自己喜歡的姑娘的身體,無疑是具有吸引力的。

可眼前這點便宜,他沒想過要去占。

許柏成不太自在地挪開眼,也好在蔡莞并沒有要把唯一這件保暖內衣脫掉的意思。

像是習以為常那般,她兩手很自然地伸到衣服裏,在後背松了扣子,手又在裏頭動了兩下,一氣呵成地把內衣脫了出來。

而後随手一扔,無意扔到了許柏成身上。

粉紅色的內衣被丢進懷裏,能看到裏層的标簽。

C……

再看着已經躺下去的蔡莞。

許柏成:“……”

他有種小姑娘拎起來教育一頓的沖動,告訴她就算是喝醉了,也得有點自我保護的意識。

可看着那張小臉,想想還是不大舍得。

他把內衣和那些被她脫下來的衣服一塊收整起來,放到床邊,她一醒來就能看到的地方。

而後起身,去接蔣寬的電話。

這陣子因為孫奶奶住院的緣故,蔣寬和他妻子最近都住在樓下老房子,常常醫院家裏兩頭跑。許柏成是到家後,才抽空找蔣寬幫的忙,讓他幫忙從醫院帶的解酒藥,現下的這個電話就是為此。

許柏成接起來,那頭的人問他:“解酒藥買到了,我讓慧慧送上來給你嗎?”

慧慧,是蔣寬的妻子。

“不用送上來,我下去拿就可以。”許柏成道謝,“這麽晚了,謝謝。”

蔣寬:“這麽客氣幹什麽,也就順手的事。”

許柏成:“那也還是麻煩了。”

“真沒事。”蔣寬說,“那我就把門開着給你了,解酒藥就放在門邊櫃子上,你自己拿。”

“嗯。”

蔣寬:“哦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我媽說,讓你這幾天先別來醫院看她了。”

他下意識地停頓:“怎麽了?”

蔣寬:“就晚上我媽碰見你養母帶着她那個現任的兒子進了急診,說是打籃球傷了腿腳,會在醫院住幾天。讓你別來,碰上了,不舒服。”

許柏成知道王箐的現任有個和前妻生的兒子,正在上高中。

可能是繼母的關系,王箐待這個兒子,表面功夫還是做得挺好的,該有的關心都會有,有時在人前,為了像個合格的母親,甚至會表現得有些谄媚。

“嗯,知道了。”許柏成應聲,表示明了,“謝謝。”

電話在挂斷之際。

許柏成像是想起什麽,頓了下,有問題,卻不太好意思:“還有件事,能麻煩麽?”

他的口吻把蔣寬聽笑了,“什麽你說。”

許柏成:“嫂子幹淨的衣服褲子,方便借兩件嗎?”

蔣寬一愣,明白過來什麽:“有姑娘在你家住?”

“嗯。”

“女朋友?”

他抿唇,否定道:“不是。”

這個回答,他沒太猶豫,只是短暫地想起了什麽,想到的是小姑娘對他說的那句“更怕你又變成一個人”,也是他的那句“就好”。

默了默,他笑着,*T  甘之如饴地又補了句:“是喜歡的姑娘。”

蔡莞第二天從床上醒過來,已經是下午一點多。

屋子裏很安靜,沒有人,一睜眼就能看到的床沿邊置放着幾件女款衣物,不是她的,泛着洗衣液的清香,像是剛清洗過,往下翻一翻,最下面還有……內衣內褲。

都是新的,吊牌都沒摘。

內衣還是她的尺碼……C。

她下意識低頭。

在才注意到,現在自己身上只剩下件貼身的保暖內衣……

其餘的,是她自己脫掉的?還是許柏成?

皺着眉頭,仔細回想間。

她瞄到了床邊另一頭自己昨天的衣物,堆疊在一塊,擺放得很整齊。

可還是沒想起來,衣服到底是誰脫的……

要真是許柏成……

她控制着自己不去往那方向想。

大概是因為宿醉的緣故,這會腦袋還是疼的,她記得為她何會出現在這,記得她是怎麽跟許柏成回來的,也記得自己又做了一個很長的、有關于他的夢。

可具體的某些細枝末節,全被忘得一幹二淨。

手機在床頭插着數據線充電。

她拿過來,看到裏頭有許柏成的微信。

許:【解酒藥在客廳茶幾上,兩粒,記得吃了。】

許:【幹淨衣服在床邊,要是不習慣隔夜不換衣服,可以進浴室洗漱一下。】

許:【午飯點了餐給你,外賣員應該放門外了。】

以上都是早上八點多,他給她發的。後頭的,隔了大段時間,就在十分鐘前。

許:【還沒醒?】

許:【醒了,給我回條消息,或者打個電話。】

一條條看起來,腦袋裏想着的卻還是有關于內衣的尴尬。

結果怕什麽來什麽,下一秒,許柏成的電話打了進來。

手機在掌心振動,混着鈴聲,接還是不接?

