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只是這次抽痛還沒有維持多久，蔣靈玉就感覺身體的疼痛被一陣暖流緩解了。

蔣靈玉詫異的回頭便和玉一專注又深邃的眼眸對上了。

玉一眼裏閃過出現慌亂，但是他極為堅持又急切的解釋道：

“我身體恢複了不少，只是護住一個地方的話要不了多少內力的。”

剛剛被打成那個樣子還一副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模樣，如今明明是為自己輸送內力，可那深怕自己命令他停下來的模樣讓蔣靈玉的心弦顫動了一下，心口似乎也沒有那麽痛了……

玉二看到擋到常萍身前的霍正夫微微楞了一息，下手的速度反而變得更快。

鞭子在她手上仿佛靈蛇一般輕易的繞開霍王夫以後準确無誤的抽打在常萍身上。

霍王夫沒有想到這樣都沒有阻止玉二，他又驚又怒的喊道：

“蔣靈玉你鬧夠了沒有？！”

原主知道常萍搬弄了她不少是非，也是對常萍讨厭得緊，她看到霍正夫沒事，這次居然沒有再出來作妖。

蔣靈玉充滿威壓的環視了四周說道：“都給我聽清楚了，王府內院禁制私下鬥毆，所有尋釁挑事者根據事情的嚴重性和參與的程度重打二十到五十板子，發配到莊子裏面幹活。”

常萍的下場還歷歷在目，這個時候再也沒有那個不長眼的出來呱噪。

蔣靈玉看到常萍意有所指的說道：“若是再讓我知道那個人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以權謀私我定然會從重處罰，聽清楚了嗎？”

所有人全部跪着回道：“諾！”

聲音出奇的整齊和一致。

蔣靈玉對着小德子說道：“你去查清楚到底是那個不長眼的東西損壞了本王的古玩字畫，叫他們統統給老娘把錢賠上！”

“諾！”

在蔣靈玉的示意下，侍衛們進來直接把這些鬧事的仆從給帶了下去，相信他們未來很長的一段日子裏都将會為今日的言行後悔。

那知就在侍衛帶人的時候，霍王夫直接阻止了她們的行為，賭氣又挑釁的看了蔣靈玉一眼，蠻橫的說道：

“東西是我砸的，人也是我喊打的，你們要帶人就把我一道帶下去，或者就像打常萍那樣幹脆把我打死算了！”

蔣靈玉看到侍從們躊躇的站在原地，沉聲道：“本王說的話都不管用了？”

小德子和蔣靈玉眼神對視了一眼以後笑盈盈的說道：

“大夥兒速度一點，免得讓霍王夫背負污名的時間久了就過意不去了。”

說着指揮侍衛呼啦啦的把那些鬧事的侍從全部帶了下去分開審訊。

霍王夫沒有想到這幫奴才居然敢這麽無視他！

他自從嫁入王府以後就再也沒有受過這種委屈，當下不可置信的看着蔣靈玉，滿眼譴責的問道：

“蔣靈玉你居然這麽對我？”

霍王夫本來就是天生的好相貌，整個人就像是月下玉樹，如今他雙眼帶着紅痕，似怨似哀的看着你，饒是見慣了美男的蔣靈玉都一怔。

更遑論身體裏的這只舔狗祖宗。

蔣靈玉感覺自己的這具身體發出強烈的情緒，仿佛要抛下一切去安慰美人！

呔！蔣靈玉若不是如今用着這具身體，真想撬開原主腦子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構造。

不過經過上次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如今又有玉一的內力護住心脈，蔣靈玉對原主的情緒總算有了抵抗能力。

她的眼神和霍王夫直接錯開後，極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讓自己露出異樣後才說道：

“王夫好本事，你帶着人來本王的寝殿又是砸東西又是打人的，如今反而倒打一耙？”

霍王夫早就習慣了蔣靈玉對她的好了，那種習慣就仿佛是人對空氣的習以為常一樣。

人有空氣的時候不覺得空氣有多重要，也不覺得失去空氣會如何的不舒服。

可是一旦真的失去了，那種致命的落差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接受的。

霍王夫原本因為持寵生嬌的自信第一次産生了動搖。

特別是當他看到蔣靈玉居然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心裏一下子就冒出來無盡的委屈和她自己都還未察覺的恐慌，整個人不停的控訴道：

