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
無選擇,只能信我。你以為你嫁到姚家來了,你爹就會幸免于難嗎?你知道皇上為什麽忽然要清算嗎?”
韓明珠下意識追問:“為什麽?”
姚雪天說:“早前剛剛解決了一個前輔政大臣,另一個心腹大患就是周晔。皇上想斬草除根,你爹是周晔的門徒,皇上怎麽會不忌憚你?這時候絕不能走錯一步,惹得皇上懷疑,立刻就是死路一條。你嫁到姚家來,皇上會怎麽想?”
韓明珠眼神一下子變了,她呢喃着:“如果本來皇上就在懷疑我爹暗地裏幫周晔籌謀,那麽如我嫁到姚家,他必定會覺得周晔想聯合姚家和鎮遠軍的勢力,起兵作亂。那麽,我爹是死路一條,不僅我爹要死,還連累了義父和姚家。”
姚雪天點頭:“沒錯。”
她眼神裏閃過一絲慌亂,“怪不得那時候我認了鎮遠将軍當義父之後不久,皇上立刻開始動手了。他已經開始懷疑爹了。但是……皇上有那麽多機會殺我,卻沒有殺我……”
姚雪天說:“女中豪傑,殺你會落了話柄,更會打草驚蛇。再說,皇上只是懷疑,還在觀察。你看,他還沒對你爹動手,就說明一切了。”
如果不是被馬馱着,韓明珠幾乎要癱軟在地了。她面如死灰地喃喃道:“那還能怎麽救爹爹?”
姚雪天笑道:“如果你信我,替我救活了唐元寶,那我可以幫你。”
“真的?”韓明珠猶如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會幫我?”
姚雪天道:“賭一把,你敢不敢賭?”
韓明珠看着那雙美目,終于堅定地點了一點頭。兩人化敵為友,結成了同盟。
兩人從外面回來,翻身下了馬,剛把缰繩交給馬夫,就看見一個侍從一臉焦急地朝這邊奔來。
姚雪天一見那侍從立刻臉色大變,那侍從是他特意安排在唐元寶身邊的。
“怎麽了?”姚雪天往前走了一步,“唐元寶出什麽事了?”
“唐元寶暈過去了,而且……而且……”
兩人對視一眼,姚雪天立刻二話不說,朝唐元寶的房間飛奔。
站在唐元寶房間的門口時,姚雪天心裏不安,正要推門進去,韓明珠一把拉住姚雪天,低聲勸道:“你別進去,我來。”
姚雪天覺得也對,自己也不知道救治方法,進去也沒用,說不定韓明珠因為忌憚他,不肯救人,那就麻煩了。
韓明珠悄悄把門反鎖了,轉身看向房間裏的床。不出所料,唐元寶的床邊有一灘鮮血。第二次暈倒,會口吐鮮血,和她姐姐的發病時一模一樣。
韓明珠一揚眉,心裏大致有數了,邊快步過去,用力努力搖醒唐元寶:“唐元寶,醒醒。”
唐元寶唇色蒼白,毫無血色,嘴角還殘留着血絲。被使勁搖晃了許久,唐元寶才恢複了神智,艱難地睜開眼睛,虛弱地微用手撐起身:“韓……韓……明珠?”
韓明珠冷笑一聲:“可不就是我。”唐元寶還沒來得及說話,韓明珠立刻揚手狠狠一巴掌把她打倒在床!
唐元寶重重地摔在床上,嘴角鮮血直流,她微喘着氣,眼睛直瞪着韓明珠:“你!”唐元寶身體正虛弱,幾乎沒有一絲還手的力氣。
緊接着韓明珠又是一巴掌,拳打腳踢,手腳都用上了,邊冷聲說:“姚雪天不喜歡你了!”唐元寶怒極攻心,猛然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勉強扶着床,艱難地仰起頭:“就算……”她本想放出狠話來,就算姚雪天不喜歡她唐元寶,也不會喜歡你韓明珠!可現在虛弱得要命,說出的話就像蚊子說的一樣,毫無威懾力,只能算了。
門外的姚雪天聽見裏頭的巴掌聲,覺得不對勁,一推門竟然推不動。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他一腳用力把門踹開,“唐元寶!”
