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潛謀 (2)
跑回河邊時，先前順着河流去找白窈的人已經返了回來。
顧三眉急聲問：“怎麽樣啊，沒找到嗎？”
幾個人看着顧三眉，都搖了搖頭。
他們這一大群人跑來跑去，實在很引人耳目，寨子裏的其他人也都湊過來，紛紛詢問起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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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祈坐在一塊青石上，剛剛吃上了晚飯。
在她四周散散地坐着幾個土匪，時不時拿眼睛瞟着她。
舞臺還沒有搭好，見着舞隊裏的人沒事做，寨子裏的人便叫上了舞隊裏的男人來幫工。做些搬柴劈柴的苦力。
但那些擅長舞蹈的男人們卻都沒什麽大力氣，做起活來也不得要領。
有些土匪嘴毒，見着那些男人不頂用的模樣，便直接出口嘲諷。但等看到洛祈的時候，這些個土匪就不得不閉了嘴。
他們是真沒見過這樣的人。
長得這麽漂亮，細皮嫩肉的，做起活來卻又幹脆利落地令人稱快。
眼見着洛祈行雲流水般地以快他們幾倍的速度劈完了柴，幾個土匪不由都對她心生佩服。
作為一個土匪窩的黑雲寨，武力和力量，那都是實打實的大本領。
但佩服歸佩服，幾番搭讪下來，土匪們也都發現，這位厲害人物雖然幹活好不拖拉，卻難搭話的很。
似乎不太想跟人交流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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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土匪們只圍坐在洛祈身邊，一起吃飯。
這“安寧”的狀态只大概持續了半柱香，就被院門外頭的呼喊聲打斷了。
那呼喊聲越來越大，期間還夾雜着女人的哭聲，風風火火地從院門前走過去，過了一會兒之後又返了回來。
人天生有着一份看熱鬧的心性，當即便有吃飯快的人三兩口扒完了飯，追着出去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等那出去探風的人回來的時候，洛祈剛剛吃完飯，準備回舞隊的住所。
先前窈窈說了晚上見，恐怕晚上是會來找她的。
只是不知道窈窈的晚上指的是什麽時間，但眼看着現在天色已經黑了，洛祈便打算回去等着。
若是等過一會兒窈窈還不來的話，她便去找窈窈好了。
這樣想着，洛祈擡步往院外走，但不等她邁出院門，那步伐便猛然頓住了。
洛祈僵住了身子，只聽到自己身後的人道：“掉進水裏的就是那個什麽白姑娘，前陣子被抓回來的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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獲得了消息的小土匪正跟友人們湊在一起，分享着自己剛剛獲得的消息，但講到中途的時候，他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随後一只手扯住他的後襟，生生将他拉扯了起來。
“哎我他媽！”突然被人動作粗暴地對待，小土匪當即就要起火，但他一回頭，認出了拉扯他的人竟然是那位幹活很強的大佬。
小土匪到嘴邊的髒話頓了頓，道：“兄弟你幹嘛突然拉我啊？可疼了這……”
絲毫聽不進小土匪的控訴，洛祈皺着眉急聲道：“你說窈窈怎麽了？”
“窈窈？”小土匪愣了愣，“我沒說什麽窈窈啊，我說那個白姑娘呢。”
那扯住他後襟的手愈發緊了起來，洛祈道：“白姑娘怎麽了！”
被她分外緊張的語氣所哄住，小土匪連忙答：“白姑娘落到西邊那條河裏，被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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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青玉站在河邊，緊緊盯着眼前在黑暗中飛速流動的大河，面色不定。
怎麽回事？
她才傳了口信出去，這雲袅小姐怎麽會突然落水？
難道對方根本沒信自己的話，是打算從這兒逃出去？
一旁傳來哭泣到抽噎的聲音，司青玉回過頭去，對小丫鬟道：“別哭了，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連個人都看不住？”
“我，我……”小丫鬟道：“是白姑娘說想給四當家您叉魚吃的……”
司青玉問言一愣。
給她叉魚？閑着沒事給她叉魚做什麽？
不由更加懷疑白窈是使了什麽伎倆脫身，司青玉正要繼續追問，小丫鬟卻又道：“白姑娘說，說四當家您是個好人，說您才答應了幫她什麽大、大忙……”
小丫鬟道：“所以她堅持要下水，說自己給您抓了魚做出了，才算有、有心意……”
說到這裏，小姑娘再次崩潰大哭道：“可是那河邊太淺，都抓不到魚，白姑娘實在心急，就往前頭走，結果就……結果就一腳踏空了，人瞬間就被沖走了……”