行動早就替她做出選擇,她沒挂電話,聽見男人低沉的聲音從裏頭傳出來。

他的第一句是:“醒了?還是被我的電話吵醒了?”

蔡莞回神過來:“剛醒。”

“人有沒有難受?”他問。

她實話道:“還好,就是頭還有點疼。”

“那把茶幾上的藥吃了試試。”他叮囑,“兩粒。”

“哦。”

“給你叫了粥在門口,現在可能冷了,自己廚房微波爐熱一熱。”

“哦。”

“還有床頭那衣服都是幹淨的——”

他話還沒說完,被蔡莞等不及打斷:“那個……問你個事。”

“嗯?”

“昨天……我身上的衣服是……是我自己脫的嗎?”

聞着她怯怯的話音,似乎能聽出小姑娘到底是在害怕着什麽。

他想起昨夜她把內衣扔進他懷裏的畫面,指尖在桌沿上輕輕敲了兩下,話音拖着,存了心思在逗她:“你說的是哪件?”

“……”

蔡莞耳朵熱,臉也熱,含糊道:“總共就沒脫幾件。”

“那是哪件?”他還在問這個問題。

“……”聽出他似是是有意在刁難她,蔡莞小臉憋得通紅,又氣又惱。想委婉地說是內衣,可又怕被他追問到底是保暖內衣,還*T  是女孩子的穿在裏面的內衣。

“算了。”蔡莞嘆氣,自己給自己找補,“我相信你。”

許柏成聽笑了:“相信我什麽?”

“相信,”她硬着頭皮說:“你是個正人君子,不會乘人之危的。”

“是麽。”他笑,“可我都不太相信我自己。”

“……”

這話說得……

火氣瞬間沒壓住。

蔡莞有種被他死死拿捏住把柄,拼命按在地上摩擦的即使感。她這人一向不太經逗,直接炸了:“那你到底脫沒脫我胸罩啊!”

話語脫口而出,說完,她放才意識到自己這用詞有點大膽了。

不過,想到他都能這麽不要臉,她偶爾不要臉一下。

又怎樣!

又能怎樣!

電話裏頭有兩三秒的安靜。

蔡莞在“不要臉”念頭的作祟下,理直氣壯:“你幹嘛不說話。”

接下去又是聲音的空白,這種沉默往往容易給人一種對方是在心虛的錯覺。可對于許柏成的人品,她好像又是信的……

可他也二十五了……他還說過想跟她做那些男女之間帶着情·欲的事……

百爪撓心,蔡莞忍不住給他臺階下:“你要是脫了就直說,我又不是沒成年。有什麽大不了的。”

那頭男人覺得自己像在看一只剛炸完毛的貓,因為沒有人哄,而後心不甘情不願地只好自己給自己順毛。

他的小姑娘,怎麽這麽可愛?

他扯着唇瓣,緩緩開口:“我家醒醒是成年了的姑娘,也是我喜歡了挺久的姑娘。”

蔡莞提起一口氣。

“不過呢,”短暫停頓,他終于給她答案,“只僅限于喜歡,也只僅限于不會逾矩的那種喜歡。”

“……”

許柏成:“我這樣說,能聽明白嗎?”

她慢慢松了這口氣:“……哦。”

“這事聊完了。”

他手指還在桌沿邊敲着,人靠在椅背上,顯得懶懶散散的,跟着想到的是昨夜想給她的那頓教育,“還有件更重要的事,咱倆得聊一聊。”

“……什麽?”

許柏成:“晚點等我回來當面聊,聊完再送你回學校。”

“……”蔡莞猜不到他說什麽事,可直覺不好,“可你不是晚上九點多才下班嗎?”

“剛調休了,下午五點就會回來。”

“哦。”

“還有別的事,要問我的嗎?”

“嗯……”蔡莞瞄到床邊幾件女款衣服,“那你床邊這幾件衣服,是從哪裏弄來的啊?”