門“啪”一聲打開了。
剛巧看見唐元寶扶着床沿,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随即她眼睛一閉,軟綿綿地從床上一下摔了下來。
唐元寶竟然又發病了。第三次發病……
也就是說,唐元寶明天就要死了!
姚雪天的眼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他一個箭步上前,抱住了唐元寶,擡頭瞪住韓明珠:“唐元寶要是死了,你爹和你也要跟着陪葬。”
姚雪天怎麽會願意,他恨不得把眼前這個騙子千刀萬剮,心裏痛苦得發狂,他怎麽會相信她?!
韓明珠見他似乎随時會把她殺的表情,立刻解釋道:“我剛剛是故意的,三次發病後,毒素激起在全身的骨頭處,我才能一次解決。別擔心,你以為我不怕你殺了我和我爹嗎?”
韓明珠見他一臉的不信,補充道:“你現在別無選擇,把她給我,不然你明天就能看見一條死屍。”
姚雪天低頭看了一眼唐元寶,她臉色灰白,唇角沾着血,眼睛緊閉。如果再不救她……
“你明天就能看見一條死屍。”韓明珠說。
姚雪天終于屈服了,他的确別無選擇。他小心翼翼地把唐元寶放到床上,鄭重地轉頭:“唐元寶拜托你了。求你一定要救活她。除了和你成親,只要我能做得到,我都答應你。”
韓明珠嫣然一笑,“這可是你說的哦。”
因為韓明珠堅持要把姚雪天出去,否則就不救人,姚雪天心裏放心不下,堅持要加一個婢女看着幫忙。
韓明珠最後扔出了殺手锏:“你是想她死的話,你就繼續跟我讨價還價吧。”
姚雪天無可奈何,只能點頭答應,死守在門外。
韓明珠和唐元寶窩在房間裏一夜都沒有出來,裏頭沒有半點聲響。姚雪天幾次想敲門,又擔心影響治病,放在門上的手只得垂了下來。
萬一韓明珠沒有救活唐元寶……姚雪天捏緊了拳。他要他們全部陪葬!
一整天姚雪天幾乎都沒有進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門,幾乎要鑽出洞來。他的姿勢變換了無數次,直到天微微亮了。
他坐不住了,試探着敲了敲門,“韓明珠?”
安靜得沒有半分聲響。
他終于忍無可忍了,推開了門,擡步進去,這一幕讓他差點驚呼出聲。
他眼前是一具屍首,韓明珠的屍體被吊在半空,已經死去多時。他急急看向床,床上唐元寶微微喘着氣,勉強撐起半邊身子,愕然之極:“韓明珠……”
姚雪天大步走向唐元寶,抱住她,一瞬間心情猶如五味雜陳。
唐元寶似乎還把他當小孩子,反抱住他,輕輕拍着:“沒事的,別害怕。我在這兒呢。”
姚雪天哭笑不得。
唐元寶咳嗽着指向桌上的一張紙條:“她死前留了一張紙條。我被她點了穴,不然……”說着神色也黯然起來,“其實她是個好人。”
那張紙條只潦草地寫着一句,但紙似乎被眼淚打濕了,黑字都有些模糊:“姚雪天,你記得你答應過我,我信你,所以請你一定要救我爹。”
雖然韓明珠是自殺的,可畢竟死的時候唐元寶在場,追查起來是有理說不清的。姚雪天正想趕緊帶她出去,就聽見門外響起一聲豪邁的聲音:“明珠和雪天,你們兩個膽子大了,居然把我扔在後山自己回來了!”
姚雪天一驚,将軍的腳步已經邁了進門,一時就頓住了,身形幾乎搖晃了一下,随即大吼:“明珠!明珠!”
