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郾霞貝族

熟悉的體溫,濃重的金瘡藥的味道,緊緊箍着自己的纖細手臂,貝耀飛扔掉手中的劍,仰天長嘆。

衆将收起兵器,夏德海不忿的一甩大刀,看着突然蹿出來趴在貝耀飛背上的煜珣,冷哼一聲,“殿下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煜珣仍然覺得腦袋裏一片漿糊,連背上流血不止的傷口都感覺不到疼痛。他只是憑着直覺,知道如果不這樣,貝耀飛恐怕就被幾人傷到了……

石山榮見煜珣不理夏德海,忙下馬,趕過來打圓場,“殿下,這位英雄究竟何人啊?”

煜珣依舊抱着貝耀飛不松手,也不答話,貝耀飛微熱的體溫,幽香的藥草氣息,讓煜珣撒不開手,安心的趴在貝耀飛背上,昏昏欲睡。

貝耀飛也感覺不對,他拍拍煜珣纖瘦雙手,輕喚道:“煜珣,把事情解釋清楚。你也欠我一個解釋呢。”

煜珣眨眨眼睛,努力分辨着貝耀飛話中的意思,還是沒反應過來。

貝耀飛無奈的掰開那雙白的幾近透明的手,将人拉到了眼前。煜珣一個踉跄,站立不穩,撲在他懷裏。透過一層寬大的铠甲,懷中之人不過十一天未見,竟只剩一副骨頭,攬在懷裏,硌得手掌生疼。

緊緊将人抱起,貝耀飛皺眉看着衆将,“既然你們不讓我把他帶走,那就立刻駐兵,給我一個幹淨的帳篷。他的傷需要重新處理。”

夏德海眯着一雙環眼,審視着抱着自家主帥的黑衣人,“我們憑什麽信你?”

貝耀飛沒再多言,只是将扶着煜珣後背的一只手伸了出來。幾員大将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那白皙的寬大手掌上竟全是駭人的血紅。

看着已然暈在貝耀飛懷裏的人,石山榮毫沒猶豫,随即下令,停軍紮營。

賀撥蒙看着那觸目驚心的紅色,緊走兩步,躬身施禮,“還望貝大俠能救我主上。”

貝耀飛冷眼看着這人,細細想了半晌,終決定相信此人,便道:“去把給煜珣治病的大夫和服侍他的人全抓起來,一個不剩。”

賀撥蒙錯愕的看着他,“出什麽事了嗎?”

“你自己去查。”貝耀飛撂下一句話,抱着煜珣走進了迅速搭起的營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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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避諱跟進帳中的五員上将,貝耀飛迅速解開煜珣身上的盔甲,處理傷口。

石山榮幾人直到此時才知,煜珣傷的有多重。煜珣出征前,貝耀飛辛苦忙活了三天才讓他背上的傷口結痂,結果現在可好,所有的痂都掉了,露出了糜爛的腐肉,有些甚至已見白骨。貝耀飛似是被人在心上狠狠剜了一刀,緊抿的薄唇竟止不住的顫抖。小心翼翼的将傷口清理幹淨,敷上自己特制的藥粉,抓過煜珣的手腕,再次仔細的號起脈來。

接過旁邊人遞來的手巾,輕柔的為煜珣拭去額上的汗水,貝耀飛覺得很憋悶,雖然外面豔陽高照,清風習習,但就是說不出的憋悶,一口氣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來,渾身不服輸,想要殺人,想把那個給煜珣看病的庸醫撕碎!鈍鈍的痛由心尖蔓延至全身,整個大腦都為之瘋狂,緊握的雙拳發出‘咯咯’的響動,他已經忍到了極限……

“貝大俠,你看是不是這個人。”

貝耀飛挑眉,冷寒的鷹目直射說話之人。肆意的寒氣讓帳篷裏的衆人不禁駭然。

賀撥蒙咽了一口口水,硬撐着沒有後退,但話卻說不太利落了,“這…,這個人,是給殿下看病的軍醫,叫白涉。诶,那個,這些,是他給殿下開的藥。”

貝耀飛接過方子,掃了一眼,兩個罕見的藥名立時震斷了腦袋裏緊繃的最後一根弦。憤恨的将藥方碾成粉末,他咽下心中那口惡氣,迅速在藥箱裏一陣翻騰,找出幾粒藥丸給煜珣服下。随後俯視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人,帶着滲人寒氣的字狠狠從薄唇貝齒中擠出,“誰叫你用‘香昙’和‘鬼麻’的?”