司青玉愣在原地，把小丫鬟的話從腦袋裏過了一遍。倏然明白了。
這雲袅是完全信了她的話，打算報答她，所以才……落了水？
可這也太湊巧了些。
心裏還有着最後的疑慮，但不待司青玉細想，身後突然有人粗暴地扒開了人群，從她身邊沖了出去。
洛祈微喘着望向眼前的大河，随後她轉回身看向站在一旁的司青玉，伸手拉扯住司青玉的衣襟，道：“窈窈在哪裏？！”
洛祈顧不上再刻意壓低聲音，但此刻她擔憂地快要發瘋，縱然不刻意控制，那聲音也又顫又沉，聽得人動容又害怕。
司青玉被她問得發怔，而看到洛祈這般失控的樣子，也徹底打消了司青玉先前的疑慮。
下丫鬟的話再次浮現在腦海裏，司青玉心底不由泛出一絲愧疚之情。
不顧還被洛祈扯着，司青玉急聲道：“你們仔細查看過了嗎？人沖到了哪裏，有沒有被什麽樹枝攔下來？”
此時二番去查看的幾個人也回來了，聞聲答道：“四當家，我們幾個仔仔細細搜了兩遍了，真的沒有。而且……”
那人頓了頓，一時沒說下去。
随即另一人接着道：“我們問過守關的兄弟們了，他們也看到……看到那位姑娘被沖出了寨子。”
那人解釋道：“您也知道，寨子外頭緊接着就那個大瀑布，從那兒掉下去，就算是您也……”
洛祈道：“什麽瀑布？你們這話是什麽意思？”
有耿直的土匪以為她是真的聽不懂，便直接道：“意思就是說，那姑娘準是死了，不可能還活着。”
158
《公子為凰》X卷X章。
白窈，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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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聽清那個“死”字的瞬間，洛祈臉上倏然褪盡了血色。
随後她起身順着河流的方向奔過去，幾個土匪想要攔住她，被司青玉叫住。
“讓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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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然黑透。
白日裏透着勃勃生機的河水，此時被披上黑色未知的外衣，翻騰着的似乎都是不寧息的魂魄。
洛祈順着河流一路奔下去，動作慌張到被石頭絆在地上。
衣擺沾染上泥污，掌心手腕也被尖利的石塊劃破，她卻不知疼痛似的，全然不顧地爬起來，就繼續往前奔過去。
洛祈一路奔到了關卡處，幾個守關的土匪突然看見一個人從黑暗裏跑過來，舉着火把走近要攔住她。
洛祈頓住步子，冷眼看着前頭擋路的人，手腕向後抓住了自己劍。
她心裏清楚，一旦此時對着這些人拔了劍，眼前便将是無盡的拼殺，再無歸途。
可身旁的河水兀自奔流着。
她的窈窈就在這河流之中。
洛祈握緊了劍，冷着眸子下定了決心。再次擡眸看向眼前的人群時，她眸子裏泛出濃厚的殺機。
就算是固若金湯的山寨，就算眼前是一條無解的死路，她也要沖出去。
拼盡一切，竭盡全力。
哪怕最終尋回的，可能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迎着對面的人群，洛祈抽出了背後的劍。
那是她的窈窈。
她誓要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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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祈？洛祈！”
烈如陽幾乎是邊狂喊着邊往前奔，可那個站在河邊的人卻仿佛是聽不到她的呼喚一般，自顧自地拔出了劍。
怎麽回事兒啊？這是幹嘛呢？
烈如陽邊跑邊疑惑：不是說好了要按兵不動的嗎？那這洛祈怎麽突然像是魔怔了一樣啊？
眼看着洛祈就要舉劍沖過去，烈如陽終于跑到了她的身旁，狂喘着把洛祈手中的劍按了下去。
“你……我說你、幹嘛、呢啊？”
被按住了手腕，洛祈側眸看向烈如陽，道：“松開。”
她的聲音冷到了極點，帶着壓抑不住的殺意和癫狂之氣。
烈如陽看清了洛祈的面色和她眼底的血紅，渾身一僵，道：“不是，發生什麽了，你怎麽……這麽吓人？”
洛祈轉過眼神看向身旁的那條大河，道：“窈窈，落進河裏了。他們說，窈窈死了。”
洛祈道：“我不信，我不信。所以我要出去，我要親自去把窈窈找回來。”
說着，她便脫開了烈如陽的壓制，俨然是要沖上去硬剛。
烈如陽心下大驚，一瞬裏她甚至覺得以洛祈這修羅一般的狀态，或許真的能憑着一己之力就從黑雲寨裏沖出去。
但她到底比洛祈多了幾分理智。烈如陽迅速伸手，再次把洛祈攔住，迅速在洛祈耳邊說了一句話。
洛祈的動作倏然頓住，轉頭看向烈如陽。
前頭的土匪們看着這兩個奇怪的人，也終于走到了近處，問：“你們兩個，在這兒幹嘛呢？怎麽還舉着劍啊？”
“不好意思啊這位大哥。”
烈如陽笑着道：“我們是舞隊裏頭的，剛才是在排演一場節目呢。咱們二當家不是要大喜了嘛，我們舞隊裏特意給二當家準備了新節目。”