作者有話要說:拍手,情敵挂了!直到明珠死了,姚雪天還不知道明珠曾經喜歡過他呢。但是她臨死都不說出來,也是不想讓姚雪天增加負擔,想讓他和唐元寶好好在一起。~總覺得好可憐..T T...
42
42、癡戀 ...
面對女兒的屍首,匆匆趕來的韓尚書只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掩了白布,隐忍着怒氣:“是誰?”
韓明珠是自殺的。
所有的罪責就全在姚雪天和鎮遠将軍身上了。
而姚雪天是個傻子。
鎮遠将軍朝前走了一步,拍了拍韓尚書的肩膀,“老韓,節哀順變。”話音剛落,手就被還不客氣地撥開了。
韓尚書別過臉去,囑咐随從把屍首運回去,随口道了句有急事,就匆匆離開了。
鎮遠将軍望着他出了門,暗暗被他那剛剛那個撥開的動作氣得直跳腳。
鎮遠将軍和韓尚書算是從此結下了梁子。
姚雪天嘆氣,這個韓尚書,不會審時度勢,事事擺在臉上,到底是怎麽當上尚書的?
為了這件事,姚丞相也早早趕了回來。
唐元寶大病初愈,剛能勉強下床,就聽見門外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似乎是踹開什麽桌椅的聲音。
她抓過一旁的薄紗,披在身上擋風,正想去看看,門外就傳來姚丞相的勃然大怒的聲音。
“是唐元寶?!”
旁人不知道說了什麽,外頭稍微安靜了一些,沒過一會,就聽見有人勸阻的聲音:“丞相,不能趕她出去,大少爺他……”
唐元寶聽着似乎想把她趕出門去的意思,心下一緊,就悄悄戳破了窗戶紙,往外看去。
丞相一臉震怒,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又低聲囑咐了随從幾句,就轉身走了。
唐元寶幾乎可以确定,這丞相是要暗暗把她趕出去了。這麽一想,不由垂頭喪氣了。
丞相本來就讨厭她,加上姚雪天的事,韓明珠的事,現在恐怕已經恨之入骨。唐元寶心裏清楚,要嫁入姚家,不是姚雪天點頭說好就萬事大吉,父母之命才是大過天的。雖然說,她已不是完璧,現在再想要嫁給其他人已經不可能,按一般的姑娘,必定是要死纏着不肯走的,但她唐元寶其實不介意這些世俗眼光,經歷過這麽多,活得自在才是最要緊的。
在外面的江湖上闖蕩,振興唐家,走遍大江南北,看遍良辰美景,她有許多事可以做。在姚府就要忍氣吞聲,步步謹慎。
唐元寶把窗戶推開,正巧看見不遠處姚雪天興奮地奔過來:“唐元寶!今天有荷葉雞?”
對。唯獨是眼前這個人讓她放心不下。
要是連她都走了,姚雪天肯定要被丫鬟們欺負的。誰替他洗澡洗衣服做好吃的?
她拉開門,朝他招招手,“來,帶你去吃荷葉雞。”
他停了腳步,看了她好一會,才笑着朝她慢慢走來。
有得必有失,為了他,她統統可以接受。
他們一人捧着一只荷葉雞,爬上了後山。
夕陽西下,漫天的紅霞盈滿山。
她轉頭看他,他白皙的臉也被照得紅彤彤的,輪廓分明,還透出幾分輕靈的仙氣,如果忽略那只粗俗的荷葉雞的話。
柔軟的唇在她眼前晃着,他的美目低垂,修長的肢體舒展着。她看得入神,不知道怎麽回事,特別特別想湊過去親他。
他轉過頭來,摸摸自己的臉,好奇地問:“我的臉沾了什麽東西嗎?”