貝耀飛越想越氣,這兩種藥是巫族用來控制他人神智,制作傀儡的必需之物,可以麻痹神經,讓人變成無痛無感的活死人。

跪在地上的人仗着膽子擡眼看看問話之人,瞳仁已然變成一線的貝耀飛邪魅的牽起了妖冶的紫色薄唇,那人頓時吓得體如篩糠,驚恐萬狀的叫道:“你,你是……,郾霞貝族?”

“呵呵,是有怎樣?”貝耀飛來到那人近前,貓戲老鼠般的看着那人,“你還沒回答我呢,誰讓你使用的那兩種藥!說!”

癱軟在地上的人幾乎瘋狂的吼道:“不,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呵,能認出我是巫族,卻不知道這兩位藥的來由,你覺得說得過去嗎?”貝耀飛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紫色瓷瓶,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別以為裝傻充愣我就能忽略你的族系。雖然紅發在宏國很常見,但紅發血眸的可就不多了……”

看着一臉驚愕的人,貝耀飛又道:“靈炅白族,呵呵,爪子伸得夠長的,都到宏國軍了。”他輕輕打開瓶塞,一只紫色的小蜘蛛順着瓶口爬了出來,看着地上已然面無血色的人,貝耀飛蠱惑的一笑,棱角分明的俊顏竟是說不出的妖媚,“紫岩幼蛛,認識吧?我養了很多只,就是擔心有一天遇上你們沒得玩兒。可惜啊,十五年了,只遇上了你一個,幫幫忙,給我試試藥怎麽樣?”

“別,我說,我全說。”

貝耀飛有些掃興的翻了個白眼,卻被身後傳來的一聲呻吟驚醒,暗罵自己多嘴,說了諸多不該說的話。坐回床邊,貝耀飛輕撫煜珣微顫的眼睫,低聲喚道:“煜珣,醒醒。”

煜珣貪戀的蹭蹭撫在臉上的大手,緩緩睜開雙眼,看看一屋子的人,然後有些撒嬌的攥着貝耀飛的手,喃喃道:“貝耀飛,別走。”

又仔細號了下脈,貝耀飛這才松了口氣,“那個害你的人抓住了,怎麽處理?”

煜珣晃晃腦袋,神智清明了許多,眯着一雙睡眼看看跪在地上的人,“哦,是白醫官啊,他怎麽害我了?”

“他想控制你的神智,将你變成傀儡,什麽事都聽他的。我若是再晚到幾天,估計你連我是誰都認不出了。”貝耀飛不緊不慢的說着,看着煜珣慢慢瞪大的眼睛,不禁心情大好。

煜珣想撐起身子,但背上傳來的劇痛卻讓他軟了胳膊,重新跌回到床上,大口的喘氣起來,冷汗順着鬓角淌了下來。貝耀飛見狀,忙起身拿來軟枕,放在他身下。

煜珣倒吸了一口涼氣,趴在軟枕上緩了半天,“白醫官,本王自認沒做過對不住你的事情,你因何要加害本王?”

白涉看看玩弄紫色瓷瓶的貝耀飛,慌張的擦擦額角的冷汗,道:“是宗主大人的命令,具體顧家是誰,我一個行事的,不清楚啊。”

“宗主?什麽宗主?”煜珣眨眨靈動的眼睛,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貝耀飛冷哼一聲,解釋道:“他靈炅白族的巫醫。宗主應該是白族在這邊的管事。”

煜珣心中暗驚,他曾經在記載曦國的文獻上見到過,靈炅白族,曦國的五大巫醫古族之一,曾經在十幾年前毀了郾霞貝族的總壇,現如今獨攬曦國國師大權。下意識的看看貝耀飛,那銀灰色的眸子中掩蓋住的是冷徹心扉的悲。煜珣心下不禁黯然,「剛剛那人說他是郾霞貝族,他承認了。呵,以為我沒聽到啊,居然不提這事。」

“貝耀飛,那你呢?你究竟是何人?”