“你明明說過我們夫妻一體，你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如今我不過是回到自己的寝殿，砸了自己寝殿的東西，懲罰自己的仆從而已，你居然如此對我！

你還說你最愛的人是我，你這個騙子，你根本就不愛我！你這個見異思遷的騙子！”

原主的身體聽到這一聲聲的指控，心都要碎了。

她仿佛真的覺得自己做了什麽罪大惡極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不停的傳來愧疚的情緒。

蔣靈玉不由冷笑一聲，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也就只要原主這種拿着命去愛對方，愛得連命都沒有了。

才會培養出霍正夫這種貪得無厭，就算把別人骨血都吸幹了還嫌不夠的蟲豸。

這一次蔣靈玉帶着原主的身體直視霍王夫的雙眼，那眼神似秋水般包容又似輕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散了。

她極為認真的說道：“你…愛過我嗎？”

霍王夫第一次從王爺的口中聽到這個問題，他神情慌亂結結巴巴的說道：

“我…我自然是……是愛的。”

那模樣仿佛是一個梗着脖子撒謊的小孩……

或許原主從來都不問霍王夫這個問題是因為她早就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個世界總有一些人會不計回報的去愛另外一些人，只是那些被愛的人或許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拿命愛着他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恍惚間蔣靈玉感覺這具身體的情緒消散了不少。

蔣靈玉到底還是念着和原主之間的牽絆，沒有再去理霍王夫的質問和吵鬧，也沒有再額外的去懲罰霍王夫。

這次的事情以後霍王夫周圍的人基本上全部受牽連貶去了莊子上，蔣靈玉又特別貼心的給他安排了四個‘乖巧懂事’侍從‘好好照顧’霍王夫。

不過這樣的處罰恰恰是讓霍王夫最難受的，一向對他寵愛無度的王爺一夜之間變了臉，他自持的寵愛一夜之間化為虛有。

常萍已經伏誅，他身邊親近的人全部被貶到了莊子裏面。

他歇斯底裏的哭鬧，可是除了那四個‘溫柔體貼’的侍從以外，沒有一個人搭理他的無理取鬧。

這些人就像是他們的主子蔣靈玉一眼把他當做了空氣。

他仿佛一夜之間從無法無天的霍王夫變回了窮秀才霍家的兒子，只是這次他不僅回到了泥坑裏面，而且還是個土籠子關着的泥坑。

因為蔣靈玉查下來他确實砸了不少自己寝殿裏面的古玩，所以蔣靈玉找人去霍王夫的寝殿，把原主賞給霍王夫的那些珍寶呼啦啦的全部沒收了。

霍王夫看着只有基礎家具的空空寝殿欲哭無淚，他有些理解當初蔣靈玉為什麽那麽生氣了。

可惜一切都晚了。

王府裏面經此一事以後，制定了相關的規條。

以後不允許王府出現持槍淩弱，聚衆鬥毆，以權謀私的事情。

至于今日受傷的人，蔣靈玉不僅給他們找禦醫診治，而且私下裏還給他們不少賞賜。

除了因為王府管理不當而造成他們受到傷害的補償，更重要的是對他們今日維護自己寝殿和…玉一的謝禮。

特別是沐晟和禦醫陳諾，今日若不是沐晟把自己手底下的侍從全部帶過去抵擋了一陣子，又是磕頭又是求饒的拖了不少時間。

若不是陳諾這個自己才安排好好照顧玉一身體的小禦醫，在看到霍王夫怒氣沖沖的過來時第一時間就叫人通知自己趕回來的。

蔣靈玉趕過來看到的或許……或許就是玉一冰冷的屍體。

蔣靈玉為了避免以後發生類似的事情，又連續下了幾個命令，同時還改了王府一些不合理的制度。

一切處理妥當以後不知不覺間已到深夜。

蔣靈玉聞到一股香味擡起頭來便看到玉一端着食盒走了進來。

蔣靈玉皺眉道：“受傷了不好好休息，怎麽又跑出去拿東西？”

玉一的眼睛本來是深邃的黑瞳，可是當他聽到王爺的話時整雙眼眸都想是盛滿了星河。

“禦醫不是說了嗎？我如今內力已經慢慢恢複，那點傷對我而言根本不礙事。”

