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平安京的那些事(5)

今天來講第二個故事。

由人化為鬼,這樣的故事乍一聽很無趣吧?但相信我,這個故事絕對是我經歷過的十分有趣的故事之一。

彼時我們正經過一個叫伊吹的地方,和上次我們在香取不同,這裏的村民很富有,所以我們也很輕易找到了住所。

賣藥郎為這家主人的女兒治病,這家主人是當地的豪族,在金錢方面頗為大度,也給了我們較好的待遇。

不過這次的主人公不是這家主人,而是這家主人的女兒的兒子。我知道有點繞,但沒辦法,這家主人不認為那個孩子是他外孫。

事情是這樣的,伊吹曾經鬧過旱災,為了博取一絲生機,這家主人主動把自己的女兒獻了出來。

将自己的女兒嫁給山神為妻,這的确是挺大義凜然的。

女兒上山的那天,伊吹便下起了雨,幹旱解除了,人們也因此歡呼雀躍。但事情并沒有結束,那家小姐回來了,還帶着一個孩子。

神明的孩子,那可是神子!以這家主人為代表,狂熱的信徒為神子大人修建了神社,每日給予豐盛的供奉。

“但你還是不喜歡住在神社裏。”我對坐在我身邊的神子說。

他向遠方張開手:“就算我是神子,也有一半的人類血脈,會貪戀母親的溫暖不是很正常嗎?”

不,這一點都不正常。至少這家的主人看見外孫到來後沒有露出欣喜,而是像接待真正的神明一樣誠惶誠恐。

神子在母親院落的旁邊住了下來。每日最好的吃食,最好的服飾都會源源不斷地送過來。唯一不夠恭敬的是,所有的仆人都低下頭不敢直視神子。

也沒什麽複雜的,神子的父親雖然救了整個村莊,但祂确實不是什麽和善的神明。這麽說可能不妥,因為祂本質上是個邪神。

活不下去的村民舍棄了自己原本的信仰,将自己的女兒獻出去供奉邪神,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所以人們敬畏着神明,也敬畏着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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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你不怕我,所以我就和你住在一起了。”

神子對我這個玩伴十分滿意,雖然我不太滿意,但除我之外的人都很滿意。那家主人甚至親自召見了我,給予了豐富的報酬,需要我陪伴着他們的神子。

喂喂!因為我是外鄉人所以當我好騙嗎?為了一點金錢就把你們畏之如虎的神子推給我,這是不是太過分。

但我還是不得不接受了,因為賣藥郎說:“他們給的太多了。”

要是被平安京的故人知道我會有一天為了五鬥米折腰,一定會被取笑到死的!

陪小朋友玩耍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業務範圍。因為孩子總是精力旺盛,而我在大部分情況下沒有精力。要是他讓我陪他玩花繩還好說,可是他讓我陪他玩手鞠球。

我拒絕,常年不鍛煉的人貿然去嘗試這種高強度運動,我可能會死!

“你們看上去都不太想和我玩,不過沒關系,我有母親就好了。”神子氣鼓鼓地跑了,就因為我拒絕了和他玩球。

我想說的是,我只是不想和你玩,其他人是不敢和你玩,他們對你的恐懼刻在了骨子裏。對這裏所有人而言,你是異類。

我沒有說出口,因為我知道這些神子大人都明白的。畢竟他那位神明父親,不可能吝啬到連智商都不遺傳給他。

對了我說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了被神子依戀的母親。賣藥郎說,這家的女兒沒有生病。沒有生病的話那就是在裝病,只有這樣才能暫且避開異類的兒子。

這裏我不得不誇贊一下晴明的父親了,敢于和狐貍戀愛,并且對自己的半妖兒子還過得去的人類,真的不多。

這個府內,這個村莊,一直在維持一個表面的和平。只要不說來,神子也不會問,不打破這一切,他們就能好好地活着。

但有人希望打破這一切,或者說有妖怪想要打破這一切。

“他的血肉看上去異常美味,陰陽師你要阻止我嗎?”少年模樣的大妖怪坐在我的房梁上,還偷喝我的酒。

“我不是陰陽師,我也不打算阻止你。”我這麽告訴他,反正我不是什麽小氣的人,一點我實驗用的酒而已,喝了就喝了呗。

酒吞童子卻還想要得寸進尺,勾着房梁倒挂了下來:“陰陽師,你看起來也很美味。”

對于他這句話的回答是,一目連的超強攻擊。對了我不讓一目連用他的風,因為影響太大說不定會把主人家的房子掀掉。但這并不影響一目連的實力,好歹前身是神明,又經過了我的改造,吊打一個酒吞童子而已,輕而易舉。

看着被捆成一個粽子的酒吞童子,我下了命令:“把他丢遠點。”

次日神子過來找我玩的時候帶了一個侍女過來:“我在外面撿到的,她很可憐,所以我就讓她留下了。”

我暗自在心裏鄙夷酒吞童子不要臉,為什麽大妖怪都有女裝癖?這是個問題。是不是下次想要抓妖怪,不用放上少女和孩童做陷阱,放一套女裝就可以了?

