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力挽狂瀾

一句話猶如五雷轟頂,震得煜珣驚呆半晌……

貝耀飛忙道:“想必是蔡家打算退出江湖,用的金蟬脫殼之計。”

“怎麽會?”煜珣冷眼看着貝耀飛,絲毫不容他搪塞,“蔡家對你草荷堂有恩,你們應該會查才對。”

“查了,但是個無頭案。”貝耀飛皺眉,又道:“十五年前我也是剛入草荷堂,不是很清楚此事。等這一陣子忙完,我幫你仔細查查。”

煜珣像洩了氣的皮球,癱在了那個結實的胸膛上,“怪不得我娘說,有舅舅在,她就還有最後一絲理智。舅舅死了,娘便瘋了。”

“丹陽蔡家怎麽會和朝廷扯上關系?”貝耀飛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

“不是跟朝廷扯上關系,是本身就是朝廷在江湖中設的眼線。”

貝耀飛一驚,“你怎麽知道?”

“猜的。因為現在江湖中也有朝廷的勢力,只是我們不知道而已。”

“什麽?”

“估計是太後想從幕後撤出,才把蔡家調回朝堂吧。然後為了掩蓋某些事情,蔡家就沒了……”煜珣輕描淡寫的說着,心裏卻像有人在剜他的肉,痛不欲生。

“我累了,先睡了。記得四更叫我,今日有早朝。”

“啊。那快睡吧。”貝耀飛也是心煩意亂,将煜珣輕輕放倒在側,又幫着掩了掩被角,自己也和衣而卧。

“對了,你有沒有驅蛇的藥啊?”煜珣突然開口,水眸一閃一閃,不知在掩藏着什麽。

貝耀飛略微遲疑,便問:“得看是什麽蛇了。”

“水蛇,活在溶洞裏的那種,白色有些透明,沒毒,喜歡纏人,咬人。”煜珣說着,臉色已然有些慘白。

Advertisement

“你說的莫不是洑霜水蛇?”

“我不知道叫什麽。”

“被咬過?”

煜珣點頭。

“這個倒是好弄,我以前遇見過。你什麽時候要?”

“明天早朝後。最好,”煜珣勉強笑了笑,有些祈求的看着貝耀飛,“最好在早朝前就給我。我怕下了早朝沒時間來拿。”

貝耀飛輕嘆一聲,“記得又欠我一回。”

煜珣笑着點頭。

“你睡吧,我去弄藥。”貝耀飛說着,起身走了出去。

時至四更,貝耀飛回到床前,見煜珣睡得很踏實,長長的睫羽在臉上投下了一小片暗色的陰影。他又一次沒管住自己的手,輕柔的撫上了那撩人的銀色,心中竟是莫名的滿足。牽起嘴角,認命的自嘲一笑,貝耀飛低聲呢喃:“如果能這樣一直守着你,也不是件壞事……”

“貝耀飛,我跟你說過,別碰我眼睛,癢癢!”煜珣嘟着嘴,有些郁悶的抓住了貝耀飛亂碰的手,皺眉道,“幹嘛這麽早叫我?天還沒亮呢。”

煜珣眼睛都沒睜,攥着貝耀飛的手又睡了。

“已經四更了,你不是要去早朝嗎?”貝耀飛說的很輕,似乎怕吵醒熟睡的人兒。寵溺的一笑,他用被子把煜珣包了嚴嚴實實,在桌子上留下一錠銀子後,開窗,飛身混入了夜色。

朝堂上依舊肅殺的讓人心慌,煜珣落寞的站在金殿之上,聽着馮文達的禀奏,心中早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拼勁全力,也要阻止戰争!

嘯胤皇帝鐵黑着臉,幽幽說出了另一個讓所有大臣為之震驚的事情:“魏家的案子,等下再議。朕今早還接到了一個兵部八百裏加急的文書,月國來犯,已經攻至居峽!”

一陣騷亂,有臣子剛要出班禀報,皇帝再次開口:“煜珣、炊筱、焓琦接旨!”

三人跪倒應聲行禮。

“煜珣,朕給你五十萬大軍,由陸路擊退月國;焓琦,朕将大洪三十萬水軍交于你,由浦攸江奔漠沙口,直搗月國都城;炊筱,朕将兩軍所有糧草交于你調撥,不得有誤。”

“兒臣遵旨。”炊筱和焓琦齊聲稱是,唯有煜珣沉默不應。

皇帝皺眉,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你們兩個起來吧。煜珣,你,有異議?”