她緊張地趕緊低頭,手忙腳亂地扒開那荷葉雞。姚雪天也笑,忽然一手拿過她的荷葉雞,一手捧住她的臉,湊過去輕輕地親了親她的臉頰。
她心跳驟然亂套了,驚惶地往後縮:“怎麽了?”
他困惑地摸摸頭,“不知道,就是想親。”說着又湊過去,親了她的唇一下。
她陷在那柔軟的觸感中不能自拔,滿心只想着再親一下,再親一下。見他笑盈盈地遠離了一些,卻不再過來,她心裏忐忑着,鼓起勇氣抱住了他。
他詫異的眼光下,她主動碰了碰他的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親吻他。
她很高興他竟然沒有反抗,當然很可能因為他現在是個傻子,所以不明白這是代表什麽。
姚雪天的眼神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很快就消失了。他也學着她的口氣問:“怎麽了?”
她笑着說:“不知道,就是想親。”
姚雪天一把抱住了她:“我們成親吧!”
“你知道什麽是成親嗎?”唐元寶打了哈欠,雙手枕在腦後,躺回草地上。
姚雪天理直氣壯:“當然知道,娘親說過的,成親就是兩個人在一起,要和喜歡的姑娘在一起。”
唐元寶見呆頭呆腦的姚雪天臉微微紅了:“我挺喜歡唐元寶的。”末了他又得意地補充了一句:“唐元寶也喜歡我,所以我們可以成親!”
唐元寶眼圈悄然紅了,笑着捏捏他的鼻子:“傻子。”
她伸手抱住了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掉了眼淚,低聲喃喃道:“不是互相喜歡就可以成親的,傻子。”
姚雪天悄聲道:“傻子,喜歡就可以成親了。”
天色漸暗,姚雪天送了唐元寶回房,就回去了。
唐元寶還沒來得及推開門,就被人一手捂住了嘴巴,她還沒來得及掙紮就暈了過去。
剛準備開窗的紅玉,她完全看到了這一幕,吃驚地飛快捂住了嘴巴。
唐元寶可是會武功的!她見識過唐元寶的功夫,撂倒幾個大漢是全然沒問題的。可眼前這人悄無聲息就能靠近她,還能把她迷暈,一定不是普通人。
紅玉的心砰砰直跳,見那人拖着唐元寶往小徑裏去了,急得團團轉。大少爺現在成了個傻子,自己去也是送死,要不就……不管了?
可是一想到全靠唐元寶,她才能順利和小陸訂親。人總不能恩将仇報!
紅玉全身發抖,一咬牙,還是跟了上去。
那人戴着黑面罩,看不見臉,他毫不憐惜地把唐元寶在地上拖着走,發出沉悶嘶啞的聲響。沒多久,就到了姚府的一處偏門。
那兒早有幾個人等着,一見那人拖着唐元寶,立刻抖擻了精神,聲音低沉:“馬車在外頭,打點好一切了,快把她弄上去。”
紅玉眼見着要丢了線索,心裏焦躁,正想沖出去,一眼卻看見那人的腰間挂着個眼熟的牌子,腳步立刻就頓住了,不由咯噔一下。
那牌子是小陸的腰牌!
這人是小陸。
她的未來相公!
紅玉腿一軟,癱軟在地。
那些人把唐元寶擡了出去,偏門的門“啪”一下關了。
馬嘶鳴,蹄兒響。
糟了!
紅玉勉強打起精神,摸索着爬了起來,大喊着:“等一下!”
等她一把推開門,馬車哪裏有影子,守門的人顯然早就被收買了,半個人都不見。
她的心情複雜之極,偷襲唐元寶的人明顯就是小陸。一個是未來相公,一個是幫了她不少的恩人……
小陸為什麽要這樣做?
正當她愁眉不展地轉身回府,忽然旁邊的小巷子裏走出一個人,聲音清朗:“紅玉?”
她轉過頭去看,只見小陸拉下黑面罩,驚訝地看着她:“你怎麽在這裏?”
紅玉一跺腳,奔上前去:“你怎麽變成這樣的人了!我都看見了!”