“蔣寬還記的嗎?”他回答她,“昨晚找他家裏人借的。”

“哦。”

蔡莞:“那最底下呢?”

貼身衣物不适宜借來借去,這個道理許柏成明白,所以昨晚也就沒借。

“買的。”他坦誠道,頓了下,還是沒忍住補了句,“尺碼應該沒錯。”

“……”

略帶窘迫地挂斷電話,蔡莞拿着幹淨衣服進了浴室。洗完澡,把外賣的粥熱起來吃了,又吃了兩粒藥,緩解頭疼。

今天沒有什麽事,修改的論文剛交給導師,算是暫時松了口氣。

她在沙發上窩了會,想起昨晚在*T  許柏成床上是和衣而眠的,還是穿的是髒的、帶着酒味的衣服,很快就拆了他的被單被套、還有枕套扔進洗衣機裏。

屋外的陽光很好,洗完,晾曬,今晚應該能幹。

她搬了張小椅子到陽臺上,坐着,等待面前的洗衣機停止運作。

陽光照到背上時,是暖洋洋的,她坐在太陽底下,想到許柏成提起的蔣寬,給許久沒聯系的孫奶奶發去信息。

關心她的身體狀況,關心她在醫院住得好不好,關心她最近有沒有煩心事。

幾段消息的來回,床單已經洗好。

她又聊了會,結束了,才起身去把洗衣機裏的都拎出來去曬。床單被罩太大,她又太小,陽臺也小,正琢磨着該如何攤平去曬,聽到有腳步聲漸近。

回頭,是許柏成回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每回,她看到這個男人的突然出現,總是驚喜先于驚訝的。

就好像,他就應該是屬于她的一樣。

蔡莞眸光不知覺地亮起來,卻還是口是心非:“你怎麽回來這麽早,不是才四點多?”

許柏成走過來,走到有她所在的光下:“工作做完了,就提早回來了。”

“哦。”她淡淡應下來,握着床單邊角的手還在倒騰。

“在幹嘛?”他倚着看她。

“洗了你的床單被罩,還有枕套。”她看不得他閑着,“你過來,你幫我握住另外兩個角,我們一起抖一下,抖平了才好曬。”

他沒動,還在看着小眼前姑娘在這個僅有兩三平米的小陽臺上忙活。

他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這樣的場景,看着看着,被凍僵的手腳能暖起來,受涼的胃能熱起來,心也是滾燙的。

這是生活,是家。

是他希冀了很久的。

蔡莞見他不動,又催促一句:“我一個人弄不好,你過來幫下忙。”

許柏成晃神回來:“在家也做這些?”

蔡莞:“沒有啊。”

“那怎麽知道,這樣才好曬?”

“剛打電話問我媽的。”

他笑,從倚着的門邊起來,接過她手裏的:“放着吧,我來。”

“你一個人能行?”

“看看不就知道了?”

蔡莞順着他的意思讓出位子,退到他方才倚着的門邊,邊看他邊問:“等下,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孫奶奶好不好?”

他動作很利索,已經把床單曬好,去拿被罩:“怎麽突然想去看?”

“就是覺得很長時間沒見了,有點想。”她說着,幫忙把那個小小的枕套拿出來,“而且,以前我住這的時候,孫奶奶對我好啊,還總拿水果給我。”

他接過她手裏的枕套:“真想去?”

蔡莞點點頭。

“那就去吧。”他答應她,“吃完晚飯去,看完送你回學校。”

“嗯。”

晚餐解決得很快,兩人吃完,打車去了醫院。

為了給孫奶奶一個驚喜,去之前蔡莞是沒有打招呼的,她還明令禁止許柏成也不可以通風報信。

車在醫院大門停下,她買了果籃,許柏成替她拎着。

孫奶奶所在*T  的是間三人病房,中間有簾布隔着,她在最左邊那床。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的休養,躺在床上的老人真如消息裏所說,精神氣恢複不少,臉色肉眼可見的好起來。

見到蔡莞過來,孫奶奶開心地眯起眼來:“來了,怎麽不和奶奶先說一下,走空了該怎麽辦?”