貝耀飛一愣,緩緩轉頭看着煜珣,那清明的眼中是關切,而不是飄忽不定的懷疑。微微低頭,看着手中的紫色瓷瓶,“你,應該聽到了吧?”

煜珣撇撇嘴,看着那個滿眼祈求,瑟瑟發抖的醫官,輕嘆一聲,“這人送你了,你看着辦。”他轉臉又看看一直戳在一邊沒說話的五員大将和賀撥蒙,淩厲的氣勢瞬間劈頭蓋臉的砸了下來,“你們幾個督軍不嚴,致使主帥受傷,該當何罪?!”

幾員大将面面相觑,紛紛單膝跪地,抱拳拱手,“末将治軍不嚴,甘願受罰。”

煜珣愣了半晌,直到靜谧的空氣再也容不下一絲威懾的寒氣,他才幽幽開口道:“哎,也不能全怪你們。今日之事,不要傳出去。本王還不想因為這點傷亂了軍心。”

“是。”

“還有,關于他們什麽白族啊貝族的事情,你們別管了,那時他們自己的事情。”

“是。”

看着不停點頭稱是、順從的不能再順從的衆将,煜珣默然露出一絲冷笑,驚得幾人不禁脖頸滲出了絲絲涼氣。“如果讓我知道,那個人管不住自己的嘴,把今日的事情傳出分毫,就別怪本王翻臉無情了!”

賀撥蒙率先雙膝跪地,叩首道:“末将不敢。”

其餘幾人也紛紛效仿。

煜珣嘴角彎起的弧度并沒有立刻放下,他冷冷審視着幾人,心中卻在不停的打鼓,生怕他們洩露了貝耀飛的身世,為他引來白族的追殺。“本王手中并不是什麽籌碼都沒有,如果你們一意孤行,把本王的話當成耳旁風,到時出了事情,本王概不負責。”

“末将不敢。”

煜珣也想不出其他威脅的話,只好輕嘆一聲,道:“我累了,你們都退下吧。蒙,你先把白醫官壓下去看好,回頭交給貝耀飛。”

見幾人稱是離開營帳,煜珣迅速抓住貝耀飛,将人拽到了近前,低聲道:“我還是不放心,你能不能然他們忘了剛剛的事情?”

“為何?”

煜珣瞪着一雙清澈的眸子,有些着急的皺起了眉頭,“萬一你身世洩露,白族會放過你嗎?”

“你知道我們的事?”

煜珣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派人查過曦國,雖然得到的情況不多,但大概的事情都還算了解。”略微沉吟了一下,煜珣試探的問道:“你家那邊,還好嗎?”

“嗯,還好。活着的人都挺好的。”

似是回答,又似是自我安慰的呢喃,聽得煜珣一陣陣心慌,“你一定要處理好,別讓他們有機可乘。”

“呵呵,你擔心我?”

煜珣翻了個白眼,有些臉紅的撇過頭。

“放心吧,我會妥善處理的。”說着,貝耀飛再次為他掖了被角,道:“你先睡一會兒,我去下就回。”

“嗯,好。”煜珣把自己陷在柔軟的錦被之中,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貝耀飛轉身出賬,尋到在場的幾人,運用傀儡銷憶之術,将幾人的記憶打亂。然後抓着白涉,飛身來到一片小樹林。

冷笑的看着瑟瑟發抖的人,貝耀飛掏出了那個紫色的瓷瓶,将一只紫岩幼蛛托在指尖,妖冶的紫色薄唇輕緩的吐出一問:“請問,你們的雇主是哪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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