小陸的眼神一下子銳利如刀,“只有你一個人看見?”
紅玉後退了一步,支支吾吾地:“是,是啊,你要殺我滅口嗎!”
小陸的眼神稍微緩和了些,“紅玉,是丞相的命令。為了升職娶你,我必須這樣做。”
紅玉又急又氣:“可是……唐元寶……她……”
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捶門聲,兩人齊齊回過頭去。
只見一身素衣的姚雪天,陰冷的眼光盯着他們:“丞相命令你什麽?”
少爺是在裝傻?!
兩人齊齊一顫。
紅玉更是被那目光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地,緊張無措地看了小陸一眼。
小陸低垂着頭怎麽也不吭聲。
姚雪天冷下臉,一甩衣袖,“跟我來。”
一夜的逼供,小陸都只是沉默不語。
他甚至不知道在他審問期間,唐元寶會受到什麽樣的對待!姚雪天心裏簡直像受着烈火煎熬,面對這樣的小陸,卻不得不拿出他的耐心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就算是威迫利誘,小陸都不肯張嘴吐露半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姚雪天和唐元寶身上都有一種我最喜歡的特質,就是遇到困難都會努力想辦法去解決,寫文的時候都感到熊熊燃燒的正能量呢!——請假前的最後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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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嚴刑逼供 ...
地牢裏昏暗漆黑,月色透過窗框滲進來,映在一張微垂着的頭上。
木樁子上綁着那人的四肢,絲毫動彈不得。那人正是小陸,他的衣服浸滿的不知是血還是汗,幾乎能擰出水來。他怎麽也不肯說半句,一味地沉默着,眼裏就如死水般靜寂無波。
姚雪天心底裏的怒火幾乎要滔天,臉上依舊呈現出理智強撐出的鎮定自若。姚雪天擡步走近小陸,一手抓着燭臺,映照着他的臉,一手捏住他的下巴,陰冷的眼光盯着他,近乎咬牙切齒:“膽子挺大。”那聲音如地府裏傳來般令人膽寒,周圍的奴仆們竟撲通一聲吓得跪了在地。
紅玉更是大聲說:“少爺!求求你……”
小陸轉頭看了紅玉一眼,很快又把頭轉回去了。
“唐元寶在哪?”姚雪天的手越發用力,幾乎要将他的骨頭捏碎般的力度,逼得小陸那死灰般的臉有了痛極的表情。
小陸一聲不吭,痛得受不了,幹脆閉起了眼。
只聽“咔”一聲,小陸耐不住一聲痛苦的悶哼,下巴竟然被捏脫臼了。但即使是這樣的劇痛,他也依舊不肯說半句。
姚雪天冷笑一聲,見他無論如何不肯說,一甩衣袖,對身後的奴仆道:“把紅玉帶到我房裏。”說着又湊近了小陸,壓低聲音道:“唐元寶要受多少折磨,紅玉就要受十倍的折磨。”
小陸死寂無光的眼裏終于閃過一絲波瀾,嘴唇微張,又很快合了起來。
“走。”
只聽見砰一聲,門一關,整個地牢真正完全地陷入了黑暗。
一路回房,紅玉激動地哭着說要去勸小陸救唐元寶出來,卻似乎毫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姚雪天看了紅玉一眼,旁邊的奴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拿了塊布團把她的嘴塞住了。
姚雪天讓人把紅玉捆了起來,丢到柴房裏去了。晚膳自然沒有胃口,他端着一杯茶,往窗口走去。
窗外孤寂的竹林沙沙作響,風一吹,似是誰的哀鳴。
姚雪天此刻的心情,就如同看着唐元寶吊在懸崖邊,手裏抓住最後一條藤蔓。那條藤蔓脆弱不堪,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幾乎要斷。而他姚雪天急着想要伸手去抓住這條藤蔓,卻連她掉在哪一處的懸崖都不知道。
她一定在等着自己快馬加鞭救她!