原來蔣靈玉把師鳳霆給的藥方和藥材給禦醫研究，禦醫們一致協商下來玉一現在可以修煉滋養身體的內力，順勢把體內的生機化作內力。

這樣一來他的武功雖然短期內不可能恢複如初，但是只要給他一些時間恢複到尋常一流高手還是可以的。

蔣靈玉被他那無所謂的樣子都給逗樂了，她強調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禦醫說的是性命無礙，不是健康無礙。”

玉一從食盒裏面拿出晚膳以後又拿出了兩碗藥，清冷的聲音透着一抹溫柔：

“那王爺陪我一起喝藥吧。”

蔣靈玉微微一怔，原本還要絮絮叨叨的小嘴突然就不念了，她接過藥碗後狀若不經意的輕輕問道：

“你是知道…我在意你的對吧？”

玉一的下颚緊繃，他好像想要表達什麽，但是又極力克制住。

就在蔣靈玉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玉一的下颚慢慢放松下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只是一些早就放在心裏，但是從不會表達的情緒浮出了一些。

“以前不知道，但是今日知道了。”

蔣靈玉充滿靈動的貓眼微微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幅度，從來不碰中藥的她一口把碗裏的補藥喝了下去。

嗯……似乎也不是那麽苦。

可是玉一卻還沒有喝自己手裏那碗藥，他端着藥碗的手指因為用力看起來有些泛白。

蔣靈玉試探的喊道：“玉一？”

玉一低埋着頭，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他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

“屬下有悔。”

“什麽？”

玉一極為铿锵的說道：“若是…若是屬下早知王爺會…如此在意我，我不會任由自己受這樣的傷。”

更不好讓王爺因為要保護我，而差點陷入險境。

影衛是自己主子的私産，他們存在的目的就是聽從主人的命令，做主人的尖刀，保護主人的安全。

至于其他時候是不需要他們有太多想法的。

而霍王夫作為蔣靈玉的王夫，算是影衛的半個主人，所以今日玉一對于霍王夫的虐打才會毫無反抗的。

不然就霍王夫帶的那些人就算再多帶上十倍也不可能把玉一怎麽樣。

蔣靈玉沒有想到玉一會有這樣的覺悟，她眉眼彎彎的前傾着身體興奮的問道：

“那若是其他人要傷害你，你會怎麽做？”

玉一五感敏銳，不經意間就聞到了王爺身上淡淡的櫻花香味，他略微不自在的錯開眼睛，但是身體卻悄悄的…悄悄的也向前傾斜了一點點。

玉一或許也覺得自己的行為幼稚了一下，小狐貍耳朵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玉一沒有想到王爺會問他這種問題，他又不是紙糊的，任誰來都可以把他搓圓揉扁。

他不過是顧及着霍王夫和王爺的關系才放棄抵抗的。

可是當他看到王爺期待又關切的眼神時……卻忍不住再三保證道：

“屬下會反抗的。”

屬下…不會做出讓您擔憂的事情來。

蔣靈玉就怕玉一會是那種天地君親師的古板，為了一些臭規矩把自己搞得片體鱗傷甚至丢掉了性命。

如今聽到玉一如此回答，心裏不知道怎麽的就安了。

她笑着說道：“那…那你快喝藥。”

玉一把手裏的湯藥一飲而盡，從來不知道甜為何物的他居然在這碗苦藥裏吃出了甜味。

兩個就像是味覺失調了的小傻子一樣相似一笑，外面再大的寒風也吹散不了寝殿的溫暖。

今日之後蔣靈玉還特意囑咐其他影衛若是遇到別人想要傷害他們的時候千萬不要逆來順受。

雖然影衛們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自己的主子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但是至此以後王府的影衛們都有專門的禦醫調理身體，那些速成但是會傷害身體的功法也全部改成速度慢一些，但更為滋養身體的功法。

沐晟剛剛回到雅軒小築的門口，就被一個小孩撲上去狠狠的抱住了。

“譽兒？這麽晚的天你怎麽不回屋裏？難道你一直在門口等哥哥嗎？”

沐譽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道：“上次阿娘就是這麽神色匆匆的走了，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沐晟用着剛剛過度求饒而沙啞的聲音說道：

“哥哥沒事，哥哥只是出去辦一點事情罷了。”

沐晟想要再說些什麽，卻發現手中一片濕潤……原來一向堅強的譽兒哭了。

沐晟想要再看看他的臉的時候卻被小家夥倔強的躲開了。

小家夥把自己的頭埋在哥哥的腰上，一句話都不說。

沐晟半蹲下來平視着沐譽，柔聲說道：“別生氣了，下回哥哥有什麽事情都先跟你說好不好？”

