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季衍回想起第一次見到周周的時候。
那時候他放棄一切，跟家裏鬧掰，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倩況下進了SJ，沒多久就進行了人生的第一場比賽。
那時候電競還沒有現在這麽普及，粉絲不多，外人眼中更是網瘾少年一群，僅此而已。但少年心性，面上不顯，心裏卻還是希望這第一場比賽，會有人支持自己。
當時的場景他到現在依舊記得很清楚，黑色的空曠場地外圍是不多不少的觀衆，各種彩色的燈牌和應援帶交織，解說熟稔的在講開場白，幾分鐘後，聲音開始激昂，一個個的邀請選手入場。
他是ADC，在第四個入場，在此之前，他眯着眼睛掃了圈看臺，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少年抿嘴，愈發面無表情，心底有一絲微妙的失望。安靜等待着解說念到自己的名字，緊接着，一束白光精确的從他頭頂直射而下，少年眯眯眼，一腳剛剛邁出，瞳孔突然定格到自己正對面的高位看臺上，那個大大的、寫着自己名字的粉色燈牌。
【Meteor最強！】
他心一顫，腳步遲疑兩秒，在所有人都沒看出來的時候，步履從容，微笑入場。解說在誇獎他的容貌，說難得在lpl的賽場上能看到這樣不亞于明星的長相，另一個解說也在附和，笑着說确實好看。
肯定了他的容貌，卻忽視了他的能力。
季衍下意識斜眼去看那塊燈牌——燈牌後是個女孩子，小小一個，及肩發，穿着身粉白色的小裙子，正高高舉着燈牌，瞪着圓圓的眼睛看向他這邊，唇後一對小巧的虎牙。
兩人視線對上，女孩子先是一愣，随後眼睛瞬間瞪得更大更圓，呲着小虎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誇張的沖他招手。
季衍垂眼，收回了視線。卻憑着自己的好眼力和好記性，将這小姑娘的樣子壓在了腦子裏。
後來，直到很久以後，他都有些懊惱，當時的情況，為什麽沒有回她一個同樣溫暖的微笑，反而是狀似冷漠的收回視線。
那一場比賽，他強制carry全場，用精準的放招和碾壓式的技術勝利一炮打響，将強者的姿态刻入每個人心裏，從此之後，再沒人在賽場上誇獎他的容貌。
他一直記得她，只是後來，電競賽場觀衆越來越多，舉着他燈牌的人越來越多，他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今年初春，基地一衆人在旺仔的提議下去臨近大學的火鍋店吃火鍋時，才意外的，遇到了和朋友吃飯的她。
當時心裏也沒什麽特別的想法，不過愣了兩秒，然後咦了聲，這不是那小姑娘嗎？有點感激，再沒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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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會下意識往學校跑幾遭。
今天遇到也是偶然，他本就是去喝咖啡的，沒想到碰到她，索性多待了會兒，聽她和朋友抱怨，為啥自己玩這麽久就是上不了鉑金啊，然後她朋友哈哈哈哈笑她。他聽着，十分想扣上帽子戴緊口罩，上去跟她說自己是代打的。
忍了忍，沒沖動，索性拿起手機玩兩把游戲舒緩心情，沒想到居然會在游戲裏遇到。
還挺有緣的。
季衍想。
那就帶她上分好了，就當報答她當年那個燈牌，那個笑。
雖然，他不是很喜歡粉紅色。
————
周周第二天登王者的時候，發現自己小徒弟昨天半夜兩點給自己發了條消息。
YAN：【明天下午三天有空的話，來上分】
周周秒回：【有空！很有空！】
此刻時間是下午一點十三分，周周等了會兒，沒等到回複，猜測着人家是在忙。她自己也不敢玩，生怕把好不容易打上的鉑金再掉下來，糾結兩秒，索性定了兩點五十五的鬧鐘，打開電腦碼字。
周周在貼吧連載的文雖然內容不是很積極向上，但好在食肉性也，讀者不少，每天都有人定時下面催稿，她毫無報酬寫着，也已經寫了将近半年。期間有零星幾個戰隊粉絲來說她這樣是不尊重隊員，周周看了眼自己連載的吧是cp吧沒錯，索性選擇性眼瞎裝看不見。
圈地自萌，混圈的人都該懂的道理，她不曾越界。
小、黃、文是個很神奇的東西，哪怕內容再“豐富”，能讓看的人再口幹舌燥頭頂冒煙，其實真正寫的人除了突然想到某個梗會激動的啊啊啊啊啊一通外，完全的平淡如水。
周周就這麽平淡如水面無表情的寫完了一篇小黃，熟練地貼到吧裏自己的帖子下。将将退出，鬧鐘響了。
她立馬關了電腦，抓了手機進王者。
兩點五十八分，那人還沒上線，消息也沒回，周周有點擔心自己這小徒弟是不是忘記這碼事了.......
憂愁了兩分鐘，手機上方的時間剛剛跳成三點的字樣，好友列表那人的頭像就亮了起來。
分毫不差。
......
周周在心裏暗暗猜測這人是處女座。
國服第一安琪拉：【來啦？】
YAN：【嗯，開始】
兩人也沒廢話，周周迅速發了組隊邀請，那邊也很痛快的接受，進游戲，噼裏啪啦一下午之後，周周看着自己鉑金三的段位滿意地退出游戲。
手機上方柚子的微信消息剛好彈出來。
是白柚不是紅柚：【去超市不？】
Meteor的小媳婦：【去呗】
是白柚不是紅柚：【在宿舍等着，二十分鐘化個妝去找你】
周周敲了個“好”回過去，四仰八叉賴在椅子上十秒鐘，也甩甩頭起身換了套出門的衣服，化了淡妝。
兩人去的是學校外面一個商場的底層商場，正逢周末，人不少。柚子推着車，彎腰碼了幾罐可樂進去，起身時随口問身邊乖巧站着的人：“你想好有啥想吃的沒？”
周周想了想，說：“我想吃柚子。”
說完，怕旁邊人想叉，立馬笑嘻嘻的補充：“是真的想吃。”
柚子面無表情瞅她：“那你把笑收收。”
“.......啊，笑的很明顯麽？”
“魚尾紋都出來了。”
“.......”