唐元寶會被賣入青樓嗎,甚至更殘忍的折磨,甚至被殺死,他一概不知。
眼前只有這個方法能救唐元寶。
因為未知是最可怕的酷刑,姚雪天受着怎樣的煎熬,小陸的心裏就受着同等的煎熬。
姚雪天慢慢地飲了一口茶。他從始至終克制着自己,不容許自己流露出些許軟弱來。唯一暴露了情緒的,大概只有捏着杯子的手青筋暴起。
他擡頭看窗外漸漸下起了細雨,雨打竹林響,那淅淅瀝瀝的聲音,他幾乎要以為聽見的是自己的哀鳴。
忽然一聲急促的呼喊,随即有人推門進來:“招了!招了!”
茶杯“咣”一聲砸在桌上,姚雪天霍然站了起來。
這中間的等待恍如隔世,姚雪天踉踉跄跄趕去地牢。臨進門前,卻停了腳步。
“少爺?”開門的奴仆見少爺沒跟着進來,不由疑惑地一轉頭。
姚雪天深吸一口氣,等臉上因為跑動引起的發紅褪去了,才用力地踏進了地牢。
姚雪天一進門,就看見幾乎奄奄一息的小陸擡起發脹的眼皮來,虛弱又含糊地說了一句什麽。姚雪天替他把下巴接好了,微抿了下唇,低聲問道:“在哪?”
小陸微喘着氣,艱難地說:“少爺,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姚雪天冷笑,果然是要提條件!
“說。”
“事後我要帶紅玉走,”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下來,他強忍着痛苦繼續說道:“還有,給我二十兩銀子。”
姚雪天一愣,以為是什麽了不起的獅子大張口,原來他們的希望也不過是安穩與愛侶攜手過完餘生。
見姚雪天不說話了,小陸微微松了口:“坦白說,我也不想害死一個無辜的人。總之少爺保證我和紅玉的安危,銀子都是小事。”
姚雪天打斷他,“可以,二十兩。”
小陸沒有半分喜出望外的神色,只疲憊地說:“唐元寶在萬花樓。”
朱芒擡頭看着眼前的萬花樓的牌匾,兩只手已經被幾個“佳麗”又拖又拽的,嘴裏嚷着:“公子,來吧,試試。”朱芒如臨大敵,萬分緊張地回頭看了藏在小巷子裏的姚雪天一眼。姚雪天簡直要被氣壞了,揪起冷眉,急切地撇手,那意思是“還不快去!”
朱芒搔搔眉頭,少爺拖着自己一路狂奔,臨了到了萬花樓門口,居然因為膽怯不敢進去。
少爺天不怕地不怕,居然怕青樓的妓子,說出去真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也難怪,要是哪個公子從青樓出來,渾身上下的衣衫幾乎沒一片完整的,估計也要有陰影。少爺那次臉色發青,被那濃豔的香氣惡心得要吐,偏偏又不好對女人動手,百般武藝無用武之地。自那以後,少爺遠遠看見青樓都要繞路走。
朱芒還沒踏進去,就被一個白影猛然一撞,身子一個沒站穩,差點摔了個狗啃屎。他定了定神,不由張大了嘴。
他沒看錯,少爺硬着頭皮沖進去了。朱芒太陽穴突突地發疼,忙也跟着進去了。
一進門,吵耳的聲音就沖進了耳朵。滿大廳吵吵鬧鬧,熱鬧非凡,坐滿了脂粉客和各色佳人,彈琴聽曲,那些隐晦之事自然不需多言。烏煙瘴氣,悶得姚雪天頭昏腦脹,幾乎想立刻沖出門去。
這樣一個俊俏公子,怎麽會不引人注目?他才剛進去,很快身邊就聚攏了幾個閑着的姑娘。香巾繡錦,如凝脂的皮膚在旁,本來應該是賞心樂事,對姚雪天而言,卻是折磨。
姑娘們扯着他的衣服,調笑道:“公子的皮膚可是比我們還滑呢。”
姚雪天飛快環顧周圍,一把撥開她們的手,她們微惱,一跺腳:“公子在找哪位姑娘,我幫你呀。”
這滿大廳都是姑娘,唯獨是迎客的媽媽不見了影子。
朱芒剛進來,被扯得滿臉通紅:“別這樣,等等……”一眼看見少爺竭力撥開越來越多圍上來的姑娘,一使輕功就上了二樓,全場一片嘩然。
“少爺等等我哪!”