幾個土匪狐疑地看了她們幾眼，但見她們身上的确穿着舞隊的衣服，烈如陽說話也耐聽，當即便懶得多追究，道：“大晚上的，回去排練去。”
烈如陽道：“是，是。我們這就走了，大哥們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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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如陽拉着洛祈走出幾步，看着一身狼狽的洛祈，道：“沒想到祈安公子也會有這副失态的模樣，我今天可真是見識了。”
洛祈擡眸看向她，問：“你剛才對我說的，可是實話？”
烈如陽道：“當然了，現在你回到咱們舞隊住所，馬上就能見……”
她話沒說完，洛祈已然擡步奔了出去。
方才洛祈之所以恢複理智，是因為烈如陽在她耳邊迅速低聲地說了六個字。
她說的是。
白姑娘，沒有死。
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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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我是依然健在的白窈。
我已經整整閉麥了近十個小節，不知道有沒有人想念我。
但總之我是完全沒有想你們的。
因為我滿腦子在想這烈如陽怎麽還沒有把洛祈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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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 走廊上的燈盞被人點起, 映照出幾個來去匆匆的身影。
随後某個身影停在了門口，擡手敲了門。
“阿松，你在房裏不在啊？”
門裏馬上響起了腳步聲, 片刻之後, 門向裏拉開, 一個瘦小的男子探出頭來, 看向門口的舞女。
那男子沖着舞女無聲地張了張口，然後胡亂比劃了幾下。
原來是個啞巴。
舞女顯然知道男子的口疾, 只是說：“聽說河那邊死人了，外頭亂成一團, 大家都去看熱鬧了，你去不去呀。”
“……”
男子愣了愣，随後搖了搖頭。
見他搖頭, 舞女也就不再說什麽，轉身就要走, 男子卻伸手拉住了她，用手比了個疑問。
舞女道：“你是問我誰死了嗎？就是一個被抓到這山寨裏的姑娘,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大動靜。”
随即又一個舞女路過，聽見了前者的話，反駁道：“什麽姑娘啊，你不知道, 那人是這裏四當家的相好！為了給四當家抓魚吃才掉河裏了！”
“誰說的？”
另一個男舞者道：“我剛剛從外頭回來，寨子裏的兄弟跟我說了，那是他們三當家的人。”
“哎你們說的都不對。”又有一人插話道：“那姑娘分明是勾搭上了咱們舞隊裏的哪個人，據說好多人都看見有個穿着咱們舞蹈服的人，瘋了一樣地追着河跑呢！”
“……”
“到底怎麽回事兒啊？走走咱們去看看。”
一邊說着，幾個人都朝外走了出去。
留下瘦小的男人站在門裏，怔了半天之後，擡手合住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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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坐回了床上，白窈默默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
俨然是一個白面瘦小的啞巴男人，天衣無縫。
但是，剛才那些人在八卦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要不是她知道自己是被烈如陽化了妝，恐怕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到了一個新世界。
白窈搖着頭砸了咂嘴。
看來不論是現代還是古代，真假八卦始終無處不在。
随後白窈坐在床邊，再次回想過那些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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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
我是不是漏掉了什麽重點？
那些人好像說，有個舞隊的人追着河瘋跑？
白窈猛然一愣，想起了久久未歸的洛祈。
那個人不會……是洛祈吧？
白窈舔了舔唇，心裏莫名有點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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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現有一窈，存一驚喜，卻變驚吓。