“回父皇,兒臣認為此時出兵并不妥當。”煜珣傲然仰視龍椅上威嚴不可一世的皇帝,斬釘截鐵道:“父皇,一旦開戰,繁華不再,百業凋敝,我大洪二十年休養生息所得碩果将付諸東流;屆時生靈塗炭,千萬百姓将家破人亡,國本将動。這是其一。”

皇帝的眉頭越皺越緊,他默然發現,這個場景似乎十幾年前經歷過,當時那個雪發碧眸的青年力排衆議,硬是壓下了對賀嘉的征戰,他說,這天下不是皇帝最大,而是百姓最大……。那個人被他遺棄在了回憶的縫隙中,若不是煜珣,他幾乎已經忘記了,那個跟他的皇後有着不倫之戀的男子,那個他厭惡至極的情敵。即使最後贏得蔡婷雲芳心的人是自己,但卻是那個人毀了他們的幸福……

煜珣沒有理會皇帝緊皺的眉宇,繼續道:“其二,魏老将軍父子之死,兒臣認為是有人別有用心嫁禍月國,此案尚不可蓋棺定論。”

煜珣深吸一口氣,又道:“馮大人所查獲的證據,極有可能是僞造的。孫婉兒自幼便被魏府收養,試問一個四歲的孩子,能懂得如何作為一個細作,存活于敵營嗎?至于說她是月國人,兒臣在戶部認真核對過,她确是我大宏弈谷縣人。再說袁昊誠,他雖為月國茶商,在攸城賣茶甚久,口碑極好。兒臣去獄中之時,他已遍體鱗傷,卻仍在喊冤,兒臣不忍,詢問之下,發現該案疑點重重,此人恐為屈打成招。還望父皇能在寬限數日,兒臣定可查出真兇。”

翡翠扳指輕輕撞擊着龍椅的金扶手,皇帝一言不發的看着煜珣。馮文達擦擦額角的冷汗,出班跪倒,“啓禀聖上,臣雖的确對袁昊誠用了刑,但也是在他招認是月國細作的前提下才動的手。而臣查獲的證物:曼陀迷疊香長醉、紫血凝露、月國漁村特有的繩結、帶血的繡鞋,以及袁昊誠的鴿子、書信等,皆是月國特有,或是和月國有關的,臣不曾冤枉他二人。”

“如果是別人栽贓呢?固然長醉、紫血凝露是月國特有,但并不代表弄不到!兩國通商已久,你怎知不是真兇特意從月國買來的呢?至于繡鞋、書信、鴿子,難道沒有可能是別人放進去的嗎?至于繩結,麻煩馮大人去弈谷縣好好查查,看看那裏的繩結是什麽樣子的,你休要張冠李戴!”

煜珣十分不悅的瞪了馮文達一眼,攝人的霸氣驚得周圍的衆臣一陣心驚,馮文達更是吓得低頭不敢再多言。

“父皇,此案兒臣認為有必要細審,還請父皇定奪。”煜珣俯身磕了個頭,沒等皇帝說話又道:“父皇,出兵之事還望您能三思。現如今,江北大水,三十萬難民流離失所,餓殍遍野,怨聲載道,區區十萬兩災銀怎能救助五郡災民?如若興兵,必定勞民傷財,況江北百姓尚在等待朝廷赈糧,父皇,兒臣懇請您三思。”說罷,煜珣俯身叩首,久久沒有起來。

焓琦不屑的撇撇嘴,心說今個是怎麽了,這個懦弱太子竟敢頂撞皇帝?輕蔑的一笑,他出班施禮,“父皇,兒臣認為太子殿下有些杞人憂天。五弟啊,你說哀鴻遍野,是你親眼所見嗎?你說有三十萬災民,這三十萬你又是如何确認的?你怎麽知道十萬兩銀子不夠用啊?小王不是懷疑你,只是不想某些官員誇大災情,騙取朝廷赈災的銀兩。”

“焓琦,你考慮清楚再說話!你現在刁難的不是我,而是漠北、黃龍五郡的百姓!”煜珣一個立目将焓琦瞪了回去,“你我争辯之時,不知有多少百姓餓死。災民人數我是沒一個個數過,銀子也沒仔細算過。但是,五個郡原本的戶籍人口就有五十六萬之多,三十萬災民,這個數字已經是在損失最小的情況下得到的。只有十萬兩災銀,一粒糧食也沒有,眼看江北就要入夏,灞水的堤修不修?夏糧種不種?年底的收成還要不要?十萬兩能夠用嗎?如今江北已生動亂,再不救濟,終将成禍!”煜珣長嘆一聲,依舊沒有起身,繼續跪拜,“還請父皇三思。”

焓琦被煜珣一個白眼瞪得退回了原位,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竟膽怯了……,他暗自惱怒的皺皺眉,不甘的再次上前,“煜珣,你怎知江北已生動亂?再者,你考慮考慮我們大宏的面子!月國都欺負到家門口了,你還在這些小事兒上計較什麽?!”

煜珣急眼了……

他霍的起身,怒目而視,逼得焓琦不由後退,“小事兒?這天下,百姓最大!”