姚雪天一躍上了二樓,只見萬花樓的兩位媽媽剛從轉角處的一間廂房出來,正準備把門關上。
那兩位媽媽一見姚雪天,反應迅速,一轉身,後背抵住了門,邊如臨大敵地扯着嗓子喊:“姚公子來了,還不快來人伺候?”
姚雪天立刻明白了,唐元寶就在這廂房裏。
但實際上,姚雪天的名聲在外,模樣卻極少出現,很少人能認出來。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大步走去,一把扯開了那兩個媽媽,她們還拼死頑抗,嘴裏嚷嚷着:“公子不行,裏面有人在辦好事了!”又扯住了他的袖子,另一個幹脆抱住了他的腰。“來人啊!”
姚雪天一腳踹開了門,眼前的情景讓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唐元寶睡在床上,他站得遠了,看不清她的睡顏。他久久懸浮在半空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姚雪天使勁要掰開纏在腰間的手,那兩個媽媽見形勢不妙,趕緊說:“姚公子,你要是把唐元寶帶走了,我們可怎麽好呀!”
姚雪天道:“多少銀子?”
媽媽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媽媽說:“不是銀子的問題,關鍵是……”她吞吞吐吐了半天,像噎住了似的,說不出半句。
姚雪天自然心知肚明。他拿出懷裏全部的銀子銀票,一手砸在地上,發出一聲低響,把兩人都吓壞了。
姚雪天道:“不管如何,我今天都要帶她走。”
“原來姚公子的病早就好了呀。”
姚雪天正和媽媽們談判,聽這聲音,不由得心下一沉,轉頭朝聲響處看去。
唐元寶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過來,扶着床沿,眼神銳利地盯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本周一萬字啊各位~謝謝捧場,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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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苦盡甘來 ...
姚雪天被那句話問得一時語塞,終于還是沉默了。
唐元寶扶着床沿略微艱難地爬起來,姚雪天忙要去扶,被她堅定地搖頭拒絕了。
“不勞煩姚公子。”她捏住床沿的手微微發抖,聲音似乎從牙縫中擠出來般。
姚雪天擔憂地看了她幾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忽然門外傳來一陣吵嚷聲。
“媽媽,哪個小子來萬花樓撒野?!”一聲高吼,幾個大漢齊齊一撸袖子,“看老子不打爛他的腦殼!”
“總算來了!”媽媽大喜,兩人往門口處看去,一群魁梧的男人們團團圍堵在門口。那媽媽得了聲勢,立刻手一叉腰,扯起嗓子來:“你們誰都不許走!”
姚雪天冷笑一聲,沒說話。
唐元寶從床上跳下來,腿還微微發軟,臉上不露分毫,俏眼瞪着他們:“我偏要走。”
媽媽手一揮,那群大漢得了令,二話不說,立刻一湧而上。
以唐元寶的三腳貓功夫,對付武林高手,那是屢戰屢敗。但是對付幾個莽漢她綽綽有餘的。
姚雪天深知這一點,幹脆站到一邊去。
唐元寶輕松地一躍,一敲,一踢,其中大漢神色一變,立刻抱住下1體,痛苦倒地哎唷哎唷地叫。緊接着一個反身連環踢,齊齊倒下一串。
其他大漢一瞧同伴倒地了好幾個,對視一眼,臉色突變,眼神驟然兇狠起來,齊齊撲了上去!
