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聽聞

回到卧室後,黃栌抱着古斯塔夫·克林姆特的畫冊,坐在床上。

指尖翻過這位奧地利畫家的生平和照片,翻過那些金燦燦的人物像,翻過那些在阿特爾湖岸完成風景畫,翻過他以“性”為主題的畫作……

腦子裏始終在想的,卻是剛才和孟宴禮獨處時的畫面——

孟宴禮帶着她走進儲物室,按開燈。

他剛沐浴過,身上有若隐若現的清香,人背對着黃栌,邊找醫藥箱邊和黃栌對話。

得知是書角劃傷的,孟宴禮才稍稍放心些,轉而安慰她:“還好,我剛看了一下,挺淺的劃傷,估計3、4天就好了,不會留疤。”

他們站在不算寬敞的儲物空間裏,孟宴禮拿着碘伏消毒棉簽和創可貼,撕開包裝之後才想起什麽似的,單手叉腰,環顧全屋,然後說:“沒鏡子,算了,過來我幫你消毒。”

黃栌當時想說她可以回屋自己處理,不知道為什麽,只緊緊抱着畫冊,沒能開口。

棉簽上冰涼的碘伏觸碰到她的臉頰,然後是輕微的按壓感。

黃栌睫毛顫了一瞬,孟宴禮問:“疼麽?”

“不疼不疼……”

孟宴禮的頭發沒擦幹,一滴水順着鬓邊流下來,落在淺灰色襯衫上,留下一小塊濕痕。

為什麽會看他的襯衫呢?

因為黃栌不敢去看孟宴禮的眼睛。

她也是今晚才發現,孟宴禮認真注視着什麽時,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深炯。

孟宴禮幫她貼了個創可貼,把剩下的幾片遞給她:“留着明天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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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孟叔叔,晚安。”

臨走時,孟宴禮頭發上蓋着毛巾,突然說:“雖然我是你爸爸的朋友,但我一直都覺得,叫叔叔是不是有點老得過分了?我只比你大九歲吧?”

黃栌怕孟宴禮嫌她把他叫老了,但“孟哥哥”“宴禮哥哥”這種,她真的沒辦法叫出口。

她自己是沒談過戀愛,可她周圍的同學們談過啊。女孩子們經常管男朋友叫“哥哥”的,聽起來“哥哥”這種稱呼太像撒嬌了。

黃栌拎着一串創可貼,下了個決定:“那我直呼大名的話,你會覺得我很不禮貌嗎?”

“不會。”

于是孟宴禮幫她把傷口消毒、貼完創可貼,反而降了一級,從“孟叔叔”變成了“孟宴禮”。

這好像是很普通平常的一小段獨處,也許連十分鐘都沒有,卻讓她在回房後頻頻走神。

黃栌手裏的畫冊翻到過半,回過神時才恍然發現,這畫冊居然是德文的。

德文黃栌只懂一點皮毛,還是因為自己喜歡一個國外藝術家,才自學了一些。她看不懂大段大段的複雜句子,只能囫囵吞棗,翻了翻畫作圖片。

凝神看得久了,腦海裏那些關于剛才孟宴禮幫她處理傷口時的畫面,也終于漸漸散去。

隔天下午,黃栌一個人出發,穿着她的綠色連衣裙,去了趟中心區的“粉紅桃子酒吧”。

她到酒吧時,外面正黃昏,街道燈火已明。

這裏不像帝都商區那樣繁華炫目,小飛蟲撲閃着翅膀撞擊燈箱,街道上三兩慵懶人群聊着天走過,賣海貨的商店老板吹着風扇在打手機游戲。

不慌張不匆忙,自有小城鎮獨有的一種慢節奏溫馨。

“粉紅桃子酒吧”的燈也亮了,和上次來看上去稍有不同。

燈牌和櫥窗上都是芭比粉色的字體,遇見真愛什麽的。

黃栌深呼吸,給自己打氣,推開門瞬間被舞臺上的吉他聲和民謠樂包圍。

她拘謹地自人群中穿梭而過,終于在吧臺前找到一個座位。

吧臺裏有兩個男人,一樣的服飾,分不清哪個是侍者、哪個是調酒師。

黃栌正在不知所措時,更年輕一點的男人留意到她:“嗨,想喝點什麽?”

也許是黃栌沒能很快答出來,那個男人又微笑着遞給她一本酒單:“需要看一下嗎?”

黃栌接過來,道謝,翻開認真看了一會兒,在最後面“無酒精雞尾酒”的頁面裏,挑最貴的點了一杯。

她想着,多消費點,也許提要求時會更好開口些。

調酒師動作很酷,很快把她點的酒調好,放在她面前。

黃栌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正琢磨着怎麽和人家開口,卻沒料到酒吧裏的侍者非常自來熟,已經拄着桌子先開啓了話題:“以前好像沒見過你,第一次來嗎?是開車過來的?不嘗嘗我們這裏的酒嗎?”

“我不會喝酒。”

侍者很詫異:“很少有人獨自來酒吧會說自己不會喝酒哦。”

黃栌笑了笑,說出目的,她問侍者這裏有沒有貴一點的好酒,可以整瓶出售。

侍者“哇哦”一聲,對着身後的酒櫃揚了揚下巴:“那你可找對地方了,別看我們青漓不大,我們老板可是出過國的哦,帶回來的都是好酒。”

“誰又在拿我吹牛?”