問：如何化解？
答：按照常規，容我先寫一個“解”……
解半面的角字還沒寫完，白窈的答題嘗試就中斷了。
因為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随後有人猛然推開了門，一眼凝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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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祈一步跨進門裏，緊緊凝住了坐在床邊的白窈。
而白窈在看清洛祈的一瞬，所有話都哽在了嗓子眼。
在聽見腳步聲接近的短短幾秒裏，白窈其實已經設想出了很多種應對方法。
比如笑着跑過去說“你怎麽都被我騙到了”，比如拉住洛祈的手說“沒提前告訴你真是對不起”
，再比如實在不行，她就扒拉住洛祈擺個可憐的表情乞求原諒。
可那些話現在卻通通說不出口。
洛祈顯然是急匆匆地奔過來的，胸膛依舊在激烈起伏。
她的面色依然是煞白的，眼瞳裏滿是還未收起的濃厚擔憂。
白窈的目光向下挪過，看到洛祈垂在身側的手腕上一處滲出血絲的新傷口，以及沾滿了泥污和雜草枝葉的衣擺。
她顯然是摔倒過，卻來不及處理就奔了回來。
白窈恍然想起來，早些時候在河邊，洛祈彎下腰，動作溫柔地幫她把裙擺上的草葉摘除。
試問從她們第一次見面起，洛祈什麽時候有過這樣狼狽的模樣？
哪怕是那次連中了秦德宣兩箭又被暗徒砍傷，洛祈臉上也不曾有過這樣慌亂的神色。
看着眼前的人，白窈猛然覺出，比起洛祈對她的擔心，自己事先想到的那些話都顯得太過于輕飄飄。
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她白窈被朋友這麽騙了，恐怕是要氣個半死的。
而且八成還會舉拳頭當場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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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窈急急思索的功夫，追在洛祈身後，烈如陽也終于跑進了門裏。
她跨進去關上門，道：“怎麽都傻站着啊你們？”
白窈被她說得回過神，朝着洛祈挪了一步。
害。
不管洛祈再怎麽生氣，也都是她白窈自己作的……
要是實在不行，不然讓洛祈也揍她兩下？
哎但是洛祈打人好像很疼的樣子……
白窈胡思亂想着，就見洛祈邁了步子迅速朝着自己走過來。
人物：洛祈。
情緒：憤怒值up（白窈認為）
警報！警報！
完了完了。
白窈站在原地，默默縮了縮脖子。
從這個加速度來計算，那怕是打算給她一頓大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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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窈被洛祈擁進了懷裏。
腦海裏的警報聲還沒落下去，白窈迷迷糊糊地，就感覺洛祈的雙手環在她的後背和腰上，把她緊緊扣進了自己胸前。
洛祈微曲着後背，把頭垂進白窈的脖頸間，嗅到了她身上熟悉的清香氣息。
如釋重負地，先前的渾身戾氣終于完全地卸了下去。，洛祈壓了些重量在白窈的肩上，啞着聲音喚她的名字：“窈窈……”
三分失而複得的狂喜，三分差點永離的後怕，還有幾分，是委屈。
所有複雜的情緒纏攪在一起，終究通通化成這一聲“窈窈”。
白窈在那一聲裏倏然紅了眼眶，她擡起手回抱住洛祈，道：“對不起。”
“沒事了。”洛祈撫過白窈的後背，溫聲道：“沒事了，不用怕。”
不需要道歉，不責怪隐瞞。
洛祈給出的答案是對白窈的安慰。
縱然一路上烈如陽已經對洛祈解釋了白窈的計謀盤算，然而洛祈滿心想着的是，在昏暗之中落進那樣湍急的水裏，那麽危險的事，她的窈窈該有多害怕？
聽着洛祈在耳邊的安慰言語，白窈猛然一頓，滿眶眼淚頃刻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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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起游泳，白窈是一等一的好手。
早年她在村裏住着，和一群鬧騰的孩子整日在一起瘋玩。
其中有不少次，都是在那條河裏。
村子裏會游水，游得好的孩子不少，卻誰都贏不了白窈。
哪怕是那些生得比她強壯的男孩子，也比她要少了幾分靈活。
對于水，河流，白窈向來是熟悉的。
但說實話，先前的那一番落水，她的确很害怕。
白窈不是沒有游過水流偏急的河，卻從沒試過那樣湍急的河流。
但她想躲過司青玉瞞住自己的身份，也只能出此下策。
當日在歸冥山腳下，白窈哄着洛祈立下誓言的時候，不過是希望他日自己身份敗露，洛祈能對自己手下留情。