面對兇狠的圍攻,唐元寶漸漸體力不足了,猛地用手肘一撞身後沖上來的大漢,吃力地直起身子,前方撲來的幾個卻眼見着擋不住了。
姚雪天一個閃身,手指行雲流水地輕點,逐一狠狠地戳過衆人的眼,痛得他們大叫着捧住了眼睛。
唐元寶心裏恨他把自己耍得團團轉,可現在的形勢又不能耍小性子,只得忍着不吭聲。
姚雪天和唐元寶在武功上顯然不是一個級別的,沒兩下子,那些大漢就攤了一地打滾哀叫。唐元寶一腳踩上為首大漢的胸口,“我走啦!下回陪你們玩!”
大漢連連求饒:“我的姑奶奶,哎喲,痛!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饒了我吧!”
唐元寶志得意滿,“哼。”轉頭看了姚雪天一眼,“走!”
門外的媽媽哪裏還敢攔,早就臉色發青逃命去了。
姚雪天跟着唐元寶後面,偷觑着她的臉色一直陰沉着,天生又笨嘴笨舌,壓根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好沉默。
唐元寶怎麽能不氣,被當成傻子一樣耍了大半個月,天天吃不好睡不好,琢磨着什麽東西能讓他開心一點,結果最後原來人家根本就不在意,把你當猴子耍!
唐元寶每一步都踩得異常用力,仿佛地面就是他的臉。走了一段,唐元寶才下定決心了,“我要離開姚府,銀子……”她咬着嘴唇,為難地皺眉,“我會還你的。”
姚雪天最怕就是聽到這句,一聽她這麽說,臉色陡然蒼白了,半響才低聲說:“是我不對。可是……”說到這,姚雪天卻忽然沉默了。
唐元寶停了腳步,回頭等着他說下去。
姚雪天那雙美目轉向別處,長長的睫毛微微撲扇着,就像蝴蝶的翅膀。“你要嫁給我嗎?”
唐元寶一愣,萬萬猜不到他會說這句。紅暈也從脖子逐漸升了起來,一瞬間漲紅了臉。原來那天在山頂看夕陽的時候,他說的是真的。
“可是……”唐元寶罵人什麽的嘴上毫不留情,偏偏到了這種時候,一下子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緊張得手心都冒汗,別扭又難為情,臉幾乎紅得要燒起來。
姚雪天往前走了一步,拉住她的手,把她抱入懷裏,放軟了聲音:“就這麽說定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唐元寶的軟肋就是成親,她外表再惡狠狠,內心到底還是瑟縮緊張。唐元寶遲疑着不敢說話。
人來人往的長安大街,喧嚣叫賣聲絡繹不絕。一對男女在大街上公然相擁!簡直是驚世駭俗,路人紛紛側目。
那些奇異的眼光分外刺目,唐元寶卻不忍推開。
真的可以在一起嗎?
唐元寶心裏忐忑了許久,又是想起那些前路的困難,姚家的刁難,又是想起那句“喜歡就可以在一起了。”來,不由莫名有了力量似的。忽然聽見姚雪天很煞風景地補了一句:“喜歡抱的話,可以抱回家。”臉轟一聲又炸紅了。
“哼。”唐元寶狠狠一捏他的腰間,痛得姚雪天微微皺眉,他卻還是不肯放手。
姚雪天低聲說:“不必擔心我爹。我可以解決好,不會讓你委屈。只要你點頭,我就是那個陪你度過餘生的人。”
唐元寶遲疑許久,終于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是呢,喜歡就可以在一起了。
漫天夕陽霞光灑在兩人身上,唐元寶苦盡甘來,終于嫁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開森!有情人終成眷屬,我特別喜歡這句話“喜歡就可以在一起了”。開始的時候,想着“喜歡就可以在一起!”後來想着“喜歡不一定能在一起”,到最後咬牙說:“喜歡就可以在一起!”——這是不停地努力,克服所有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