周周一邊嘀咕着“老子十八歲少女哪有啥魚尾紋”一邊跟在柚子後面接了推車，飲品前面是熟食區，兩個女孩子一路面不斜視，直接略過這部分去了水果區。柚子那麽又大又黃的一個，周周一眼就掃見了，推着購物車就要去，柚子扯扯她，“你去拿柚子，我裝點聖女果。”
“好。”周周答應。
超市柚子有很多種，周周推着車子一路走到一片黃澄澄裏，在貨架前面研究了半分鐘，猶豫着想要不還是和以前一樣買紅柚......剛挑了一個拿在手裏，身後一道懶洋洋的聲線響起：“買個柚子？”
......
這個聲音........
周周渾身一僵。
緊接着，就這麽不可置信地僵着身體，幾乎是放大似的聽到身後幾步踩地聲，有人擦過自己的後背，緊接着，有高大的男人停在自己身邊，站穩，像在認真看柚子。
餘光能瞥見，他身上甚至還套着那套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黑色隊服。
.......周周覺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被扔進了龍王的水晶殿，一邊恍恍惚惚覺得此刻美好得不大真實，一邊完全無法呼吸。
逛個超市買個柚子都能遇到自己頭號偶像，這是什麽運氣！什麽運氣啊！！！
老天待她不薄！
周周抱着柚子的胳膊開始抖——她決定一會兒出門就左拐買彩票！！！
......
季衍低着頭，一半目光停在柚子上，另一半瞥着身邊的小姑娘像機器卡死一樣僵在原地，心下好笑，挑挑眉，也拿起個紅柚，誠懇問道：“這柚子好吃麽？”
“......”
周周反應三秒，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問她，身體頓時更僵，吞了吞口水，一卡一卡的點頭：“好，好吃。”
“可我不怎麽會挑，”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似乎真的有點苦惱，“能麻煩你幫我挑一個嗎？”
......
咦？她家星星不會挑柚子啊？
那她幫，她幫啊！！
周周努力做了會兒心理建設，吞了吞口水，低着頭把自己手裏剛剛挑好的柚子遞給他，努力讓自己聲音不抖，“這個先給你吧。”
男人沉默了下，然後說：“這怎麽好意思呢？”
語氣很誠懇。
于是就這麽一句，也沒接柚子，兩人就這麽對面安靜站着，空氣中漸漸彌漫起一股蜜汁尴尬。
......
.............
周周先堅持不住了，覺得再這麽僵持下去自己的心髒怕是要跳出來，只好有點懵逼的擡頭看他——視線裏，男人黑發黑眸，身上一件寬大的黑色隊服，幹淨清爽，那雙她曾經揚言是她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眼睛此刻正望着她，不知是不是頭頂燈光的原因，裏面星光閃耀，帶着笑意。
周周心一跳。
這人怎麽比電腦上看着還好看啊。
違章，罰款。
又吞了吞口水，周周才再次鼓起勇氣把手裏的柚子往前遞了遞，小聲問：“那個......你不要麽？”
她聲音很低，帶着南方女孩子獨有的軟糯。話飄進耳朵，季衍唇角的笑莫名僵了僵，随後有點不自然的轉了目光，低頭，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柚子，低聲道謝：“要，謝謝你。”
周周立馬搖搖頭。
男人低聲一笑，轉身要走。
周周擡起頭。
心裏兩個小人開始掐架。
小白人說：“他要走了啊......這一走，以後可能都不會有機會能和他說話了吧........上啊少女！等什麽呢？！妹妹你大膽的往前走哇！！！”
小紅人說：“可是星星那麽嚴肅的，害怕，寶寶瑟瑟發抖。”
......
周周使勁掐了掐自己的掌心，終于一橫心弱弱開口：“那個.......”
季衍回頭，“什麽？”
周周暗暗深呼一口氣，雙手像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背在了身後，眼珠子在眼眶來回晃悠，咬咬牙，才終于能擡頭看着他認真道：“星......衍神！我是你的粉絲，超喜歡你的.......那個......比賽加油！！！”
說完立馬低頭，感覺自己臉上開始燃燒。
女孩子語氣很認真，像國旗下講話的小學生一樣，忐忑而真摯。
季衍徹底轉身過來，看着小姑娘頭頂圓乎乎的發旋，猶豫了下，歪了歪頭，說：“好。”
然後抱着柚子走了。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見，周周才如夢初醒，狠狠喘了一口氣。拍拍滾燙的臉，回身剛要再挑個柚子，一擡眼看見柚子站在三米遠的地方，懷裏抱着袋聖女果，臉上表情呆滞。見她望過來，憋了憋，緩緩開口：“......卧槽。”
————
季衍抱着柚子走向幾米外正面無表情站着的旺仔和鍵盤，把手裏的柚子小心放購物車裏，長腿一邁開路，“走吧。”
旺仔和鍵盤面無表情跟着。
旺仔和鍵盤面無表情對視一眼，然後十分默契的，在對方面無表情的臉上，一眼看見對方眼裏深深的驚恐。
...................卧槽他娘的二大爺，隊、隊長剛剛是在撩妹子嗎？！！
作者有話要說： 咦嘻嘻嘻嘻初遇（并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