身後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煙嗓,挺酷的。

黃栌聞聲回眸,看見一個穿着芭比粉色吊帶短裙、橙色高跟鞋的女人,扭着胯從旁邊一扇門裏晃出來。

出于個人喜好,黃栌對這間酒吧裏的裝修和女人身上高飽和度撞色很不習慣,幾乎屬于她最不喜歡的那種顏色搭配風格。

但面前的美女,無論穿着如何,确實是個非常漂亮的大美女,身材也很棒的那種。

而且,這個大美女看上去,還挺眼熟。

黃栌驀地想起第一天到青漓那晚,自己在孟宴禮家門口看見的女人……

就是她啊,長腿美女!

該不會這麽巧,她遇見了孟宴禮的前女友吧?

黃栌驚了一下,卻看見美女靠在自己身邊的吧臺上,對着她來了個wink。

美女做了美甲的指尖噠噠點在桌面上:“妹妹,一個人嗎?要不要姐姐陪你喝一杯?”

說完,吧臺裏的調酒師和侍者都笑了。

侍者說:“人家姑娘第一次來,老板你收斂點,別吓着她。”

調酒師手裏轉着一個空酒瓶,大笑:“老板不就是這個德行,見什麽都想撩一下,百撩百中。”

被叫做老板的美女嘆了口氣,拖了把椅子坐在黃栌身邊:“并沒有百撩百中好嗎?後院那只流浪貓撩了一個星期了,吃了老娘不少貓罐頭,也不願意和我回家,真是個渣男啊。”

調酒師又笑:“不能那麽算,也就上次你撩的那個沒成功呗。”

侍者接話:“個例不算,大多數成功了就行啦。”

“說真的,我還第一次遇見搞不定的男人呢。”

美女老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掉半杯酒,幽幽嘆氣,“那個孟宴禮我是真挺喜歡的,想追他當我男朋友呢。結果,他看我時完全不像在看一個女人。你們知道嗎,我自從隆了胸之後,從來沒有男人那麽無視過我。”

吧臺裏的兩個家夥笑得前仰後合,只有黃栌一頭霧水。

聽到“孟宴禮”這個名字就夠魔幻了,可是老板的話是什麽意思?

孟宴禮那天不是分手嗎?

這個美女老板追過孟宴禮?

孟宴禮沒答應?

為什麽啊人家明明很美的?

除去這些疑問,買酒的事情倒是很容易。

美女老板叫程桑子,是個非常外向熱情的人。

聽說黃栌想要買瓶好洋酒送人當生日禮物,程桑子當即問了黃栌的預算,然後親自從酒櫃上拿了瓶洋酒遞給她:“妹妹,你先上網搜一下,和我說的價格應該差不多,絕對沒擡價。條形碼也可以掃一下,絕對真品。”

黃栌有些擔憂:“可是,和網上售價一樣的話,你還賺錢嗎?”

程桑子哈哈大笑,帶着酒氣傾身過來,甚至熟稔捏了捏黃栌的臉頰:“妹妹,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黃栌哪見過這種陣仗,一時沒說話。

不過程桑子見好就收,笑嘻嘻地解釋說,酒是她去國外免稅店買回來的,和官網一個價出售,也還是賺了差價的。

“我好歹也是個生意人,不會做賠本買賣的。”

黃栌從程桑子手裏買了一瓶酒和兩瓶香槟,沒急着走,就坐在吧臺旁邊,聽程桑子大大咧咧地和員工們談論孟宴禮。

程桑子捏着酒杯,指指自己:“我,程桑子,這麽火辣的身材!他看我時和看他家門口的路燈居然沒什麽區別。更可惡的是,他看路燈可能都比看我認真!”

調酒師和侍者笑成一團,黃栌捏着她的無酒精飲料,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中途有個男人來搭讪黃栌,程桑子、調酒師和侍者同時扭過頭,幫黃栌回絕了:“別瞎他媽撩,人家是好姑娘,一邊玩去。”

窗外已經入夜,酒吧裏換上了搖滾樂,轟轟隆隆震耳欲聾。

黃栌以前不喜歡這種嘈雜環境,連KTV都很少去。但她挺喜歡程桑子,覺得“粉紅桃子酒吧”真是個可愛的地方。

程桑子還在講述她的被拒絕經歷——

“不過他真的太讓人着迷了,我從來沒遇見過這麽正派的男人。”

“我問他,你不想吻我嗎?只走腎不走心也可以的。你們猜猜他怎麽說?”

程桑子放下酒杯坐直了,咳了一聲,斂起表情,還真有點像孟宴禮不說話時的樣子。

黃栌看了一眼,沒忍住,捂着嘴笑出聲。

“他反問我,‘你希望我那樣做?我以為那樣對女人是一種失禮。抱歉,家教不允許’。”

程桑子拍着桌子,“你們聽聽,多他媽迷人!”

黃栌還在笑,緊接着,她就聽見程桑子的下一句話——

“也可能人家就不喜歡我這一款,或者,心裏有個忘不掉的白月光什麽的吧,唉。”

一直到黃栌抱着裝了酒和香槟的雙肩包跳下出租車,站在孟宴禮家門口,她腦子裏仍然時不時冒出“白月光”這三個字。

孟宴禮的白月光,會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這時候楊姨從客廳窗口探出頭,對着黃栌招手:“黃栌,你回來啦,快來快來,楊姨烤了無花果餅幹,剛出爐!”

“來啦!”

黃栌甩了甩頭,孟宴禮有沒有白月光,關她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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