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剛蒙蒙亮,白豔便醒了。

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看着頭頂上的蕾絲織金幔帳,她慢慢地才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方。

這裏是穆園。

她在穆園,阿璇的家裏。

她在阿璇的家裏睡了一夜,還見到了阿璇的爹娘,伯父母。

她甚至還和阿璇的娘親摟着哭了一會兒!

“天啊…”埋進被子裏冷靜了好一會兒,白豔才艱難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她居然在如此十萬火急的情況下與阿璇的父母相識了。

在床上翻滾了一會兒,她又忍不住開始回想昨夜她都說了些什麽話,做了些什麽事。然而在昨夜那樣的情形下,她能把話說完整都算萬幸了,哪裏還能顧及措辭形象呢。

嘆了口氣,白豔複又倒回床上。

不知阿璇現在如何了。

聽昨夜穆伯父的意思,應當是無恙的。而且穆伯父是名醫,肯定會沒事的…

雖如此想着,但她一心挂在了穆星身上,也無法再繼續躺下去了。在客房浴室洗漱好,她便打算去看看穆星。

白豔剛推開門,外廊上的丫鬟便忙過來問好,又問她是否要用早餐。

心中記挂着穆星,白豔先問了她的情況,那丫鬟道:“方才有人來通報過,大小姐的情況很好,夫人剛過去看大小姐。您要先去看一看嗎?”

“勞煩你帶路了。”白豔道。

穆家的主宅十分龐大,在二樓繞了一會兒才到樓梯口,白豔已有些心急。然而剛走下樓梯,她就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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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梯口後面便是餐廳,此時餐桌上正坐着一位老太太在用早餐,數位傭人環繞左右,都在伺候她一人。

…是阿璇的奶奶?或者外婆?

昨日大伯父曾着重交代過,不能将穆星受傷的事告訴老夫人。而不說此事,白豔便無法解釋自己如何會出現在此處:若說是她穆星邀請過來的朋友,那穆星又在何處?若不是,那她又是什麽身份?

念頭一轉,白豔正想退回樓上,只當自己沒下來過。不料在前面帶路的丫鬟已出聲道:“老太太早。”

白豔擡起的腳一時頓住。

聞聲,在餐廳裏的衆人皆擡頭看了過來,包括那位看起來對面前的早餐心不在焉的老夫人。

亮出微笑,白豔将腳落定,徑直向餐廳走過去。

伺候老夫人的丫鬟昨夜便聽聞了大小姐受傷的消息,正想着要怎麽瞞住老夫人,不料大小姐的這位朋友還在家裏,她一時也想不出要怎樣解釋。

丫鬟正糾結時,白豔已走過來道:“老夫人早上好,我是穆星的朋友,我叫白舒晚。”

老夫人已看了白豔好幾眼,聞言,她慢慢地笑道:“是阿璇的朋友啊,挺好,瞧瞧,多好看的孩子!”說着,她轉頭對大丫鬟道:“阿璇呢?是不是還在賴床?你去叫她,就說是奶奶說的,朋友都起來了,她怎麽還在睡覺…”

丫鬟正不知如何回複,白豔笑道:“奶奶,阿璇方才便已出門了。聽說醫館那邊有事,她一早便去忙了,我才是起晚了呢。”

聽她如此說,奶奶點了點頭,道:“這樣,那還好,但也不該将朋友丢在屋裏才是。這孩子,就像我的負雪啊,總愛到處野…”

負雪,是說負雪夫人?

不知老夫人為何突然提起負雪夫人,但見旁邊丫鬟的臉色,白豔直覺這不是個好話題,何況看老太太的精神狀态,仿佛也有些不大好。

眼睛一轉,她道:“是,不過阿璇今天去的早,也不知吃早餐不曾。奶奶您這吃的是沙拉嗎?”

奶奶很容易就轉移了注意力:“早餐…噢,靜夜,怎麽不給阿璇的朋友端早餐上來,就上一份我這個菜吧。”

察覺到丫鬟的神色有一瞬間的遲疑,白豔一時有些奇怪,而在看到送上來的沙拉後,她理解了這份遲疑。

蔬菜沙拉這種洋東西,她原也沒少吃,但氣味如此詭異奇怪的,她卻當真是第一次見。

攪拌好的蔬菜上淋了一些色澤詭異的醬汁,散發出一陣濃重的酸澀,其中又帶着一絲詭異的辛辣…

白豔差點被熏地崩了微笑。

但見老太太十分期待地看着自己,她實在不好拒絕,只能顫抖着拿起叉子,叉起一大片生菜,塞進了嘴裏。

唔——

頂着老太太期待的目光,白豔緊緊握着叉子,笑容不減:“很獨特的口味,我還從沒有試過這樣的沙拉呢,真是別有風味。”

老太太頓時露出了一種孩子式的笑容,她道:“是不是很不錯?這是我自己主張調出來的味,他們都不愛吃,沒想到你這孩子這樣有眼光。”

說着,老太太又嘆了口氣:“唉,你不知道。咱們家裏啊,個個學醫,講什麽養生,倒把好好的人養的沒滋沒味。”

白豔笑道:“可奶奶您有這樣好的福氣,伯父伯母們何等敬愛,阿璇與哥哥們又孝順,想來便是嘴裏淡些,心裏也是甜的。”

奶奶這才樂呵呵地笑起來。

正說着,穆伯母突然從後院走進來。見老夫人與白豔坐在一起,她忙走過來對老夫人問好。

老夫人指着白豔笑道:“清嘉,你看這孩子,人出落的好,品性也這樣好。我一看到她啊,就想起負雪,當年可也是這樣的可愛…”

一聽老夫人提起負雪,穆伯母忙用話岔開,順着老夫人說了幾句,這才又對白豔道:“白小姐,昨日阿璇想請你看的那鳥兒醒了,正在後院,讓浮光帶你過去看罷。”

聞言,白豔便知穆星是醒了,又佯裝鎮定地說了幾句話,這才起身告辭,跟着浮光忙忙地往後院去了。

幾步趕到病房,還未走過去,白豔便聽到穆夫人的聲音。病房門沒有關,她悄悄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

病房裏,穆醫生與穆雲站在一旁默默站着,穆夫人正坐在床上,聽聲音是剛哭過,此時正在罵穆星讓人挂心,罵幾句,又自己哭起來。

穆星剛醒不久,腦袋還不大清醒,只能昏沉沉地靠在穆夫人懷裏,緩慢地思考着。

聽娘親的口吻,她傷的應該不重,搶救的也及時,這倒不出乎意料。

只是…還有什麽事沒想起來…

穆夫人好不容易冷靜下來,交代了一通好好休息的話,這才想起來道:“昨夜送你回來的那位白小姐,咱們可得好好謝謝人家,這是救命的恩情啊…”

舒晚?

是了,舒晚呢?昨日那樣慌亂,她只怕要吓壞了…

穆星正要問白豔現在在哪兒,餘光突然瞥到門外的人影,她順勢擡頭看了過去。

看見門外的白豔,穆星先是一愣,而後才漸漸地反應過來。

舒晚在這裏。她有些遲緩地想。

劫後餘生的腦袋讓她無法産生出什麽太過激動的情緒,只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溫柔蔓延到四肢百骸,而後湧上了眼睛。

幸好,舒晚還在這裏。

門外,剛與穆星對上眼,白豔只覺自己的眼睛迅速地熱了起來。她忙擡手捂住臉轉過身,暗罵了自己一句哭包,阿璇剛醒,實在不應該哭的。

但眼淚不講道理,薄薄的水霧迅速充盈眼眶,替她穿山越嶺,擁抱住了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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