焓琦愣了,皇帝也愣了……

“江北動亂之事我也是聽戶部的司徒大人說的。”

戶部尚書司徒韶一挑眉,暗中苦笑,「太子的消息可真夠靈的,我這兒剛拿到的消息,他就已經說出來了。哎,看今天的陣勢,還是少管閑事的好。」他随即出班,“回皇上,臣今天接到李顯來報,江北的确有些暴民自不量力,聚衆鬧事。”

皇帝點點頭,沒說話。

煜珣無語的朝天翻了個白眼,撩衣再次襟跪倒,“父皇,江北災民不能不管。至于出兵之事,兒臣不才,動用了些皇家在江湖上的勢力,得知,月國出兵,實為邊關盤城、白水城、兩城主帥被暗殺,月國認為是我宏國所為。這與魏府血案的性質極其相似。因此,兒臣鬥膽懇請父皇允許孩兒出使月國,以求和解。”

“煜珣啊,朕要是不答應,你是不是就要罵朕昏君了啊?”還記得當年那個人,意氣風發,犯顏直谏,最後愣是當着衆多大臣的面罵了他這個王。

“兒臣不敢。”煜珣乖順的低下了頭。

“呵呵?不敢?連朕的人你都敢調用,還有什麽不敢的?”

“皇上息怒,”右丞相範樂哲出班施禮,“老臣認為太子殿下說的有理,出兵之事還需三思,畢竟現在國庫并不充盈,江北又鬧水災,如若此事能化幹戈為玉帛,那是再好不過。”

左丞相司徒今也躬身施禮,“皇上,臣也認為太子出使月國是不二的選擇。”

“兩位丞相是年老心也老了吧?竟如此膽小怕事?”兵部的李太師不屑的冷哼一聲,又道:“皇上聖明,出兵月國是立我國威的大事。和解?這不明擺着我們怕了他嘛?再者,魏老将軍父子難道就白死了?他月國得給我們個說法!”

這李太師不是旁人,正是焓琦的外公,魏钐的岳父,官拜兵部尚書的李華業。

“李太師此言差矣。”範樂哲捋了捋胸前銀髯,笑道:“太子殿下不是解釋了嘛,這事情,恐是有人蓄意挑撥兩國關系欲坐收漁利,我們焉能上這個當?”

“馮文達查的清清楚楚,人證物證俱全,犯人也已供認不諱。而太子殿下的言論,哈,”輕蔑的一笑,李太師別有深意道:“那只是猜測!再給些時日辦案,月國就欺到家門口了!贻誤了軍機,那才是生靈塗炭!”

煜珣有些頭疼的皺了皺眉,淩厲的目光毫不示弱的直刺回去,“本王願意即刻出使月國,誓死也要将戰亂攔下,絕不會折了我國的面子!至于魏府血案的死因,我也定會讓月國給個說法的。出兵之事,父皇定會聖裁,李太師,您老年歲也不小了,就別整天喊打喊殺了。”

李太師氣得胡子一撅,反唇相譏,“廉頗雖老尚能飯!月國欺人太甚,怎能置之不理?太子殿下是膽小怕了吧!”

“哼哼,”煜珣被逗樂,他彎着一雙水眸,冷厲的殺氣驟然迸射,驚得李太師一陣發寒。“本王若是怕,會提議出使月國嗎?李太師啊,你真當本王是個軟柿子啊!”

“行了,都停了吧。煜珣接旨。”

煜珣朝焓琦和李太師撇撇嘴,回身跪拜:“兒臣在。”

“朕命你領兵五十萬,擊退月國,三日後出兵。”

煜珣錯愕的看着一臉玩味的皇帝,遲遲不應。

嘯胤皇帝好整似暇的看着那個女人和她哥哥教出來的好兒子,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

“兒臣懇請父皇三思。”

“呵呵,朕要是不思呢?”

煜珣皺皺眉,“父皇一向以仁德治國,定會明白兒臣所憂。兒臣懇請……”

“朕怎不知自己是以仁德治國啊?”皇帝厭惡的盯着眼前那雙滿是憂國憂民的碧眸,漸漸模糊了銀發青年的身影,心道:「雲兒已經不在了,蔡廷運,這一次,朕讓你給她陪葬!」

“父皇,兒臣認為……”

“你應是不應?”

煜珣看着皇帝不容質疑的眼睛,無奈的嘆了口氣,幽幽說出了讓皇帝徹底失去理智的字眼:“父皇,這天下,百姓最大。懇請父皇收回出兵的旨意,再撥錢糧赈濟災民。”

皇帝輕輕旋轉着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露出了一絲淡漠的笑容。熟悉君王的臣子都知道,太子這次觸犯了大忌。

“百姓最大?朕今天就好好教育教育你這個信口開河的狂妄小兒!”

「信口開河?我沒有啊。」煜珣郁悶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帝王,眼珠一轉,露出一個俏皮的笑容,有些撒嬌道:“父皇,兒臣哪有信口開河啊。兒臣只是認為……”

“李貴,讓他改口!”皇帝無視煜珣的谄媚,冷冷對身旁立侍的太監下旨,幽幽笑道:“這天下,究竟誰大,朕比你清楚!”

煜珣一愣,李貴已命人拎着刑棍走到他身後。

炊筱略微擔心的看着跪地請命的煜珣,終還是忍住了求情的沖動。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