沐譽帶着哭腔，奶聲奶氣的說道：

“你騙人，你總覺得我還是小孩子，每次遇到危險就會丢下我一個人去面對！”

沐晟被說得啞然，他本就是個半大的孩子的時候就被發配成了官妓。

在那種環境下又當娘又當爹的把沐譽拉扯長大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好在譽兒一直很懂事，倒也還好。

可是卻從來沒有人教導過他要如何處理如今的情況。

如今譽兒情緒突然爆發，沐晟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沐譽發現一向溫和的哥哥一直都沒有再和他說話，以為哥哥生氣了，心裏懊悔不已。

他悄悄的擦拭了一下淚痕才擡起頭來，入眼就看到自己哥哥被包紮過的額頭焦急的問道：

“哥，你受傷了？又是霍王夫對你動手了？你身上還有沒有那裏受傷？！”

小家夥一邊說一邊就要上手檢查哥哥的傷勢。

沐晟笑着握住他的手說道：“幸好譽兒及時告訴王爺霍王夫的位置，王爺才能及時趕到。

你放心，禦醫都已經看過了，哥哥沒有事。”

沐譽包子臉上蓄滿了淚水，可是他竭力的不讓淚水劃過，只是滿臉擔憂的問道：

“可是…可是就算這次躲過了，那下次呢？”

沐譽有教養又懂事，素來得到周圍的人喜歡。

正要去雅軒小築拜見的小德子看到小包子委委屈屈的模樣都不由安慰道：

“小公子你放心吧，王爺已經在府上立了規矩，日後不準他人在府上私自使用刑罰。您們可以安心的住在府上。

你們以後在府上再也不會遇到任何傷害了，好日子還在後頭。”

沐譽曾經遠遠的看過小德子，知道她是王爺身邊的紅人，聽到她的話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哥哥。

沐晟看到自己弟弟這副模樣心裏一酸，肯定的說道：“沒事了，德女官說的句句屬實。”

沐譽畢竟才是個幾歲的孩子，聽了這句話以後小金豆子再也繃不住了，一顆一顆的往下掉。

沐晟摸了摸弟弟的頭以後才恭敬的問道：“我真是太失禮了，女官進來坐。”

小德子笑盈盈的說道：“沐公子客氣了，想來如今沐公子有不少話要和小公子說，我也就不方便打擾了。只是傳達一下王爺今日對于公子的感謝之意。”

小德子話音一落，身後的侍從拿着很多禮物如流水般放進了雅軒小築。

沐晟兩兄弟以前雖然是官宦子弟，可是他阿娘不過是個清廉的言官，那裏見到過這樣多的好物件。

沐晟慌亂的說道：“德女官，這些都是沐晟該做的事情，當不得如此厚賞！”

小德子贊賞的說道：“王爺賞罰分明，沐公子您就放心收着，而且有一樣禮物您一定會喜歡的。”

沐晟看到小德子篤定的模樣有些遲疑的問道：“是什麽？”

“王爺說了，小公子如今年歲啓蒙到也合适，沐公子若是願意，王爺會專門為小公子尋找名師指導。”

這個世界男子和女子遠遠不一樣，除了皇室勳貴之家，就算是尋常的小官宦，小家族中的男子只要是認識字讀過幾本書便已經算得上頂好了。

普通人家或許不講究這些，但是官宦勳貴人家的孩子正經上過學和沒有上過學的可就大相徑庭了。

沐晟當初也不過堪堪學了個千字文就被抄家了，又怎麽可能給沐譽多好的教育。

沐晟的眼圈微紅，聲音都還在帶着顫抖的問道：“真的…可以嗎？”

小德子肯定的說道：“王爺說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沐晟忙不停的點頭道：“女官幫我謝謝王爺，這個禮物沐晟很喜歡！”

小德子點了點頭道：“公子放心，我會如實向王爺傳達。

王爺還說公子若是想學也是可以一道，若是想學些其他的就告訴我，我會幫公子安排妥帖的。”

沐晟鄭重的對小德子行了個禮：“謝謝女官！”

沐晟恍惚間憶起了小德子說的那句話：‘好日子還在後頭。’

月亮穿透烏雲後将月光撒向了大地，今日對很多人而言都會是一個美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