而這些日子相處下來，白窈也發現洛祈對自己十分看重，就算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洛祈也定然不會對她怎麽樣。
但走到了這一步，她擔心的卻早已不只是自己的安危。
白窈自以為如果洛祈得知了她的身份，縱然不會怪罪遷怒，卻也總難免要生出嫌隙和尴尬。
日後洛祈每每見到她，都不由會想起，這是殺母仇人的女兒。
那得多難過？
縱然洛祈不難過，她也覺得難過。
所以白窈拜托烈如陽幫忙，就是要賭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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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舞隊的安排，過幾日他們還要去趕另一位大官人的場子，所以最多再留兩日，便要從黑雲寨離開。
而如果白窈能跟着舞隊離去，便能躲開秦無方一行人，繼續捂好自己的馬甲。
落水這一招雖然有風險，但若是成功了，到時候将軍府的人也以為雲袅死了，那便能一勞永逸。
舞隊裏有位打雜的小啞巴，身形與白窈相差不大。
定下計劃之後，兩人便根據寨子裏的巡邏時間對好了時辰。
白窈從上流處落水，而烈如陽就在大河下流處等着。
當白窈出現的時候，守在林子裏的烈如陽用一早準備好的竹竿把她攔住拖上岸，再把用跟白窈同色的衣裙包住的被褥扔進河裏，讓守關的人看到“白窈”被水流沖出寨子。
而那被褥假裝的“白窈”只要被沖出去，便會一路漂向遠處，一時也不會被人發現。
随後烈如陽就帶着白窈躲進林子裏，更換外衣，挽發施妝。
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另一副模樣。
按照白窈的想法，等她變好了模樣，就馬上去找洛祈，給洛祈一個驚喜。
卻沒想到洛祈因為劈柴劈得太好，被寨裏的土匪們叫着多幫了半天的工。
在不知情的狀态下直面了白窈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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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洛祈緩緩地順着背，白窈陸續掉了好幾滴眼淚。
直到烈如陽實在憋不住，提醒了一句“再哭面具就被哭壞了”，白窈才努力停了下來。
随後白窈從洛祈懷裏掙出來，低頭去看洛祈受傷的手腕。
看着混着沙土的猙獰傷口，白窈道：“是不是很疼？”
洛祈沖她笑着搖搖頭。
而白窈回過頭去，看向烈如陽。
“……”
烈如陽心領神會，起身出門去自己屋裏拿藥。
白窈握着洛祈的手，問：“你沒有什麽要問我的嗎？”
比如質問一下，為什麽不說實話，為什麽瞞着她之類的。
但洛祈道：“沒有。我知道窈窈不是故意騙我，只是想給我驚喜。”
“……”
救命啊。
世界上為什麽有這麽好的人？
白窈擡頭看向洛祈，再次真摯道：“真的對不起，以後我絕對不會再這樣了。”
洛祈凝住白窈的眸子，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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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人大多趕去看所謂的“熱鬧”，其餘有無事的人更直接睡下了。
兩人停下對話，空間裏便只餘下彼此的呼吸聲。
于是白窈沒話找話道：“說，說起來，你看我這幅模樣，會不會很奇怪啊。”
洛祈仔細看過她，搖了搖頭，“不奇怪，很好看。”
好看？
白窈想，這幅臉完全是那位小啞巴的翻版，雖然對方長得也挺幹淨，但好看還是說不上。
而白窈不知道的是，在洛祈看來，不論是頂着怎樣的面容，她始終都是最漂亮的窈窈。
對話一度落下，洛祈靜靜垂眸看着白窈，隔着不過幾寸的距離，卻覺出遙遠。
于是她終于微微地低下頭，去補足兩人之間的空白。
而白窈仰頭看着洛祈，在對方眸子裏依稀辨認出熟悉的星潮。
但她只怔怔等着，哪怕隐約辨認出此番的目的地似乎不只是臉頰，她也一躲未躲。
嫣紅的花瓣自空中緩緩下落，即将覆上另一瓣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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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門被大力推開，烈如陽手裏捧着藥和包紮用品，風風火火地進了門。
站定之後，她看向朝着自己看過來的兩人。收獲到洛祈不善的目光，烈如陽茫然道：“怎，怎麽了？”
她走近過去，把藥遞給低着頭耳尖發紅的白窈，同時對洛祈道：“又不是我讓你摔跤的，你手疼也別瞪我啊。”
白窈：“……”