“不會走空,專挑您在的時間來。”她說。

孫奶奶忙讓護工幫忙坐起身:“那給奶奶看看變好看了沒,這麽久沒見,肯定好看了。”

蔡莞順着意思,轉了個身哄老人家開心。

“好看了,是好看了。”孫奶奶說。

兩人聊得開心,許柏成在旁邊站着,也就自然成了陪襯。

他削了兩個蘋果,護工剛洗好的,一個給孫奶奶,另一個塞進蔡莞手裏。

等到把蘋果吃完,想聊的家常話都聊完,時間也差不多了。蔡莞把蘋果核扔進垃圾桶,接過許柏成遞來的紙巾擦手,離開病房。

只是出了住院部,她才想起一會要做很長時間的車,又繞回去打算去趟衛生間。

許柏成幫她拿包,在醫院門口等着。她去了走廊盡頭的衛生間。上完,出來再原路返回時,忽然看到沿着走廊的病房裏,有熟悉的身影。

王箐正站在病床前頭,把剛買來的雞肉粥,幾盤小菜端給病床上的男孩。

對于不喜歡的人,蔡莞一向是事不關己的态度。

她想轉身就走,可看到王箐把要遞給男孩的一次性筷子扔了,換了消過毒的木筷子過去時,腳步停住了。

因為這樣的動作,也因為她眼裏的那種溫情。

這些,都是她不曾對許柏成流露過的。

病房門是敞開的,隔壁床住的是個老人。

她聽見老人在問,“這是你家小孩啊?

王箐:“嗯,是我家的。”

老人皺眉頭,似是為男孩對王箐的态度打抱不平:“那怎麽對他這麽好,小孩還一副不樂意的樣子,現在的這些小孩啊,難伺候的啊。”

王箐有些尴尬:“我現任和前妻的孩子,也不怪他這樣。”

“這樣啊,那你也是當親生的在養啊。”老人說,“這兩天我看你照顧他,也是忙前忙後。“

“沒事,随他吧。”

“你脾氣真好啊,要是我,我可不行。”老人是個話多的人,繼續與她唠着家常:“那你和現在這個的有生自己的小孩嗎?”

“沒有,歲數都這麽大了。”她笑。

“那和前任也沒有啊?”

“沒有。”王箐否認得很快,仿佛這種話已經成為潛意識,“我們家就這一個小孩。”

就這一個小孩。

就這一個小孩?

那許柏成,算什麽?

那被她幹涉住址,幹涉生活,無數個電話打擾,只為了讓他搬出公寓的他,算什麽?

蔡莞聽不下去了,氣得調頭回身往前頭病房走。

步子一步步邁着,也突然,想到了很多很多。

全都是關于許柏成的。

她想起元旦那天,他挂掉電話朝她看過來的目光。

想起今天下午曬被子時,他倚在門*T  邊,不說話只是看着她的樣子。

她看得出來,他不想再只是一個人了。

看得出來,他想要有個家。

一個有溫暖的家。

步子在悄然間越來越急,越來越快,到最後,幾乎是在跑。

想離他近一點,想早點見到他。

她想起他總是催着,問她的答案。

想起,昨夜趴在他背上做的那個夢,想起夢裏她的那些擔憂。

想起他明明都已經那麽孤單了。

可卻從來沒有拿這樣的理由,來道德綁架她和他談戀愛。

他從未提起,什麽都不說。

只是笑着,只是用插科打诨的方式,來告訴她,“我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所以你要不要試着和我談戀愛?”

她喘着氣停下步子,在醫院門口左顧右盼,濃重夜色裏,不知覺地走到外頭僻靜一處,忽然感覺有人在她肩上輕拍,她循着轉過去,終于見到了那個想見的人。

不是錯覺,還是那種驚喜的感覺。

他是屬于她的。

所以這一秒。

她站在他面前,睜着亮晶晶的眼,對他說:“你低下來點,我有話要跟你說。”

“什麽?”

男人有些好笑地看着小姑娘喘氣,不知道她是在急什麽,他用手替她把跑亂的碎發捋到耳後,緩緩地俯下身來,在用耐心的姿态去聽她接下來的話。

卻措不及防地,感覺唇角沾上溫熱。

是她的氣息,是她在他的唇瓣上親下來,胡亂地,有些笨拙地。

只一秒,小姑娘踮起的腳落回地面。

唇上也留下男人的溫度,她臉漲得紅紅的,控制着緊張、還有那些急不可耐的情緒,告訴他:“談戀愛吧。”

聲音有些顫,還帶着喘,可她還是貪心地想把最想說的話說給他聽——

“許柏成,做蔡莞男朋友的那種。”

作者有話說:

戀愛啦嘿嘿嘿

超級喜歡老許背着菜菜,菜菜用手給老許擋雪的片段嗚嗚嗚,真的好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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