因為我的不合作,神子也只能和我玩“無聊”的游戲。他對這個早就不滿了,為了向我證明沒有我他也會有小夥伴的,所以才有了酒吞童子的機會。

一開始,游戲還能再三個人中繼續,漸漸的三個人中的一個人退出了。哦,退出的那個人是我,因為我對接下來要發生的戲碼不感興趣。

“會很有趣的,接下來。”我對每天來找我彙報攻略進度的酒吞童子更不感興趣。擾人清夢會不得好死的!

我問賣藥郎,明明知道酒吞童子的存在,為什麽不退治他?他說導致了媛子夫人病情的罪魁禍首不是酒吞童子,所以不需要退治他。對了,媛子夫人是神子的母親。

我一開始還不明白,所以我問賣藥郎前些日子不是還說媛子夫人是在裝病嗎?

話一說出來我就覺得自己肯定是因為這幾天被酒吞童子耽誤了睡眠,所以腦子遲鈍了。

明明沒有生病的人病了,那是不是意味着神子對母親的感情也變了?為了躲開自己的孩子裝的病,結果卻也因為孩子真的生病了。

邪神這種存在,在得不到回應後,恨可以是愛的好幾倍。我估計神子也遺傳了他爹這種睚眦必報的性格。

當天晚上媛子夫人沒了。

我問賣藥郎:“第一次沒有把病人治好是什麽感覺?”

賣藥郎琢磨了一下:“實際上這并不是第一次了,總有些人類喜歡自作聰明隐藏一部分事實。”

對此我表示:庸醫就庸醫,你就不怕這家主人鬧起來,拿你給他女兒陪葬嗎?畢竟一個小白臉還是挺适合做這個開放時代,貴女的陪葬品。

賣藥郎說他不怕,因為這家人已經自顧不暇了。媛子夫人的死只是一個開始,後來的日子裏,這家主人病倒了,府裏的下人一個接一個的死。村裏人以為有瘟疫作祟,于是封了這座府的大門。

可這并不能組織死亡的蔓延,府裏的人死絕了之後,村莊裏的村民也一個個接着死。有人嘗試過逃離,可這一點用都沒有,剛走出村子就死了。

直到最後有人指出,這一定是邪神的兒子在作祟,他們砸了神子的神社,卻偏偏不敢找上門來。

“你還要嘗試一下嗎?”我捏着鼻子問面前的“女人”。

面前的臉是媛子夫人的,我感嘆酒吞童子的勇氣。一個死了好些日子,屍身都發臭的女人他也下得去嘴。

他的回答是:“我都廢了這麽多功夫了,不吃到就太可惜了。”

我不置否可,畢竟是邪神的神子,最後誰吃誰還說不定呢。

說起來,賣藥郎早幾天就和我說要離開了,不過為了看到故事的結局我好說歹說才讓他留了下來。

“有時候我覺得你不是個普通的人類。”賣藥郎和我一起等着故事的結局。

我白了他一眼,像他這種尖耳朵都能自稱普通人類,我怎麽就不是普通人類了!至少我的構造和普通人類一樣!

結果在天明後見了分曉,穿着異常華麗的少年走了進來,奇怪的是,他頂着的臉既不是酒吞童子的也不是神子的。

我還在想是不是有第三方插手坐收漁翁之利了,就聽見賣藥郎開口。

“原來是融合了嗎?”

妖怪和神子的融合,那我該叫他什麽?

“酒吞童子?還是伊吹童子?”

“叫我酒吞童子吧,這個比較出名。”因為還沒徹底融合,新生的妖怪說話還是二重音。

我摸着下巴琢磨着,确實酒吞童子不是個種族,上天下地只有這麽一個,而伊吹童子都沒聽過。還是原來的招牌好,比較省事。

“那酒吞童子,你到這裏來幹嘛?”我不覺得神子或者酒吞童子對我有執念,剛出結果就想來看我。

那個妖怪舔舔嘴唇:“我是來吃掉你的。”

戰鬥瞬間開始。

不妙啊,一目連這種防禦型式神,是打不過融合了兩人戰力的新生妖怪的。

我嘆了嘆氣,然後自己動手把妖怪的頭顱斬了下來。

別這麽看我,我都說了,無論如何我都要有自保能力。為了我的生命安全,就只能讓他丢一顆頭了。

我甚至還慢了一點,讓妖怪有機會搶走自己的頭顱,然後逃跑。

“你根本是怕麻煩吧。”賣藥郎這麽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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