掩飾性地咳了幾聲，白窈對洛祈道：“我幫你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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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地把沙泥沖洗幹淨，再把藥粉敷上去，消炎的藥物滲透進傷口，引發新的疼痛。
見洛祈蹙了蹙眉，白窈道：“疼嗎？”
洛祈點點頭。
白窈心裏焦急，只能道：“我輕一點。”
但動作再怎麽輕巧，也免不去疼痛。
眼看着洛祈的眉頭越蹙越緊，白窈側過頭，看向一旁支着腦袋做看戲狀的烈如陽。
白窈道：“烈如陽，你……有沒有什麽事要做？”
烈如陽：“？沒有啊。”
飯也吃過了，覺還不想睡。
白窈道：“你不想出去逛逛嗎？”
烈如陽道：“今天先是從河裏頭攔你，後來又是滿寨子跑着找洛祈，從下午到現在，我可是在外頭逛了大半天了。”
白窈怒其不争道：“……那你就在這兒吧。”
烈如陽茫然：“？”
随後烈如陽就想問問白窈到底是什麽意思，但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着白窈回過頭去，帶着壯志淩然的神色，一口親在了洛祈臉上。
洛祈猛然怔住。而白窈迅速坐正身子，咳了一聲，一臉正經地道：“親一下，痛痛就飛走了。”
烈如陽：“……？”
洛祈垂眸看向白窈，随即笑道：“嗯。”
然後她側了側另一面臉頰，哄誘地說：“這邊也要。”
白窈：“……”
喔。
也對。
上次洛祈哄她，也是親了兩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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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位聖人說得對，做人不能欠別人的。
有位聖人微笑：老子沒說過，就算說過也不是指你現在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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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了心理建設，白窈仰起頭，乖乖地又在洛祈的另一側臉頰上親了一口。
洛祈彎着星眸笑開。
烈如陽站起身往門口移動。
白窈看向烈如陽，疑惑道：“你去哪兒啊？”
剛才趕着都趕不走，現在走幹嘛？
烈如陽打開門，冷風撲在臉上，她頭也不回地道：“……告辭。”
謀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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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如陽走在冷風中。
烈如陽黑夜獨憔悴。
但她還沒走出多少步, 這憔悴就消失了。
猛然頓住了步子，烈如陽朝身側望過去。
然而那處只有清風拂林, 殘葉落地。
空無一人。
烈如陽微微蹙了蹙眉。
雖然如今她的內力尚未恢複, 但身為暗徒，烈如陽有着超出常人的感知力。
這種類似第六感的東西幾乎刻進了她的骨子裏，曾在打鬥中救過她多次。
方才那一瞬裏, 她分明是覺出有什麽掠了過去。
随後林子裏遠遠傳出了幾聲鳥鳴。
是什麽鳥？
不等烈如陽細想, 身後的屋門打開, 白窈輕聲喊她：“烈如陽, 你先回來！”
180
收起了思緒，烈如陽走回屋裏。
而在烈如陽方才所呆的位置, 順着她張望的角度望進林木深處，一個男人立在一處樹枝上, 蒼白修長的指間捏着一只才捕到的黑鷹。
林風穿過，月色披灑在男人的玄黑長袍上，映出其衣袍背後幽藍色的修羅暗紋。
而那平日裏也算是天際霸主的鷹, 此刻被男人面色輕松地握在手裏，卻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
向後倚靠在樹幹上, 男人擡手抽出鷹腳上的紙條。
随後他将鷹随意地夾在腋下，讀完了紙條, 飛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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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知情的烈如陽回到了屋裏，聽見白窈道：“你還沒告訴我，你把真正的阿松藏在哪兒了？”
烈如陽倏然笑了，随後她走到床邊, 示意洛祈站起來。
洛祈起身走開一步，烈如陽上前，一手撐住床板，掀了起來。
只見一個人側卧在床板下，似是正睡得安詳。
那人的面貌和此時的白窈一模一樣，是真正的阿松。
這位阿松，在原書中曾經被提過幾句。
他并非是天生的啞巴，而是幼時遭受虐待傷了嗓子。但他有個絕活——縮骨功。
白窈跟烈如陽商量出來的計劃，就是讓白窈借落水脫身，等離開寨子的時候，再讓真正的阿松縮骨進包裹裏，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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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如陽道：“放心。我跟他談好了，定時叫醒他讓他三餐如廁，其他時間就都點了睡穴。”
白窈疑惑道：“你怎麽跟他談好的？”
烈如陽笑嘻嘻地揮了揮拳頭，“我當着他的面，在牆上砸了一個坑。”
随後她神色頗為自豪地指了指一旁明顯凹進了一個小圓的牆面。
？？？
這麽誇張的嗎？
白窈一臉感嘆地走過去，洛祈也動了動眉頭，跟着白窈移步看向那處凹陷。
看了看烈如陽，又伸手摸上那處被砸進去的牆面，白窈邊摸道：“哇，你沒了內力竟然都這麽厲……”
一個害字沒落下，白窈手下的那塊牆皮猛然陷了進去。
“……？”
白窈換了個地方，再次用力。
又一處被她按得陷了進去。
一旁的洛祈心下了然，低頭笑了一聲。
白窈：“……烈如陽？”
見內裏緣由已然暴露，烈如陽笑着坦誠道：“其實他們這房子搞得是真差，那堵牆早就不行了。我正好發現了，就借過來吓吓他。”
“……”
白窈默默看了一眼躺在床板下的小啞巴。
委屈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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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謀劃到這裏，算是順利進行完了。
然而白窈想了想，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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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白窈仔細檢查了各處僞裝，随後以阿松的身份出了門。
為了避嫌，她和洛祈、烈如陽一早說好，最後這段時間，三人在人前盡量不要多接觸。
此時在人群裏，白窈獨自站在前頭，而洛祈和烈如陽一同站在白窈身側隔了幾人的地方。
要說起來，顧三眉還真是把白窈當了姐妹，特意請人來河邊為她做法安魂不說，邊燒紙錢還邊為她真情實意地掉了眼淚。
顧三眉跪在地上，一邊燒還一邊念念有詞，說着一些有的沒的話，希望白窈在底下吃好喝好找個好夫人。
這倒是有些出乎白窈的意料之外。
白窈站在一旁聽過一會兒，發現顧三眉盡是希望她好，卻完全沒求些自己的保佑什麽的。
這讓白窈不由覺出一絲愧疚。
而就在白窈的愧疚值即将蓄滿一格的時候，卻聽顧三眉邊哭邊道：“姐妹你什麽都不用管我，就請你保佑我三眉在餘生裏都能留住此時的傾城美貌……”
白窈：“……”
姐妹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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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窈把目光往旁移過去，看見司青玉站在顧三眉旁邊，臉色頗差。
因為雲袅突然死去，昨晚司青玉不得不再次匆忙發出訊息。
而加上被告知白窈的死因有她一分原因，司青玉心裏也覺得有些發梗。
所以此時，她雖然沒有像顧三眉一樣直接給白窈燒錢，卻也時不時地伸出腳，默默幫顧三眉把飄出來的紙錢推回去。
一堆人就這麽圍着，半是看熱鬧，半是感慨唏噓。
過了一會兒，人群後方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人從人群裏擠了出來，猛然撲在地上。
不等衆人反應過來，便聽那人大聲哭嚎道：“白姑娘！”
随着那聲驚天的哭嚎，白窈眉頭猛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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淦。
我想起來我是忘記什麽了。
蘇。慕。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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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站在人群裏，眼看着蘇慕白哭得悲痛至極，簡直要上氣不接下氣，白窈頓覺頭大。
男配一號原來是這種人設的嗎？
怎麽自從她出現之後，蘇慕白的劇本就越來越沙雕傻白甜了？
為防蘇慕白瞎擔心，那天去找他的時候，白窈本來是打算告訴他自己要假死的消息。
反正蘇慕白的高品節人設在那兒立着，白窈知道他不會出賣自己。
然而後來被蘇慕白偷刀的事一鬧，她就什麽都忘了。
又過一會兒，人群自動讓開一道路，虎九走過來扶住蘇慕白，“蘇蘇別哭了。”
蘇慕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